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

小说:如意宴 作者:鹊上心头
    过了两日, 租房终于修好了。

    孙九娘请来的泥瓦匠手艺很好,人也麻利,他不仅给把隔间的房顶修好,还把里面的墙壁重新抹上石灰, 把坑坑洼洼的地板修平整。

    如此一来, 沈怜雪跟沈如意就拥有了里外两间房。

    隔间没有外门,只有一扇高高的后窗, 沈怜雪又跟女儿跑了一日木匠坊, 买了一个现成的立柜、一个箱笼、两个木板架子, 一个不大不小的浴桶和一组小茶桌。

    她让闲汉把立柜反着对后墙,跟前面隔开,前面则放浴桶、水桶以及盆架。

    因是二楼, 不方便砌炉灶,沈怜雪便又买了一个新的独立铜炉, 直接放在了靠窗的那一侧。

    独立炉灶对面就是木板架,边上则是新买的窄桌,这样做饭所用之物便都能摆上,不用再来回拿放。

    这个小隔间一修整, 她们原来住的卧房便干净起来。

    炉灶和食材、面粉都被取走,屋里只有一个立柜并一个箱笼,沈怜雪把新买的小茶桌放到门边, 母女两个也终于有了饭桌。

    她自己女红不行,便去南通一巷那家铺子买了两个门帘,挂在了隔间跟卧房之间以及水房跟厨房之间。

    如此又收拾了一整日,这个崭新的“家”便呈现在母女两个面前。

    沈如意掀开帘子, 跑到隔间里, 她东摸摸西摸摸, 又去厨房里瞧了瞧,最后跑回来,爬到椅子坐下,趴在茶桌那偷偷笑。

    沈怜雪见她高兴,自己心里也特别高兴。

    这屋子里一针一线,一砖一瓦,都是她跟女儿辛苦赚出来的,看着这个家,她才深切体会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

    她真的可以养活这个家。

    沈怜雪跟沈如意高兴了好一会儿,沈怜雪才道“过几日炭盆和汤婆子送来,屋里就更暖和,夜里睡就不冷。”

    沈如意捧场“好”

    母女两个东瞧瞧西看看,沈怜雪想了想道“等今日忙完,去买些菜,明日请了大姐她们来家里吃酒。”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的,属于她自己的家,孙九娘这些人,也是她第一次拥有的属于自己的朋友。

    她正一步步摆脱旧日阴影,摆脱过去的阴霾,朝着阳光走下去。

    沈怜雪很高兴“我终于可以给她们露一手了。”

    如此说着,她竟然还有些兴奋。

    沈怜雪拿出纸笔,认真列了几道菜,然后又想起什么,突然起身“明日的脆饼还没做,我先去忙。”

    她说着,风风火火进了厨房,不多便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酥饼香味。

    沈如意趴在门边看母亲,见她虽然忙碌,但脸上笑容却没落,心中的那颗名为担心的石头,也终于落到心底。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重新活一次,她可以陪伴在母亲身边,陪着她一起往下走。

    她会慢慢长大,会变成参天大树,会成为母亲可以依赖的靠山,会成为能让她遮风避雨的家园。

    因为有了新厨房,也因上午生意很好,沈怜雪一口气做了两百多张酥饼,待到次日开张时,她才发现这两百张酥饼有多重要。

    今日从一开张生意便极好,忙得沈怜雪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只能抽空提醒女儿多喝水休息。

    一直忙了将近三个时辰,眼看已经日上中天,午时都快到了,还有不少食客在等。

    沈怜雪也是今日才意识到,最忙的其实是五更和午时。

    虽说根据旧时习惯,许多普通百姓午时不用饭,但也大多因为麻烦和节省,他们并非一直饿着。

    能出门采买的自然可以出门采买,煎饼可做早饭,自然也能当午时点心。

    买上一份,有面有蛋也有菜,香喷喷还顶饿,吃上一个能度过寒冷的冬日午后,一直扛到傍晚用晚食。

    所以她延长摆摊的时间,一直到午时,生意会更好一些。

    不过确实是又累又饿。

    沈怜雪擦了擦汗,把摊位仔仔细细擦干净,然后便要领着沈如意回家。

    沈如意仰头看着母亲,突然道“娘,其实我们可以雇人干。”

