窗帘被外头夹杂着汽油与烧烤味道的夜风吹开, 宫理抬起发冷的手,吃力的把旅馆床铺上旧被子拽到身上来,嘴唇冷的发麻“你把我窗给砸了, 是要冻死我吗”
这家伙竟然能追上来。
宫理可是在从飞行器上跳下来的时候, 就把能定位的耳机扔掉了。这家伙是紧跟在她后面吗
原重煜一下子从窗台上跳下来, 宫理手还没来得及将被子盖住身体, 手就被他捉住。
原重煜没戴面具, 估计是怕在路上狂奔的时候被人认出来大喊名字。
宫理能感觉到他掌心热度传递过来,也感觉到他手有点抖。
这是他想要治疗她的伤口
没什么用。
毕竟她是仿生人。随便拉个义体医生都治不了她这样的尖端科技。
原重煜扔掉被子, 将她扶直一点, 直接上手去扯她腰上破碎的衣裙,宫理无奈扶额。她想说他真迟钝, 但原重煜一言不发,眼睛都快吓得跟猫头鹰一样了, 显然此刻他把自己当成了急救医生,宫理也不好说什么。
原重煜伸手, 扶住她腰侧的肌肉, 宫理感觉到了灼热的温度, 确实减缓了不少疼痛,而且也止住了导液继续泄漏,一些肌肉的边缘生长包拢,但她腰上的缺口确实没有再修复的意思。
宫理刚想说“术业有专攻”, 就瞧着原重煜脸颊上全是汗,一滴汗珠挂在他鼻尖上, 他死盯着她的伤口。
宫理能感觉到, 如果说原重煜有类似灵力的东西, 那么他帮普通人疗伤, 他的“灵力”100转化成进了伤者体内进行治愈;而现在给她疗伤,就相当于只有1转化进了她体内。
他明白,但还像是要把自己当柴火烧一样,不计后果地向她灌输“灵力”。
哪怕他知道,他的极限就是给她治愈10的伤势,竟然也想疯狂浪费一般灌入力量,来突破这个极限试试。
宫理一咬牙甩开他的手,原重煜往前一个踉跄,扑在她腿上。
宫理声音哑的厉害“再治下去,你都要烫的可以发光了。”
原重煜趴在她腿上看她,他应该已经治疗过很多伤者,已经极限,有些发晕,宫理可怖的伤口离他很近。宫理对自己的身体有点了解,就凭自己超强的生存能力,她知道只要罗姐不堵车或者不迷路,她应该死不了。
但宫理不知道自己现在苍白的快透明的样子,在原重煜眼里有多吓人。
原重煜永远见她是狡黠懒散又游刃有余的模样,以他的知识,一般人有腰上这么严重的伤口又无法愈合,基本就会在几十分钟内休克死亡。
她要死。她会死。
原重煜脑子里只有这个想法。
而且还是在他面前。
宫理转眼开始在床上找遥控器刚刚被他一掀被子扔到哪儿去了她虚弱转着瞳孔,手指微微颤抖摸索的样子,却被原重煜当做是濒临死亡的求助与跑马灯,她眼见着就要碰到被子下被遮住的遥控器,手指却被他一把捉住,贴到自己脸上来。
宫理摸到一点水痕,有些震惊。
原重煜趴在她腿上,眼眶通红望着她。
第一次,他在她面前不是傻乐不是笑容,而是崩溃,他的大手抱住她的腿,他嘴唇微微发抖,声音都因为哽咽而含混“为什么我学了这么多治了这么多人,却治不了你为什么我的能力就不能治愈仿生人”
呃
不是大哥,我是那种能把自己作死的人吗
原重煜真的以为她要死了
宫理有些新奇惊讶的看着这家伙的眼眶里竟蓄着泪水,他一只手不停地用手背擦眼泪,一只手还紧紧握着他的手。他似乎很少哭、很不擅长哭,哭的相当狼狈、相当傻,但宫理没挪开眼。
她心里又传来沙沙的声音。
原重煜看她呆望着他,惊得连忙跪在地上直起几分身子,去拍她的脸“宫理宫理”
宫理“我不会死的。”
原重煜却不信,眼眶红的更厉害“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认输,肯定不会愿意接受”
宫理都想跟他掰掰手腕证明自己还能在虚弱中蹦跶一两个小时,但她一抬手,原重煜就抓住她手腕塞到被子下面“别、别乱动了”
宫理“”
他不信,她也有些无奈,就故意往后一软身子,半眯眼睛,虚弱道“我好冷啊。”
原重煜知道她是失温,连忙回头用枕头窗帘堵住窗户洞,将被子好好盖住她身体。他手背上青筋都鼓起来了,动作却轻轻的,原重煜急道“我去就近找义体医生或者去瑞亿拐个修理师来也行”
