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去年家里晾晒的腌菜、腌萝卜还有不少,以后喝粥时至少还有一些下饭菜。”程青枝看她一脸低落,便说道。
以后也就只能吃咸菜白粥了。程松儿心中感慨。
“那你趁现在赶快多吃点。”她忙往程青枝的碗里夹肉。
“松儿我吃不了多少的,你吃吧。”程青枝低着头,看着程松儿这样在乎自己,心中忍不住一软,就连耳尖也微微泛红。
“什么叫吃不了多少再不吃以后就真的吃不到啦,你本来就瘦,多吃点。”她把他的碗里都快加满了。
“可是、唔”程青枝忽然闷唔了一声,口中被她塞了一片肉,点点油光沾在他的唇上。
“非要我喂你你才肯吃吗”她唇边含笑“你太瘦了,一阵风吹来我都怕你跑了,听话多吃点。”
程青枝的脸红了个彻底,好像被蒸熟了的粉蒸肉,绵软柔嫩入口即化。
“最近村子里的外来流民很多,你以后就别出门了。”程松儿喝了一口米汤“你太漂亮,我怕有人居心不良。”
程青枝的好看,是那种想让人犯罪的程度,不提防不行。
“好。”程青枝紧紧攥着自己的衣服,心中既愧疚又难过。
他知道自己因为这张脸惹出了许多事情,就是个麻烦。
生父就是因为他长得漂亮,才会坚定的认为是他勾引了继母,所以他逃走时才会选择不带走他。
不过几天时间,村子里的流民越来越多,有男有女还有几岁的小孩子,瘦骨嶙峋的样子和她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里见到的程青枝差不多。
只不过程青枝即使在狼狈身上也是干净的,眼神也清澈。
这些流民以前都往城里聚集,但是最近听说城里因为收留的难民太多,直接关了城门。
导致许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流民没有地方可去,有的守在城门口死等,有的则就地在附近的村落聚集。
程家村不是个富裕的村子,但是村道里也时常能看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难民。
刚开始时村里的长辈尊者还会施舍一点装装样子,谁知后来流民越聚越多,天天等着伸手要吃的,就算是村长也拿不出来了。
各家自扫门前雪,程松儿好几户邻居自己都没得吃,哪里舍得施给别人一碗粥。
你要饿死就饿死,反正死的不是她们就行。
这些难民饿的要死不活,很快就闹出了一桩大事。
夜里,几个胆子大的流民偷摸去了人家的地里,把刘素家麦子地里即将成熟的麦子给割了一部分,自己烤着吃了。
天一亮,刘素刚跟自己妻主一起下地,就看见自己的麦子地空了一大块,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
“是那个天杀的王八羔子,割了我们家的麦子,你个没爹没娘的狗东西,我家马上就要成熟的麦子啊,我家还有三个娃娃,你让我们家今年咋活啊”刘素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绝望大哭。
他的哭诉声很快吸引了其他地里的村民,村子里的人都怒了。
因为他们知道要是不处置这件事,今天流民敢割刘素家的麦子,明天就敢把整个村的麦子都割了。
事关自己的利益,大家都义愤填膺,想把偷麦子的流民给揪出来,可哪有那么好找
那些人根本不承认,一来二去竟然扭打在了一起。
这些流民虽然饱尝饥饿,但却各个都是不要命的,比起顾念着家里老小的村民,下手的手段更是狠辣,抡起石头就往人脑袋上狠狠的砸,砸地头破血流。
互殴变成了单方面挨打。
这下是彻底激怒了整个村子。
本来粮食就少,离收麦子时间还有一个多月,每家的米缸都见底了,大家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在这种影响生死的情况下,整个村子开始变得极度排外起来。
村长联合村里的年轻力壮的女人一起,拿着棍子刀子把那些流民都赶出了村子,并专门安排人守着进村的路,但凡像个难民的统统不让进。
一番操作下来,村子短暂了恢复了一下平静。
但很快新的问题出现,村子的路可以守住,但是那么多地可都是露天的,这个山头一块,那个山头一块,根本把守不了。
而被村民赶走的那群流民,因为无处可去,只能在村子周围徘徊。
以前还指望着村民施舍点饭吃,现在连这点希望都破灭了,干脆把目光转向了即将成熟的麦子地里。
老弱病残的就趁夜抹黑偷偷的割两把麦子,身强力壮的干脆直接组织一会儿人,看谁家的地里没有把守,一群人乌泱泱的冲上来全部割走,跟蝗虫过境一样,一根麦穗都不给你留。
一时间村内哀嚎遍野。
村民求村长去报官,让官差来把这些流民全都带走。
村长去了,结果失望而归。
“官差不会来了,我去了衙门,衙役跟我说不光是咱们程家村有流民,隔壁的刘家村因为地多富裕,流民更多,损失更加惨重听说如今整个省内都是这个样子。”祠堂会上,村长跟所有来商讨事情的女性村民坦言道。
“那也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们吃了咱们的多少粮食,把我们都逼得过不下去了”刘素的妻主程力愤怒道。
“就是”
“说得对,难不成咱们真的要饿死吗”
“这些流民现在已经跟流匪差不多了,看到什么就抢什么,真想一锄头砸死她们”一个村民恶狠狠的说。
众人纷纷附和。
村长摇摇头说“隔壁村的刘大地主知道吗娶了林玉秀的那个,家里多阔绰,田地多粮食也多,就因为有粮食,一些流民串通好了夜里群袭她们家想直接强抢粮食幸好她家奴仆众多,把这些乱民赶了出去。”
众人一惊,这些人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了
“死人了吗”一个村民问。
村长点头“死了,还死的挺多的,但是压根没人管。衙门也压根没派人来镇压,如今城里的局势也没比咱们这里好多少。”