    大抵没想到女儿竟想到这一出,沈如意微微一愣,她低下头,有些疑惑地看向女儿。

    沈如意想了想,道“娘,我们可以买两个这样的推车炉灶,请个手艺不错的厨娘,咱们所食材耗损,她只要每日拿工钱便可,卖一张多赚一张钱,能卖多少都是她的本事。”

    “咱们还可以跟月婶婶一起弄个挡风避雨的棚子,冬日里食客们等在后面,也是有些寒冷。”

    沈如意清脆的童音在巷子里响起,沈怜雪的心却仿佛被泡在米醋里,酸涩之余,醇香依然。

    女儿小小年纪,却已经开始为家里操心。旁的小姑娘还在撒欢似地玩,她却跟着自己起早贪黑,从来不叫苦不叫累。

    甚至她想不到的地方,女儿都能想到,细心又周到。

    她是命不好,可她又命很好。

    能得这样的小棉袄,才是她人生中最幸运的事。

    沈怜雪心里认真思量着女儿的提议,她把这些都反复思量过,觉得女儿说的有些道理。

    “如今忙上一整个上午,能卖三百左右,若是再加一个锅灶,若还是三百,倒是不太划算。”

    煎饼是小本买卖,靠的就是人工和手艺,沈怜雪半个时辰顶天做四五十张,再多就不成了。

    她自己不停忙一个整个上午,也大抵是三百张的分量,这还是今日才方达到,之前都是两百左右。

    沈如意知道母亲听了进去,她却说“可是娘,以前卖两百,是因为我们就准备两百,怕买不完,所以油果儿买的少,但现在显然脆饼更得人心,每次都是脆饼先卖光,能卖多少还未可知。”

    她竟文绉绉说了句还未可知,沈怜雪原还在认真思量,心里反复纠结,这会儿也忍不住笑出声。

    “你哪里学来的词,还未可知呢。”

    沈如意其实是跟师父学的,但她现在又不认识师父,只能把锅扣到郑欣年头上。

    “年年哥哥教我的。”

    沈怜雪就夸“还是年哥儿厉害,竟能教得你这个小鬼灵精上进。”

    沈如意嘿嘿笑了两声,又把话题扯了回去“怎么样娘如果锅灶多了,咱们下午也能做生意,多好的主意。”

    这倒是正中沈怜雪下怀,她道“那就先看看,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就听你的。”

    母女两个还在畅想未来,此时的明懿大长公主府中,公主赵令妧正坐在花厅里,让大宫女给她手上的指甲涂凤仙花汁。

    大宫女彩云一边涂,一边道“殿下的手真好看,每次伺候殿下染花甲,都觉得是女婢的福气。”

    赵令妧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贫嘴。”

    她们在这边染花甲,还有几个宫女在挑选今年的新锦缎,一匹一匹打开给公主殿下看。

    赵令妧挑了一会儿,又觉得百无聊赖。

    她不自觉叹了口气,就听彩云小声道“殿下可还是操心二公子”

    公主府和将军府许多事,年轻的彩云都不甚清楚。

    她当年也不贴身伺候公主殿下,也是之前的几位夫人年纪都大了,公主体恤她们,家庭和睦的就叫回家享天伦之乐,不想回家的便留在公主府,每日只陪着公主说话解闷,这才把彩云这几个年轻却稳重的宫女调拨上来,做些贴身伺候的活计。

