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人一直在林玉秀家里呆了两个时辰才出来。
当他和管家一起走出的时候, 徐叔和林玉秀跟在后头送他们,程松儿就站在院子里,洗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石臼。
下雪了, 她想吃烤糯米糍粑,程青枝就去厨房给她做, 她只需要等着他把糯米蒸好, 然后用木锤子打成黏糊糊的形状就行。
和他们来时不同,媒人和管家这次路过他们家的时候, 头也不回的走了,连看都没多看一眼。
程松儿心中笑, 看来林玉秀的嘴巴挺毒的嘛, 这么快就把他们二人说服了。
不过她倒也不怕林玉秀没有再背后诋毁程青枝, 毕竟程青枝的爹跟奸妇跑了的事情传出去确实不雅, 地主家虽然着急娶女婿传宗接代, 但也是要面子的,家世清白必然是排在首位。
送走了媒人和管家两个后,徐叔和林玉秀都朝她的院子里看了一眼。
徐叔的眼神明显支支吾吾,但林玉秀不同, 他的眼神得意,明显是在找程青枝准备向他炫耀来着, 在没看见他的踪影后, 甚至显得有些失望。
当他看到程松儿在看着自己, 林玉秀眼神忽然像害羞似的躲避,不肯看她, 转身回了屋。
程松儿想要不要现在打听一下林玉秀和媒人说的如何了, 顺便再委婉的提醒他们一下。
但这时程青枝刚好把已经蒸好的糯米端了出来, 这种想法就暂时耽搁了。
打糍粑是个力气活, 程松儿拿着一个大木槌砸了20多分钟糍粑才刚刚有点成型的样子,但她已经累得浑身是汗,汗珠顺着额头一路流到她下巴尖。
程青枝从袖子里掏出干净的帕子在她额头上仔仔细细的擦拭着,并用指尖将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前发丝绾到耳后。手指无意间总会碰到她的额头,这么冷的天气下,她热的像一团火。
“累了就歇息会儿吧。”他的眼底满是柔情,触碰过她肌肤的手指指腹摩挲着,似乎是在回味刚才的温热触感。
“不用,已经快好了。”程松儿摇头,目光坚定的落在糍粑上。
她的脾气是有些倔的,想要得到的东西,尤其是想要吃的,一定要吃到,不就是区区糍粑嘛。
“好吧,那我去给你熬红糖。”程青枝温柔的笑着,语气有些宠溺。
大约又花了十多分钟,糍粑终于打好,程青枝将这些裹上粉用油炸了一些,炸到外表金黄内里软糯之后将它们一个个装盘,再浇上一勺刚熬好的红糖水,一盘红糖糍粑就做好了。
程松儿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外表酥脆内里软糯,虽然刚要下去有点烫嘴,但是满满的糯米香,配上甜滋滋的红糖,简直不要太好吃。
“哥,太好吃了,你也尝尝。”她夹了一块送到程青枝的嘴边。
程青枝本来不想吃的,但是看着程松儿主动夹给他,满眼殷切,他心中顿时软了。
以前的程松儿在他眼里是高贵不可攀望的,她降临到他的世界里,将他从深渊地狱中拉出来。
无声的将他荒芜的人生改变,但他却始终觉得,她和自己横亘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永远相隔万水千山。
这种隐忧令他惶恐,令他患得患失,时常在梦中惊醒,担心有一天他睁开眼,她就消失不见了。
如今一场雪,让她的身上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而他跟她之间的距离也比之前进了一些,这一点令程青枝欣喜万分。
“还吃吗”她又夹了一块给他。
“不吃了,刚吃过午饭,我现在还饱着呢,你留着当零食吃吧。”他笑着说,他光是看着程松儿吃自己做出来的食物露出开心的表情,他就满足了。
他将那一盘糍粑端进了堂屋。
北方的堂屋挺大的,平时被子叠起来,有客人的时候就在堂屋里招待对方,客人和主人家都坐在炕上,并在炕上摆一个小矮桌,零嘴小吃就放在小矮桌上,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
下午没什么事,程松儿就坐在小矮桌旁边吃糍粑。
程青枝就把昨天买来的布料拿出来开始做衣服。
他昨晚已经量好了程松儿的尺寸,又熬夜将布料剪裁好,如今只需要在布料里装填棉花缝制上即可。
但这些在程松儿眼里就是一堆看不清形状大小的布料,还以为他是在给自己做衣裳。
“这件荼白色的衣料还挺好看的。”她说道。
正低头穿针引线的程青枝听闻微微一笑,他就知道,松儿会喜欢这个颜色。
