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屿折返回去拿毛巾, 正好碰到家里的孩子也想去河边,顺便也带了去。
等再去河边时,蔡元执望眼欲穿, 早就等不及了。他看着别人泼水, 打闹,心里就跟长草一样。
“康安, 你盯着点康平, 我盯着蔡元执, 不能往水深的地方去。”
“我知道啦”康安摆手, “我就待在这个小河湾,绝对不乱跑”他也举起手指头做发誓状。
林屿确保他们在视野内,这才放心的坐在青石板变,小心脱了鞋先把脚放进水里,那叫一个清凉透心, 暑气全消啊。蔡元执小心学着他的样子坐下泡在水里,也舒服的直叹气。
这片小河湾除了水浅且清澈,还在河边种了树, 树荫堪堪能盖住人的头顶, 十分的惬意, 如果再有几丝微风拂过,就是夏天最舒服的所在。
还有小孩子正在挨个挨个的翻开石头, 寻找螃蟹的踪迹,如果翻到了, 就会爆发出惊人的欢呼
“抓到了抓到了”
蔡元执脖子伸的老长, 一心想看别人抓到多少, 林屿笑道“几只螃蟹而已, 五文钱就能买到。”
“但是他们好快乐啊, 单纯的高兴。”蔡元执脸上出现深深的愁虑,让他几乎不像无忧的少年,等林屿转过头来又迅速的消失,好像只是林屿眼花了。
“我以前还没在村里待过,没想到这次来,居然这么好玩。”蔡元执又变的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比划着“不论吃住还是玩,天天都这么有趣啊”
“你喜欢就多待几天,玩个痛快。”林屿虽然不能更好的条件,但让朋友多玩几天还是没问题的。
蔡元执狠狠的点头,他就等着这话呢
林屿又瞧着他对翻螃蟹十分动心的样子,主动让他拿着竹兜兜,跟在别人后面,一块块的翻石头,蔡元执大呼小叫着,迅速融入其中,光着脚丫,跟别人打成一片。
一个下午,蔡元执收获小螃蟹十五个,草鱼两条,美滋滋的放在盆里养着,还试图研究螃蟹到底怎么喂。
第二天林屿带着人去山上溜达了一圈,还摘了不少的野生蘑菇,吃过鲜美的野生蘑菇之后,又换成人工养殖的,风味各有不同。蔡元执对蘑菇能培育成功大感兴趣,还试图去浇水灌溉。总之他待了几天,林屿一直尽心尽力的接待着。
直到有一天,康平颇为隐晦的提醒,蔡小郎君怎么还留在这里,林屿才发觉他已经待了十多天。
“大哥,我说这话不是要赶人走啊,而是觉得奇怪,蔡小郎君怎么说,也是富豪之家,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跑出去,也不带仆人什么的。”康平越说越觉得奇怪,“难道是跟家里人吵架了”
林屿迟疑“他自称是过来给我送分红的平时的表现也很正常,除了特别爱玩这点,其实也没毛病。”
康平摇头“像不像被关久了,终于能放风撒欢的狗子”
卧槽,康平这么一说,林屿立刻能脑补出来蔡狗子放开四蹄,在村里横冲直撞的模样。他陷入了自己的思维误区。林屿怎么说也活了两回,外表在稚嫩也不能掩盖心里的成熟,他也会独自出门办事,并且不觉得多危险。
可换成蔡元执就不一样了啊他也才十五六岁,家里还有钱,跑出门能不带仆人吗以前他撒币的时候,后头还跟了两抬箱子的呢
“你提醒的很对,我差点忽视了这点。”林屿郑重其事,“等我先打听打听。”
“他要是真跟家里人吵架了,那我们能怎么办呢”康平托下巴,劝人回去通风报信
为了蔡元执的安全,也免的他家人担忧,林屿写了一封信件,托人先带给县城里财聚钱庄的掌柜,等他回复消息,信件上写的隐晦,只问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不等收到回信,蔡元执先坦白了,“林兄,其实我是逃家出来的。”
“逃家”果然康平提醒的没错,蔡元执还真是偷跑出来的,林屿差点晕倒。
“没错,我跟我娘吵架了。”蔡元执闷闷的“我也找不到人说这些,只能说给你听。”
“愿闻其详。”林屿拱手倾听。
蔡元执跟蔡夫人这对母子,最大的矛盾就是继承家业,蔡元执完全没有兴趣,更没有相关天赋,于是一直抗拒接管家业。但蔡夫人也有难处,蔡元执不接受难道便宜了几个远方堂亲家业放给别人管,就是在其中做了手脚克扣钱财,也没人知道。
两人的矛盾原本还能按的下,但蔡元执快满十六岁,蔡夫人想要他进钱庄先从管账学起,蔡元执坚决不去,两人大吵一架,然后蔡元执悄悄的溜走。
林屿心情如下
“闹矛盾也无所谓,彼此冷静也好。但至少要让蔡夫人知道你人在哪儿,免得她担忧。”林屿没忍住劝到。
蔡元执梗着脖子,“她才不担心我呢她只关心钱庄能不能传递下去不然怎么会逼着我接手”
跟中二期的少年没什么好说的,越是讲道理越是犟,十头驴都拉不回来,已经渡过中二期的林屿自诩成熟,才不会跟他计较。
“先写信,别的交给我”林屿保证。