    但公主有个心病,彩云是知道的。

    她所说的二公子,其实就是当今满汴京都闻名的年轻宰执,未及而立之年便入主政事堂的门下侍郎裴明昉。

    裴相公不仅曾以弱冠之龄高中状元,后又以其独到的见地和心怀天下的胸襟步步高升,宦海沉浮,为官十载,终究为相。

    他也不单只是一介臣子。

    他是官家的亲表弟,是明懿大长公主的嫡出次子,其父为一等定国公,威武将军裴忠义。

    这样一个人,堪称龙章凤姿,丰神俊逸。

    可他偏偏年将三十还未娶亲,身边听闻连侍妾通房都无,便是大长公主极力撮合,他也从不肯应允。

    汴京也有那长舌人,说裴相公这辈子太过优秀,以至婚姻不顺,也在情理之中。

    话里话外,都是暗自嘲讽他“不是个男人”。

    对此,大长公主并不在意,甚至就连被人嘲讽的裴相公都不在意。

    这一家子奇怪得很,就没一个人在意男人行不行的事,竟然也顺势不再给世子寻姻缘,似乎已经放弃了。

    只不过,大长公主还是关心儿子的。

    赵令妧听到彩云这么问,就又叹了口气“是,也不是。”

    她顿了顿,听到暖阁外面传来宫人的请安声,那张明艳的面容上,重新焕发光彩“可是思静回来了”

    宫女一打流光纱帘,一个面容沉静的中年女子悄步急入。

    正是之前去过楚云清家的令人李思静。

    距离那日已过多日,李思静也忙了多日,今日重新回到公主府,自然叫赵令妧心生惊喜。

    她冲李思静招招手,然后便对彩云道“彩云,你领着她们出去,守好门。”

    彩云乖巧地收好妆奁,领着小宫女们一起退了下去。

    待人都走光了,赵令妧根本顾不上刚刚涂好的指甲,一把抓住了李思静的手“思静,如何了”

    李思静对赵令妧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她放好赵令妧的手,把她手指上的纱布重新包好。

    然后才语气平和地道“公主放心,如今已略有眉目。”

    赵令妧激动得差点蹦起来,她忙道“快说说,人在哪里,日子过得怎么样了,可是受了他人欺辱”

    她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却偏巧都是李思静答不上来的。

    李思静陪伴她四十几年光阴,最是了解她,此时便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把她激动地心神稳定下来。

    “大约是找到了,那日楚家的小郎君从家中出去,急匆匆就去了甜水巷,至于他到底进了哪户人家,奈何有亲随跟着,咱们的人没敢太靠近,无从得知。”

    “但我这几日从甜水巷走访,也查到些许。”

    她一字一顿道“甜水巷恰好有一位楚家小郎君的同窗,姓郑。”

    赵令妧的心情犹如被飓风吹着的风筝,一会儿高高飞起,一会儿狠狠落下,总是摇摆不定。

    摔落的次数多了,叫她的心千疮百孔。

    她一口气差点没憋在喉咙里,好半天才道“那又如何”

    为了裴明昉当年那一场差错,她难过了许多年,纠结了许多年,也寻觅了许多年。

    这么多年,对方都杳无音信,什么线索都没有彻查清楚,却在她即将死心的时候,终于有了转机。

    哪怕线索渺茫,赵令妧也不想放弃。

    她根本顾不上什么优雅端庄,什么金枝玉叶的体面,此刻在她心里,只有“查到些许”四字。

    李思静声音不紧不慢,用温和到几乎平淡的嗓音安抚着激动的公主殿下。

    她道“殿下,之前我便禀报给您,楚家小郎君说玉佩是同同窗关扑时赢得,具体从谁手中所得,他不好细问,只得作罢。”

    “但我从楚家离开后并未立即离开,等了大约两刻,楚家小郎君便匆匆离家,去了甜水巷。”

    这个片段,李思静刚回公主府时就同她禀报过。

    赵令妧点头“是,正因如此,你才去甜水巷走访调查。”

    李思静道“咱们没有正式追摄直牒,又不能惊动开封府,惊动晋王殿下,咱们便只得低调行事。”