宫理轻轻摇头“没用。你没发现吗,我的导液是红色的吗咳咳我是特殊型号的。”
果然她一咳嗽,护士长急的要满地打转了,她心里闷笑,哑着嗓子道“不必担心,我已经请唯一能救我的人来了如果她能赶到,我就还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原重煜腾地一下起身“他在哪儿我去接他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的在这儿看着你看着你”
宫理连忙道“别走”
她觉得这句有点太中气十足了,赶紧又咳嗽了两下,抬眼看向他“我怕在你走的时候,我睡着了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睡过去。我不想在这个时刻,身边没人相伴”
原重煜身子一震。
他太可爱了。这种忽悠,估计连平树都会琢磨琢磨,他却又狠狠抹了一下眼睛。
不过说来,也可能是他见过太多死亡了吧。
宫理“你能坐到我身边来吗”
原重煜一下子变得沉默,他爬到廉价汽车旅馆的床上来,坐在床头,扶了一下宫理的额头,将她脑袋靠在他手臂肩膀上来。
他肩膀手臂在哆嗦,但他却努力平缓呼吸,想要控制自己平静下来,想要让靠着他的宫理感觉到舒适。
宫理眨了眨眼,真不习惯,这个平时跟她对打时下手凶猛又气势磅礴的家伙,笑的时候声音洪亮胸口震动的家伙,竟然像是捧着受伤的金丝雀一样对她。
原重煜之前的治愈,虽然没有长好伤口,但已经让她舒服多了,他手还是握着她手腕,宫理还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热度钻入她体内。
这家伙完全就是不肯放弃治疗她啊。
外头有飞行器的灯光晃过,穿透窗帘,在他们脸上划过转瞬即逝的亮光。还有摩托车的引擎声、争吵后的枪声与笑声哭声从街上传过来。
电视上正放着古老的黑白电视剧,埃及艳后在布景中歌唱着,阿拉伯语似乎夹杂着茉莉味的绿洲的风,吹进他们这间庸俗、脏污的小房间。
宫理竟然感觉很想抽一支烟。
然后转头渡到他口中试试。
她真的这么做了。
宫理满是干涸红色导液的手夹着电子烟,她抬起手吸了一口,仰头看他。原重煜以为她要说些什么,低头侧耳过来,她却伸手抱住了他濡湿的脸颊,吻了过去。
原重煜微微一愣,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亲吻。他身体僵硬,他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只是感觉宫理有些发干的嘴唇轻松就挤开他的唇,一丝白烟从他们唇齿间溢出,向墙纸剥落的天花板飞去。
他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啊”,微微启唇,整个人从僵硬变成柔软,柔软的像是从内部塌陷下去。
原重煜余光看到那缕唇角溢出的那缕白烟飘散的时候,仿佛自己的灵魂也雾化,与其缠绕着一起弥漫在空间里
她没有加深这个吻,只是渡给他一口奶油味的烟雾,原重煜却胸口起伏,她以为他想挣扎,但他竟然眼眶红的更厉害了,手指轻轻捉住了她冰凉光滑的手臂,想要回应这个吻。
宫理却撤开唇,也挣开他的手指,并没有看他,只是又坐了回去,继续抽烟。看着电视里黑白老电影中男女主角们表演借位的亲吻。
如果这个傻子要喋喋不休的问“为什么吻他”,她已经想好了多种答案。
从给她和他台阶下的,到进一步要勾他上钩的。从当玩笑略过去的,到向他直剖心思的。
但原重煜竟然没说话,他的手握着她手腕,俩人靠坐在一起,真像一身伤逃到此处的末路狂花。宫理真的有点困了。
她迷迷糊糊的听见他略有些哽咽和沙哑的声音,在她一旁低声喃喃
