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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夏油杰从无边血色中唤醒的是家入硝子。
从咒术师那里得到芒果戚风确认死亡的情报后, 她吐着烟圈,指尖是猩红的光芒,以一种苍白的脸色无情地、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
但她和初醒时渴求得知什么的夏油杰对视了一会儿, 又变成了极为悲伤的哀悼目光。
夏油杰的眼神也跟着漆黑无光了。
“真不想救你。”
硝子说。
“不过, 你也是我的朋友。”
“你不该救我的。”
家入硝子没有理他的话:“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事到如今也该告诉我了吧,夏油”
夏油杰抚着额头,看着虚无的一点,沉默许久才说:“我违背了和她的束缚, 亲手将她杀死了。”
“束缚你最近这段时间的异状该不会就是”
“”
夏油杰的无言说明了答案。
家入硝子闭上眼眸, 冷静地吐了口烟。
她甚至没有问夏油杰束缚的内容,就已经串点连线、模糊拼凑出了可能是正确的答案。
对于一直在后方等待、一直以旁观者的视角注视周围朋友、一直将好友叛逃背后的秘密藏在心里的家入硝子,所了解到的事情远超她本人所想。
但她一点也不想去求证,一点也不想被所谓的真相彻彻底底地再刀一次。
她只是平静地掀起眼眸:“那么, 你更应该活下来了。”
“她现在可不是孤立无援的诅咒师, 而是掌握着q集团的暗之领袖。会被你这样简单地杀死哪怕是束缚反噬,”
家入硝子嘲弄道。
“没有在你违背束缚前杀掉你,没有使用时间术式赌你改变念头的时机,更没有放任妹妹杀掉重伤的你,都说明她从始至终都不想与你为敌, 将你放在了比任何人、任何事都更为重要的位置上。”
真是搞不懂她笨蛋。
有什么值得的呀。
女性的烟头烫到了手,她却毫无所觉。
“所以
你要辜负她的期望,她的遗愿吗”
活下来。
家入硝子深深地看了夏油杰一眼,他的绝望、动摇、孤独与寂寞快要溢出来了。
她又想到挽回戚风失败后一夜成长的五条悟,垂下了眼眸。
这都什么事啊。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 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向前。
人无法拯救不想被拯救的人。
但如果连尝试都不去尝试, 那就失去了成为“人”的意义。
“烟真熏啊。”
家入硝子喃喃自语。
看到这样的硝子, 千澄痛哭。
不过她也发现了盲点。
她原本确实是打算用术式回溯身体的时间,抓住夏油杰因为她倒下而想法动摇的时机,回到还未违背束缚的时候。
但硝子居然想到了。
那就不能用a计划简单复活了,不然被发现就太逊了嘛
得再加点其他元素。
千澄开始思考。
有了
心死嘛。
被束缚反噬后心死了又活下来的代价,要么甩锅妹妹换颗心脏,要么就改成情感剥夺嘛。
小猫咪选择两个都要。
当然,失去全部情感没必要,只要对杰限定就好了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千澄打了个哈欠,将视角转到了「禅院甚尔」。
出乎意料地,q并没有因为首领的死亡而溃败,也没有因为咒术界的攻势而一蹶不振反而蛰伏下来隐于暗处。
这要多亏了干部之一的禅院甚尔,这个在拜尔眼中除了实力一无是处的男人,用绝对的武力值压制住了浮躁的人心,用在戚风身边学到的雷厉风行手段让大家有条不紊地待在自己岗位上。
因为他对首领之位毫无兴趣,只开口要价多了些,反而有意让那对双生姐妹花长大后上位,所以拜尔对他的态度和善了不少。
对天与咒缚和结界的研究依然在继续。
九十九由基身为q的盟友,并没有因为戚风的死亡而中断关系。
她打量着正在看马赛败钱的甚尔,又想起那对仇恨他没有保护好戚风却又不得不仰仗他的年幼双生子。
她不由感叹道:“q还真是姓禅院了啊。”
男人不以为意地看她一眼,无所谓道:“那有什么办法,她连姓也没有留给我嘛。”
这无心又有意的话语让九十九由基意味不明地“哦”了一声。
“比起在意这种不必要的小事,你的研究有结果了吗”
“那倒是不急,”九十九由基问,“我很好奇你还坚持这件事的理由。”
毕竟能束缚他的人已经不在了嘛。
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马赛结果,久违地中了一次尽管金额低微,但他仍旧心情不错地仰倒在沙发上,挑眉看向一侧的九十九由基,难得地解释道。
“我啊,事到如今才想起来还没送过她一件礼物呢。就将崭新的世界,当作成年礼送给她,怎么样”
