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樊修好友实在是捋不清思路,见楚樊修走回来,正要问他怎么回事。
病床上睡着的宋清阳突然咳了声,缓缓睁开眼。
视线尚未清晰,他便低低地叫人“楚大哥,赵老师。”
坐在一边的楚正庭咬咬牙,本要拿纸杯喂水的手收了回来。
楚樊修嗯了声,没有其他动作。
赵宁往病床前凑了凑,“总算醒了,你刚到我那里就晕倒,可把我吓坏了。”
宋清阳有气无力地笑了下,“抱歉,赵老师。”
护士给另一位输完液的病人拔了针,这才给宋清阳和叶落依次挂上吊瓶,叮嘱他们手别乱动,小心鼓针。
现在,输液室的病号只剩下叶落和宋清阳两个。
楚正庭终究还是给宋清阳喂了水,只是脸色始终阴沉沉的。
赵宁的视线一会儿在宋清阳身上徘徊,一会儿落在楚正庭脸上,又瞄了眼另一边陷入沉睡的叶落。
他觉得这气氛怪僵硬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楚樊修似毫无所觉,只闲闲地低头看手机。
赵宁小幅度推了下好友,小声“风紧扯乎”
楚樊修没说话,却将手机收了起来。
懂了。
这是同意的意思。
赵宁清了清嗓子,开口“清阳你休息吧,我和楚总还有事,先回去了。”
宋清阳有心想留楚樊修,却没有合适的借口,只好垂眸低声应好。
他这副舍不得的样子,看得楚正庭眼神一暗。
赵宁示意楚樊修跟他走,刚迈出两步就被人挡住去路。
“楚总,”陈天乐怪不好意思的,“您能给我签个名吗”
赵宁“”
他瞥了眼楚樊修,觉得这人多半会拒绝,便也没退开。
正想打发走这学生,赵宁就听见身后的好友低沉地“嗯”了声。
赵宁“”
楚樊修伸出长臂越过他,问陈天乐“纸笔”
陈天乐刚露出的惊喜笑容呆住。
完了,他身上没带纸笔
舍友从裤兜里掏出一根笔,但是没有纸。
怕耽误楚樊修的行程,现在回去拿纸肯定是不行了。
陈天乐左右瞅瞅,最后目光落在叶落新换的白t恤上。
他和舍友今儿穿的都是深色衣服,签不上字。
叶落正昏沉着,感觉有人掀开了身上的被子,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下意识嗯了声,丝毫不清楚刚答应了什么事。
陈天乐说“兄弟对不住了,借你衣服一用啊,回头我给你买件新的。”
然后他回过头,虔诚地给楚樊修递上笔,退后半步。
就差说一句楚总您请了。
楚樊修握着笔,一时不知该从哪里落字。
这人体签名,估计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干了。
他垂眸打量片刻,在右靠下的地方落笔,留下铁钩银划的三个大字。
叶落觉出一股不适,抬手想挥走,起势却软绵无力。
轻易便被人捏住了手腕。
楚樊修没松开,直到最后收笔时,才轻轻抓着对方手腕落在床侧。
别好被子,只露出签名的那点地方。
他站直身,合上笔盖,还给陈天乐,淡淡道“签好了。”
“谢谢楚总。”陈天乐慎重地收好笔。
楚樊修瞥了眼床上的青年,没再说什么,迈步离开输液室。
赵宁一言难尽地看了眼那个签名,摇摇头跟着走了。
输液室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宋清阳靠在床头,隐晦地打量对面床上的人。
他认识这个人。
哪怕他大学三年都跟着老师在外巡演,也听说过楚正庭有个疯狂迷恋他的追求者。
是叫叶落吧。
宋清阳正想和楚正庭确认,就看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叶落。
眼神带着莫名的关注。
宋清阳忍不住低声咳嗽起来,吊瓶的输液管也跟着颤起来。
楚正庭收回看着叶落的目光,紧张拍抚他的肩膀,“怎么又咳了,来,喝点水。早上是不是没吃饭”
宋清阳摇头,“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楚正庭转头吩咐,“一凯,你去买点粥回来,要荷叶粥,加冰糖不要白糖。”
这边陈天乐也让舍友出去买点吃的,他们三早上都没吃饭。
见到对面情投意合的作派,陈天乐背对着他们做了个夸张的表情。
“要荷叶粥,加冰糖不加白糖。”他小声模仿了一遍,“一个大男人给他矫情的。”
舍友抿住翘起的唇角,怕自己当场笑出声,“你照顾下叶落,我很快就回来。”
输液室很安静,哪怕陈天乐声音再小,对面也能隐隐约约听见。
宋清阳苍白的脸色红了些许。
他又气又恼地瞪了眼楚正庭,却不好说什么。
自己小时候生病时喜欢喝加冰糖的荷叶粥,楚正庭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宋清阳低声嘟囔了句,躺下不理楚正庭了。