    裴明昉之前出的那一场差错,是他今生做过最错误的一件事,此事决不能被除亲属之外的人知晓,否则裴明昉一生抱负都将付诸东流。

    但差错并非他故意为之,奈何年轻气盛,被亲信之人算计,被人坑害至此,个中由来,已无法一一说清。

    这世间,本也没有非黑即白的事。

    但此事却已经成了裴家的心结,成了刺在裴明昉心口的利刃,成了他身体里流不尽的血污。

    作为母亲,在斥责,怨怼之后,明懿长公主迅速站了起来。

    她让人暗中查访,努力寻找被害的女子,也努力想要弥补错误。

    她知道有些事永远无法弥补,破镜永不能重圆,即便圆了,破镜之上依旧有数不清的裂痕。

    但他们总要去做的。

    否则被害者又何其无辜。

    赵令妧从翻涌的思绪里清醒过来,她抬起头,缓缓舒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李思静这才继续道“楚小郎君是个极为优秀懂事的孩子,他从不贪玩,也几乎不去瓦舍青楼,甚至不同旁的世家子弟那般吃茶品酒,他每日除了书院读书就是归家,便是丹鹿书院的陆山长都夸他年少稳重,大有可为。”

    “这样一个郎君,不可能去甜水巷私会,他去甜水巷的原因只能是归还玉佩。因此我只是让人从书院打听,大约知道了楚小郎君都有哪几个玩得好的同窗,这些同窗中,又是否有人住在甜水巷。”

    那块玉佩,最可能的拥有者就是甜水巷的那位同窗。

    如此一来,前前后后边都能对上。

    赵令妧安静听着她的话,这一次没有着急发问。

    李思静继续道“事情很好查,楚小郎君关系最好的同窗姓郑,是一位平民子弟,家住甜水巷,同楚小郎君所去之处极为吻合。”

    听到这里,赵令妧便全都明白了。

    她道“这位郑小郎君出身如何”

    不能明察只能暗访,所得消息便会有疏漏,但李思静在宫中为官多年,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心腹,赵令妧是很信任她的能力。

    果然,李思静便轻轻笑了“这位郑小郎君年十二,名叫欣年,父亲早亡,跟随寡母生活。”

    “他十岁便考入丹鹿书院,在同窗之中颇有才明,一直稳居班中一二,就连楚小郎君都力有不逮,总是差他分毫。”

    “听闻陆山长很是欣赏他,准备在他十五之后便收为亲传弟子,亲自教导。”

    以极其平凡的出身,却成为世家权贵扎堆的丹鹿书院中的佼佼者,这位郑欣年小郎君,当是神童人物。

    赵令妧听到郑欣年的年岁,原本明媚的眼睛暗了暗,她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可真优秀。”

    别人家的孩子,一个比一个优秀。

    李思静却轻声笑笑,柔声道“殿下莫急,虽然这位郑小郎君瞧着不像是同当年那位女郎有关联,咱们也不能贸然上门去问玉佩从何而来,但这位郑小郎君的母亲孙九娘却是个十分厉害的娘子。”

    她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她是个房东。”

    赵令妧的两个儿子都很优秀,自己本身也是相当聪慧,她一瞬便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在这位孙娘子的租客里,很可能就有当年那位小娘子。”

    李思静点头“是,无论有没有当年的旧人,却肯定有所联系,这一枚玉佩在那样的情形下遗落,拿到玉佩之人定不会胡乱丢弃,肯定慎重存放。”

    她剩下的话没说完,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当年那位小娘子绝对不可能把玉佩轻易给人。

    赵令妧也想到这里,她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你说,她她会不会日子艰难。”

    她一边说着,心里跟针扎一样难受。

    李思静微微叹了口气,低声道“殿下,我们如今且要往前看,先把人找到,再去看如何弥补才是。”

    找不到人,一切对错是非,一切愧疚弥补,都是妄言。

    赵令妧点头“是,你说得对。”

    她沉思片刻,对李思静道“你附耳过来,我们这般行事如何”

    甜水巷中,沈怜雪刚打开门,就看到门外勉强维持严肃面容的孙九娘以及司马泽。

    司马泽同母女两个有一面之缘,就连沈如意也记得他,这会儿见他上门,母女两个顿时紧张起来,都想起了前几日沈怜雪夸下的海口。

    沈如意一紧张,就忍不住要去拉母亲的裙摆。

    司马泽大抵看到沈如意这般反应,努力冲她露出一个友善笑容。

    沈如意“”