尽管她再也不会成年了。
你还想叫芒果甚尔吗
千澄震惊。
看在礼物的份上
也不是不行。
千澄想,但看到这里,她就没打算继续往下看了。
毕竟游戏还是要自己玩,无咒力世界的结局还是要自己亲手打出才带感嘛
她又切回「夏油杰」视角。
成功杀死诅咒师集团q的首领之后,夏油杰在咒术界得到了提拔和任用。
在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的心理教育和辅助下,昔日的问题儿童变得更加靠谱和稳重。
他好像一步一步走出了阴霾,站在了阳光之下,脸上始终挂着沉稳的面具般的笑意。
只有橙色和戚风的名字是绝对无法提起的禁忌。
啧。
猫咪怅然jg
猫咪不爽jg
不过她想到自己明天读档复活的计划,又迅速支棱了起来。
千澄摘下全息眼罩,随手放在一边后栽倒在柔软的枕头上,陷入了蛋糕般的梦境里。
而她忘记关闭的游戏还在继续呈现夏油杰视角的剧情。
oadg
苦夏。
年复一年的苦夏。
2011年,这是夏油杰20岁的夏天。
谁也不知道的是,夏油杰曾诅咒了芒果戚风。
他在她死去的时候,在她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的时候,在自己心脏被紧紧攥住不能呼吸的情况下,脑海里突兀地闪现了曾听说过的一个诅咒师传闻。
那原是一名出生世家天赋异禀的咒术师。
但在他以爱为名将濒死的妻子诅咒成咒灵之后,咒术界和他的家族不容许这样的异端存在,他毅然叛逃成了诅咒师。
他满脑子都被“诅咒成咒灵”的想法所占据,深深思考着这之中的可行性。
他对戚风的爱意。
他所展露出的咒术天赋。
无论哪一样都不输于那名诅咒师前辈。
意识到这点的夏油杰放任了自己的想法,疯狂地在脑海中、在心中诉说自己对戚风的爱意。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他只有这一个诅咒。
无比强烈地希望它能实现。
想和戚风再去一次游乐园,想在十二点钟声响起时拥抱他的灰姑娘。
但是,因为伤势过重陷入昏迷的夏油杰梦醒时,硝子那悲恸的目光将他橙色的梦境击碎了。
是他的爱意不够吗
是他的能力不足吗
为什么
到底
是哪方面出了问题。
痛苦、自责、怀疑和爱意交织,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密网朝着他盖过来。
夏油杰几乎不能呼吸地,酸涩地闭上了眼,只有这样才能在独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看见戚风。
但他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状。
他接受了校长安排的心理辅导,听从他们的建议去接触更多的普通人,和悟打了一架后又重修于好,约好一起改革颠覆咒术界。
他适当地做出改变,完美地表现出符合他们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夏油杰始终保持着温和妥帖的笑意,站在阳光下时与普通的男子高中生没有任何区别。
但在他人无法企及的内里,夏油杰依旧疲惫、困倦、厌恶、阴郁且拒绝靠近。
他永远也无法从幼驯染死亡的黑暗中走出,反而走向了更深的、无法将她救活的执念深渊。
在日复一日的叩问和追寻答案中,夏油杰终于明白那个咒术师的案例只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无法复制的奇迹。
他放弃了。
本该如此。
直到夏油杰在三月路过一起交通事故,听见了抱着血泊中少女的黑发少年的心声。
「活下来活下来活下来」
他骤然停下脚步。
啊啊,这份心情是何其的相似啊。
夏油杰注视着他的悲哀和悲恸,仿佛看见了另一个自己,又沉入了数年前的午夜十二点。
血泊中的女孩子是戚风。
抱着她的是自己。
他疯狂地祈求戚风活下来,将自己所有的爱意都灌输进去
夏油杰的瞳孔猛然一缩。
在强烈的诅咒之下,形容可怖的特级咒灵逐渐从粘稠的红色液体中显现。
她回应了诅咒人的期待,尖锐的声音呼唤着一个名字。
咒灵。
被诅咒的咒灵。
奇迹,再次发生了。
少年成功了。
那么他呢
夏油杰没有祓除这只咒灵,而是以一种奇异的心情回到了东京的公寓中。
电梯中倒映出青年虚幻的神情,他转开钥匙,门后的世界逐渐显露。
听到推门的响动声,有橙发的女孩子从厨房的半开放房门里探出了头,高兴地弯起了眼眸:“杰,你回来啦”
夏油杰恍惚地抬起头。
是戚风啊。
“你”
“我怎么在这里吗真是的,每次回家都问这种问题,你出门后记忆都被清空了吗”
“”
“那最后一次跟你说哦,我被你救活啦。”