“松儿,你喜欢什么花”他忽然抬头问。
程松儿放下筷子,想了想“我没有特别喜欢的花,也没有特别不喜欢的花你呢”
程青枝笑了笑,说道“我也是”
他原本是想试探着一点点了解她的喜好,然后将这些喜好妆点进他的灵魂里,结果,算了
松儿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
随后他继续低头缝制衣裳,青丝像瀑布一样从他的肩头滑落,窗外的阳光透了进来,光芒照在他柔和的侧脸,低垂的眉眼娴静温和。
程松儿看的呆了一会儿。
不得不承认,即使和程青枝相处了这么久,还是会被他惊艳到。
他如果在现代,轻轻松松顶流巨星吧
不想成为只会偷偷摸摸的痴汉,程松儿放下筷子,准备出门。
她刚一动,程青枝立马像应激反应一样弹了起来,后背绷得笔直“你要去哪儿”
“我去砍点柏树叶回来,过几天熏腊肉香肠要用。”
“那我跟你去。”程青枝放下手里的衣服。
“不用。”程松儿摁住他的手,掌心的暖意一点点渗入他的肌肤,弄得他耳根红红的。
“只是去砍几根树枝而已,你在屋里做衣服,我很快就回来。”她说道。
“好吧。”即使急切的想要跟着程松儿一切,但他的骨子里还是卑微的。
强硬的男子会让女人讨厌,过分黏人的男子会让女人厌恶。
他就像在钢丝上行走的人,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左边是万丈深渊,右边是粉身碎骨,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绝对,绝对不能让松儿对他有一丝的厌恶。这是程青枝心中唯一的想法。
所以即使内心极度的渴望时刻跟随在她身边,程青枝也不敢违逆她。
“那你早点回来。”程青枝的声音有些哑,像离开水的鱼,离开树的藤蔓,快要枯死渴死。
“放心吧。”她笑着从墙上取下刀出了门。
因为下了一场大雪的关系,柏树上都覆盖了厚厚的一层雪,稍微瞧一瞧树干大雪就扑簌簌的往下面落,白雪落满了她的头。
她甩了甩头,结果却把头上的簪子甩掉了。
簪子掉进了深雪里,就跟掉进了海里似的,怎么找也找不到。
程松儿暗骂了一声倒霉,只好披着头发,拖着柏树叶往家里走。
因为柏树生长在山后头,她拖着柏树叶回家时,是从院子后面绕回来的。
当她从院子旁边经过时,看见程青枝正坐在屋子外头,屋檐帮他挡住了大部分雪,但还是有一些细雪飘落在他身上,他的衣服上、腿上、手上、头上、细雪沾衣即融化,肩头已经被薄雪打湿了。
看得出来他这样呆呆的坐了很久。
这并不是程青枝第一次这样坐在屋前发呆了,程松儿记得她第一次进山打猎,猎到一只小兔子回来时,他也是这样呆呆的坐在屋前。
但那时他老远就看到她回来,所以收起了表情,立马上前迎接她。
她来不及看清他的表情,只是以为他有心事。
今天她终于看清了。
他注视着远方,目光却漫无目的,没有任何聚焦也没有任何神采,落寞又黯淡的好像游离在世界之外,又像是在隐隐的期待着什么的出现,周围的任何事物都被他自动屏蔽,没有办法进入他的视线,就连寒冬大雪也无法侵扰他。
冬天黑的早,天越来越暗,程青枝脸上低落的神情就越明显,甚至眉头也拧了起来,手指更是焦躁烦闷的互相扣在一起。
天越黑,时间越晚,他烦躁的情绪就变得越发强烈明显,他甚至站了起来,不安焦虑的来回踱步,视线焦躁着不断看向远处。
下午时分他脸上岁月静好的娴静已经不见了,现在的他,就像一壶即将烧开的水,一旦超过临界值,一旦沸腾起来,水壶就会发出刺耳的尖叫。
程松儿感到有些不安,观察了这么久,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生病了,不是身体方面,而是精神、
因为程青枝此刻的神态呈现出来的是一种病态,考虑到他原先受到的虐待,留下心理创伤也不是没可能。
“哥,我回来了。”她从屋后面站了出来。
听到她的声音,程青枝的眼神几乎在一瞬间亮了起来,焦虑和烦躁仿佛在一瞬间被褪去。
他向她跑来,就像许久没有见到主人的小狗,激动的从笼子里冲出来,扑在她的身上,用身体蹭着她的手,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疯狂摇晃着尾巴,无比渴求着她的抚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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