    更害怕了怎么办。

    司马泽挠挠头,把头上的软幞头挠得东倒西歪,他甚至都不敢大声说话,压低了声音道“沈娘子,今日我来是有公务。”

    孙九娘就站在门口,不走也不动,她跟一尊大佛似的,却令沈怜雪母女两个安心。

    司马泽见过许多这样单身女子,他知道在汴京中求生不已,她们的警惕性普遍都很高,碰见生人几乎不会友善相处。

    司马泽想了想,便道“沈娘子,你之前去开封府改过户籍,把自己的户籍从香莲巷沈氏迁出,独立门户,暂时落在甜水巷四院,我说对否”

    一听到香莲巷沈氏,沈怜雪浑身都僵硬了。

    她板着脸,好半天才迟钝点头“是。”

    司马泽遵从巡检司当差条例,并不会对百姓随意盘查,他只告知她他此行因由“沈娘子,你的户籍虽从香莲巷沈氏迁出,沈氏名义上将你将你除族,但族谱尚未更改,沈氏现在想要更改族谱,对族谱中人有所增减,需要你到场签簿。”

    这种宗族族谱,是需要经过当事人同意才能在官府备档。

    否则宗族之中随意删减人口,那宗法国规便成了笑话。

    沈怜雪确实被继母以不思贞洁,行为不端为由赶出家门,沈家也说要除名,但当时几个年纪大的族老还健在,念在她是沈氏血脉,因此便把此事压下。

    沈氏的香水行一共开了四家,一直由沈怜雪的父亲掌控。

    两年前,她父亲重病,却还未死,只是瘫痪在床,靠人伺候并以药食续命。

    正因如此,她才会被那样冷酷地扫地出门。

    她父亲还在,那么族谱便不会变动,现在突然要变更族谱,是否意味着

    沈怜雪脸色微变,却并无哀痛神色,她只是心里闷闷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她心里蔓延开来,扰乱她的神智。

    他死了吗

    他终于不在了吗

    沈怜雪心里这样问着,她惊讶地发现自己没有哀伤情绪,甚至都也不觉得痛快,她只是有些怅然。

    这个压在她母亲头上的恐怖人影,这个压在她身上的巨大顽石,似乎终于消失不见了。

    她痛快吗开心吗

    好像也没有。

    沈怜雪一时之间有些呆愣,司马泽不知道她为何白了脸,孙九娘也不知。

    只有沈如意踮起脚,轻轻抱着母亲的腿。

    她用自己温暖的、柔软的幼小身躯,温柔地安抚着母亲仓皇的心,她就安静地抱着她,不说不言也不哭泣。

    沈如意的心里其实并非同她表面那般平静。

    在那本奇怪的天价王妃霸道王爷不好惹里,虽然对沈家这个几乎边缘的家族不多提及,却也还是有所着墨,其中就写过一句沈家的家主变更。

    沈如意不知道为何这本书要写到沈家,但沈如意看到的章节里,确实对沈家有所赘述。

    大约就是今年,大约就是今年年末,导致她母亲一生悲剧的沈家上门女婿,从周文礼变成沈文礼的沈老爷终于撒手人寰。

    但沈家上下却都对其的死亡绝口不提,也没有什么巡检司的什长上门询问,甚至一直到母亲在景祐十九年去世,她都不知自己的父亲已离世一年。

    而此刻,沈家为何又来寻母亲

    沈如意眼眸中的担忧一下子便消失不见,她抬起头,用自以为凌厉的目光看向司马泽。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变故,但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却不停告诉她这不是好事。

    沈如意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她死死看着司马泽,犹如一只炸了刺的刺猬,幼小又顽固。

    仿佛谁也伤害不了她,也伤害不了她紧紧抱着的人。

    “我们不去。”

    “我娘不去、我也不去,”沈如意冲司马泽喊了起来,“你离开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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