“这个烟是甜的。”
“你虽然骗我但我不生气,我知道你做事肯定有你的理由,你肯定不信任我和甘灯”
宫理心道我只是不信任甘灯,没有不信任你。否则也不会这样靠着你了。
他还在低声哽咽道“你其实做了很了不起的事,你救了很多人,下层本来预计要死很多人的”
“我明明都想好要跟你说一些话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你能够没事的话”
宫理忍不住抬起眼看他。
原重煜却没看她,只愣愣的盯着壁纸看,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比哭起来还疼似的。
宫理有点不忍心继续使坏了,她想了想道“如果我没事的话”
她是要把心里的骚动说出口,顺便吓他一跳,笑嘻嘻的告诉他自己没事。
却没想到,原重煜呆呆的接着她的话,两人竟然同时开口。
“你就以后多多亲我好不好。”
“你要不要试试跟我当炮友。”
宫理呆住。
第二句是她说的。
宫理说完了,才意识到原重煜说了什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告白还是说只是想亲吻
原重煜也愣住,转头看她。
宫理结舌。
草。
太尴尬了。
宫理脑筋乱转,刚想用谐音梗糊弄过去,原重煜就不解道“炮友是什么”
宫理“”她现在真的想去死。
突然,门铃开始狂响。
哦,谢天谢地。
原重煜警惕的望向房间的门,转过头看到宫理让他去开门的眼神,知道是来救她的人,又狂喜的光脚跑去开门。
他刚打开门,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听到罗姐拖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惊讶的看着半裸的原重煜,道“宫理你他妈命都快没了还叫鸭”
宫理气得差点从腰上的洞喘气“那是我同事”
原重煜合上门,罗姐把行李箱扔在地上,按了几个按钮,一座简易的修理工作台展开,手术灯明晃晃的照在床上。
刚刚电视里的黑白电视剧也播完了,正插播着超爽vr春梦限量版bd广告。
无声的、浪漫的氛围荡然无存。
原重煜似乎已经忘了刚才的事儿,只上来帮忙拿东西,罗姐实在是受不了一个半裸高大的男人在旁边跟摇尾巴似的不停地拿工具递给她想帮忙。
她转头嫌弃道“您要不穿件衣服,要不去旁边坐着。”
罗姐有点粗鲁的把宫理翻过来,看了一眼她的伤口“嗯你这伤口怎么自己长好了一小部分。控制的挺及时的啊。那你催什么催啊,这也死不”
宫理忽然开口“护士长你要不先去帮我买几份快餐回来,我闻着楼底下挺香的。哦,回来之后你再洗个澡,你这汗出的就跟蒸桑拿一样。”
原重煜看看罗姐,又看看她,挠挠头“好。”
原重煜走出门,又急急的走回来,他摸着脸“要不给我什么东西挡着脸,我现在这样没法见人啊。路上太着急,我把面具给扔了”
罗姐直起腰来,手里摆弄着手术刀“呃,一个想法,不一定对。你要是觉得几乎裸奔的出去买饭丢人,为什么不穿一件衣服”
原重煜呆住“你说得对,可我没衣服啊。”
罗姐现在相信他不是鸭了。
这要去站街,都能被一身器官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罗姐指了指衣柜,那边挂了两件大牡丹花的浴袍,原重煜恍然大悟,穿着浴袍,跑出去了。
宫理抚额“”
原重煜走出门还在想,还是来的这个烧伤半张脸的修理师强啊,她一来,都还没做什么,宫理就这么有精神,说话都不咳嗽不虚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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