“真是太过分了咱们这些种地的,每年给朝廷交了那么多粮,生死关头她们居然不管咱们。”程力无比愤恨。
“就是”
“一群狗官流民不管,饥荒也不管”
“就知道让咱们等死”
一群人无比愤慨的痛骂着。
“那个”程松儿举了举手,在一众吐着唾沫星子狂骂的村民中,她的淡定显得格外突兀。
她一举手,将众人的视线分分钟汇聚了过来。
自从上次她在山里猎到了野猪,她在村里的口碑大大提高。
尤其在饥荒年代,像她这样身强力壮又能打的女人,简直就是镇村利器。
“程松儿你想说什么”村长看着她。
“那群乱民袭击了刘地主,如果衙门没有反应的话,那不就助长了乱民的气焰以后她们肯定会更加嚣张。”
村长点头称是“你说的对,袭击了刘地主之后,那些乱民看没有官差来,直接到地里哄抢,刘地主几百亩地什么都不剩了。”
程松儿一个问题直接点醒了在场的众人。
是啊,光抱怨有什么用。
官差跟死了一样,说明世道已经乱了,这些流民现在全是危险分子,而且还有更多的难民源源不断的从南边来,就像成群结队的蝗虫,所过之境没有一颗粮食生还。
更要命的是,还有一个多月才到麦子丰收的时节,可是她们真的没有粮食可以吃了。
即使她们天吃一顿饭,等着粮食成熟,但那些流民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他们跟疯狗一样看到什么就吃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等程松儿从祠堂里回来后,天色已经很晚了。
程松儿低着头往家走,她只在影视剧里看过关于饥荒的情节,没想到真正身处在这样的环境下是多么的压抑难受。
“松儿妹子。”快走到家的时候,背后忽然有人叫住她。
她一回头,是徐叔。
“有事吗”她问。
“是喜事、一桩大喜事。”徐叔笑着说“我大女儿要娶夫郎了。”
“是吗,真是恭喜你了。”
徐叔笑得由衷的开心“原本还以为娶不上呢,得亏了这场饥荒,原本娶个夫郎要十两银子外加一头猪,现在只要两斗小米就成了。”
程松儿心里听着有些不是滋味。
“你说这女婿娶得划算了不”徐叔还在沾沾自喜“而且我那女婿男工也好,品行也好,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呵呵,赶明儿我妻主和大女儿都回来,外头世道乱,家里多几个女人心里踏实些。对了,过两天喜酒,你可以定要来呀。”
程松儿有点惊讶“你还要办喜酒”
疯了吧,这个时间段办喜酒
“是啊。这可是我们家第一次娶女婿。”
“还是简单点吧。”她委婉的说。
村里多少人吃不起饭,你别太拉仇恨了。
“松儿妹子,你是不是担心我们家请不起啊你放心,玉秀在刘家得宠,这些天生怕我们饿着,给我们送了不少粮食来。”徐叔有些得意忘形“对了,这些天都没闻到你们家有肉味,是不是好久没吃肉了”
程松儿笑他被骄傲冲昏了头脑,连现在是什么特殊的时间都忘记了。
如果她又这些粮食,才不会傻乎乎的都说出来。
虽然心里吐槽,但程松儿依然发挥了之前的优越演技,活灵活现的哭惨道。
“可不是嘛,什么都瞒不过您。过年前买的粮食基本都快见底了,年前熏制的腊肉就还剩下半块,你也知道,现如今半块肉顶什么用啊,还是得有粮食才行,可惜我没有远见,不知道早点买粮食。”
“是啊,是啊。”徐叔听得连连点头“你又没有田地,其他村民还能指望麦子成熟吃顿饱饭,你啥也指望不了,真是得,过几天来我家,我们要杀两头鸡一头鹅,正好让你和青枝来我家解解馋。”
“行,那就谢谢徐叔了,祝你家大女儿和新女婿早生贵女。”她熟练的说着场面话,徐叔笑得合不拢嘴。
但她答应是一回事,去不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回了屋,程青枝早就做好饭正在等她回来,粥已经舀好,用碗盖住,她回来的时候温度正好不冷不热。
但是粥很稀,非常稀。
连续几天,天天吃稀粥,程松儿感觉自己都快成稀粥了。
就在程松儿已经对以后的一日三餐感到绝望的时候,程青枝突然端出一盘凉拌菜。
说一盘有点过分,不如说一碟更合适,量很少,也就像平时中餐馆里面的骨碟一样大小。
“这是什么”她好奇道。
那菜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似乎是野菜,但是上面淋了辣椒油等作料,光闻闻就觉得很香。
程青枝微微抿唇,唇角笑意温和“村里人管这个叫蚂蚁菜,是一种野菜,焯水后拌点作料就可以吃了。”
程松儿一听,皱起了眉“不是让你别处去吗外面很危险的。”
程青枝贴着她的身子,眉眼笑意温柔“松儿说的话我不会违逆的,我没有出去,一步都没有离开,这是在我们家墙角跟上自己长出来的。”
他拿起筷子体贴的为她夹菜,笑容娴静温顺“我知道你一连几天都喝稀粥实在辛苦,就一直想给你弄些小菜什么的,蚂蚁菜刚刚在墙角冒头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计划要给你凉拌了,之后我就每天都去墙角看,给它浇水,希望它快点长大。”
“只是等的时间有点久,菜也少”他语气有些失落,似乎在为不能给她做到更多而伤心,但很快他就振作过来“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你尝尝看。”
程松儿心中一滞,像被烘焙了一样,浑身升起一股溶溶漾漾的暖意。
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她还抱怨什么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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