“真的”蔡元执别别扭扭的,“你能劝动我娘吗”
“你们两母子呢,就是因为关系过于亲近,有些话反而不好说,也担心彼此留下疙瘩,我是外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林屿保证,“你先报平安。”
其实蔡元执心里也后悔,梗着一口气离家出走什么的,现在有了台阶下,立刻去找了纸笔,写了报平安信。他安慰自己,我可是因为别人才写信的,可不是我自己低头
林屿收起信件,又一并转交给财聚钱庄分号的掌柜钱修。
不过信才寄出三天,蔡夫人的马车就出现在林家村村头。
现在信件速度这么快的吗
“不是快,我猜或许在这儿,于是赶了过来。”蔡夫人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还是没遮盖住眼下的青黑,看起来一直没有休息过。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蔡夫人下了马车,林屿把人迎了进去,蔡夫人依旧絮絮的说着“这孩子啊跑出去也不说一声,我在亲朋好友家找遍了,要不是看到他书房里的信件,还想不起来他会跑来这里。”蔡夫人也是纯粹死马当活马医,倒是真没想到,居然能找到。
“我跟蔡小郎君的关系完全没重叠,或许他就是想找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林屿解释着,人有时就是这么奇怪,对着亲近之人闭口不言,对着外人反而能言无不尽。
蔡夫人进了书房跟林屿详谈,听过蔡元执的言辞,当然要听听蔡夫人的。蔡夫人苦笑,其实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些担忧,她都说烦了。
“他实在不想管,我也由得他,但是,元执居然想要跑去投军那战场上刀兵无眼,是轻易能上战场的吗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不是要了我的命吗”蔡夫人说着说着眼含晶莹,摇摇欲坠。
难怪两人吵起来呢蔡元执居然想跑去投军,虽然能让他一展所长,但是风险大啊
林屿不由得摇头,他得调整之前的说辞了。
其实要是现代,这种事好办的多,家里的后代实在不是经商的材料,就雇佣职业经理人,让后代只拿钱就行,虽然少了收益,但也少了麻烦。
古代并没有这种氛围,还停留在父传子,子传孙的继承制中。
蔡夫人说完后,又觉得自己情绪过于激动,微微欠身,“都是些家务事,倒闹的你不消停,真是对不住。”
“我拿元执当朋友,这就不算麻烦。”林屿摇头,“蔡伯母,要是凭着客观来说,元执如果进入军中,能闯出一番事业吗”
蔡夫人想起儿子一学就会的棍法,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子天赋在身上的。
“但天赋不能代表一切啊人情往来,逢迎上司压服下属,他会吗”
“元执也才十六岁,他就是现在不会,难道二十六,三十六还不会就是学也学聪明了。”林屿摇头,“蔡伯母,您只是不放心让这只雏鸟,飞出您的掌心,独自面对风雨。在您的羽翼之下,他固然能够把风险降到最低,但是也没了成长历练的机会。您说他不通人情世故,可是,给过他表现的机会吗让他独自做事了吗放手让他历练吗”
林屿一连三问,把蔡夫人问的楞住了。她扪心自问,思考以前对待元执的方式,真的错了吗
“其实伯母也是为了元执考虑,银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银钱万万不能。”林屿想起蔡元执那个土豪傻白甜的做派,又好骗,真要是钱庄搁他手里,估计十年内倒闭,都算是蔡元执努过力。
“术业有专攻啊,元执不擅长做生意,反而擅长武术,还不如化劣势为优势,专门研究这一门,除了参军也可以使银钱调到太平地界,慢慢升职啊。钱难道还能抗得过权吗”
蔡夫人豁然打开思路,对啊如果武官升到一定的地位,一样可以庇护蔡家那时候,就算管账的人有什么小心思,在武力和权力的威胁下,难道还能翻出水花管你心思再多,也顶不住一顿拳头。
她越琢磨越是觉得靠谱,她今年也才三十六岁,再活个二十年总不成问题,那时候,蔡元执也该能顶门立户了。
蔡夫人越想越是觉得有门,甚至开始考虑怎么给蔡元执的武官之路保驾护航,她想了一炷香,心里密集的阴云终于消散,晴空万里,“林小郎君,还是你想的周到大恩不言谢,恩情我都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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