楚正庭本来要对陈天乐生气的,见到心上人这副别扭的样子,那股气突然就散了,俯身低声哄劝。
陈天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了。
“卧槽,我不行了。”陈天乐急忙拉住舍友,“柳凯,你在这儿吧,我去买,我跑得快。”
柳凯也被恶心得够呛。
“不不不,还是我来吧,我骑共享单车去。”
两人差点打起来。
顾忌着叶落还在发烧,再说旁边还有个渣男,谁也不放心让叶落单独在这里。
他们决定划拳定输赢。
陈天乐一局险胜。
柳凯满脸苦涩地坐下,不忘替叶落把不小心掀起的被角盖上。
药液顺着塑料细管输入体内,起了安眠效果,叶落睡得很香。
他的手机却接连震动了两下。
柳凯从叶落裤子口袋里摸出来,将声音关掉,搁在一边的小桌子上。
屏幕再次亮起来。
几条信息排列在一起。
王律师赢了。
王律师小叶,你能拿回房子了。
王律师有空回我一下。
叶落是护士来拔针时才醒的。
对面的宋清阳已经离开,只留下一床凌乱的被子。
护士轻轻按住叶落手背的针眼,“同学你太瘦了,点滴都不敢给你调快流速,病好以后多补补。”
叶落点点头。
他这一觉睡得很满足,清醒后想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陈天乐和柳凯道谢。
陈天乐无奈“叶落,你别这么客气,平时都是你照顾我们。”
柳凯点头。
上早课时叶落会帮忙占座,记的笔记也不藏私,吃饭时帮忙取餐具这种小事数不胜数。
陈天乐把买的白粥拿过来,“见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好在还温着,你吃完我们再走。”
“哎对,我差点忘了”柳凯突然出声,把手机递给叶落,“你的手机。”
叶落看了眼屏幕,解锁看所有信息,唇角露出轻松的笑意。
陈天乐好奇地问了句什么事。
叶落“官司赢了。”
陈天乐和柳凯知道叶落跟他姑姑一家打官司的事,闻言都很高兴。
“太好了”陈天乐揭开粥盒的盖子,“我第一次看见你那个堂哥就觉得他长得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人。”
叶落不由得笑了下,徐家文其实长得还不错。
不知底细的人会觉得他斯斯文文的。
陈天乐“哎叶落,你是不是像你妈妈那边多一些啊”
叶落一愣,摇头。
“我和我爸妈长得都不像。”
话音刚落,手机便响起铃声,叶落接起来,“王律师。”
王律师语气轻快“看到消息了吧。”
叶落嗯了声,有些疑惑,“不用我偿还钱吗”
“不用。”王律师哈哈笑了声,“被告那边请的律师好像出了问题,开庭后没说两句有用的话,也没提要还钱的事。”
“现在你只需要等着判决书下来,十五日内对方不上诉就生效。”
“判决书十五天生效,我们先找个房子租下。”
徐家文在家里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箱,边塞衣服边说道。
叶姑父和叶姑姑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儿子,你不是说咱们能赢这官司吗”叶姑姑声音拔高,显得格外尖利。
叶姑父同样以谴责的目光看儿子。
他们在这里住了将近十年,怎么能就这么把他们赶走
听着父母的责怪,徐家文抓着衣服的手陡然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差一点。
就差一点就能赢了。
可是他没能瞒过刘哥,让对方看出来了自己不愿意做这笔肉\\体交易。
徐家文又想起了刘哥发的最后几条消息。
不愿意就直说,吊着我玩
真没意思
算了好歹同学一场,我懒得和你计较,律师请了,费用你自己付吧
徐家文松开拳头,语调很奇怪,像是在嘲讽“妈,四万的律师费你舍得拿出来”
叶姑姑哑然。
那律师自己都说了,他们顶多能拿到两三万的赔偿,怎么可能付这律师费
徐家文冷冷道“没钱就闭嘴。”
叶姑父摔了杯子,在地板上碎成好几瓣,“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呵,就是我妈的好侄儿让咱们无家可归”徐家文扔了衣服,冷笑,“现在要找我的责任了”
叶姑姑和叶姑父没话了。
看着一辈子毫无成就的父母,徐家文觉得很可笑。
他本以为自己寒窗苦读十年考上硕士,能在所有人面前证明自己,却发现自己始终是活在叶落的阴影下。
要是当初叶落走丢后没能找回来就好了
过去十六年里,徐家文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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