是了。
他在幼驯染死的时候将她诅咒成了咒灵。
收复她,品尝了戚风的味道,并让她陪伴在自己身边。
所以,她才会还是少女时期的模样。
夏油杰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怎么了这么看我,很累吗”
“很累。”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咒灵很难吃。应付人很累。我很想你。”
“突然说这种话那,来抱抱我吧。”
“”
“怎么啦,因为是大人了所以不好意思了吗”
“嗯。”
“真是讨人厌的大人。”
“对不起。”
“就这么道歉的地方也很讨厌”
“非常抱歉。”
“不理你了”
夏油杰终于有了反应。
“不要不理我。”
声音有不易察觉的颤动。
但女孩子还是一副生气的模样,却透过玻璃门偷偷看他,就好像在说“快来哄我”一样。
于是。
他抱住了她。
他抱住了一团空气。
他抱住了自己想象出来的被他诅咒的戚风。
夏油杰从后方抱住她,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戚风,我很想你。”
女孩子温柔地拍拍他环在身前的手,侧过脸去蹭蹭他的。
“我也是,杰。”
“将烦恼和不安都告诉我吧,我永远在这里,永远在你身边。”
夏油杰又陷入了橙色的梦中。
这是只存在于他家中的幻境。
电量不足
电量不足
即将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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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千澄的游戏机因为电量不足关闭了。
芒果戚风死后夏油杰的所思所想、夏油杰的痛苦与挣扎再也不会被他人所知道了。
翌日,千澄快乐地登录游戏,并读取了临死前的存档。
心死了
那就换颗心嘛。
想不到吧。
我又活啦
在女孩子心脏停止跳动的一瞬间,细密的血色发丝严丝合缝地缠绕上去,拼命地修补,拼命地融合,拼命地恢复原有的机能。
咒灵将最重要的心脏和姐姐融合了。
从此她们共用同一颗心脏。
但千澄虽然知道自己会复活,但妹妹的发丝和咒力包裹下的心跳声极为地微弱,并没有被争锋相对的禅院甚尔和夏油杰所注意到。
他们仍旧以为她死了。
展开了与上一个周目如出一辙的对话,千澄在昏迷的状态下被禅院甚尔带了回去。
她醒来的时候,房间里一片黑暗。
她被放平在床上,全身酸软无力,抬一抬手都有些费劲。
当千澄缓慢地从床上支起身体坐起来后,千澄看向了一侧的黑暗。
漆黑的环境里,有猩红的眼眸盯住了她。
禅院甚尔失去了往日里的闲散与慵懒,以一种称得上专注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她。
他一直坐在黑暗中,看着女性从僵硬不动的人偶到有了起伏,再到出现了吐息声,所有的变化都被他所捕捉。
在这种罕见的、几乎全部心神被女性占据的情况下,他有一种强烈的想要破坏什么的冲动。
不想再被注定会消失的感情掌控。
不想被别人改变,脱离现在的生活状态。
那么。
要不要,在被完全掌控之前,先一步地扼杀掉这个变量呢
禅院甚尔歪了歪头,想。
反正她也为别人死过一次了,死的还挺心甘情愿的嘛。
现在又是虚弱状态,特级咒灵平时那么难缠,说不定就这么一次机会了。
“甚尔,过来。”
女性沙哑的声音响起。
禅院甚尔走近了她。
女性似乎对术师杀手的恶念一无所知,也可能是不在意地,转动着瞳孔,看着他的靠近。
禅院甚尔在她面前站定。
“要我做什么”
千澄想要埋胸充电。
但是又说不出口。
所以她说:“做你想做的事。”
像是一种看穿了一切,从而显得居高临下的补偿。
“哦”
男人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按着她的肩膀,手指搭在她脆弱的颈动脉上,忽然凑的极近,气息纠缠在一起。
他没有直接吻下去。
而是止住了。
“看着我,注视我。”
千澄摸黑看他。
定定对视了几秒之后,禅院甚尔低哑问:
“我可以吻你吗”
“或者,你可以吻我吗”
可恶。
不想被亲,但现在又没力气
千澄立即拿眼睛去瞪甚尔。
她凌乱了一瞬的气息似乎取悦了禅院甚尔,他深深地注视她一眼,搭在颈侧上的手攀上了女性的脸颊,他的吻落了下来。
目标却不在唇上,而是她的左眼。
带着种罕见的、珍视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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