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小说:如意宴 作者:鹊上心头
    次日清晨, 街上已白雪皑皑。

    落了一整日的大雪虽然停了,但落下来的白雪还是覆盖了整个汴京。

    沈怜雪先是听到了打更报晴声,翻过身来, 听到女儿打着呼噜的小嗓子, 便又安然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过年这些日子,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候。

    沈如意已经醒了,她披头散发在床上玩叶子戏。

    叶子戏一共有四十张牌, 可很多人一起玩, 也可自己解密, 沈如意喜欢自己玩,她会给自己设置一个很难的开局, 然后一点点解开。

    这种对于小孩子堪称枯燥的游戏,沈如意却乐此不疲, 这一套叶子戏也是她自己要买的。

    沈怜雪坐起身来,看女儿玩了一会儿, 不太看得懂, 便问她“今日想吃什么”

    沈如意早就等在这里,她立即回答“想吃鸡丝馎饦。”

    厨娘都可以往自己家带做好的吃食, 沈怜雪带回来一整只烧鸡, 决定当今日的午食。

    女儿说要吃鸡丝馎饦, 沈怜雪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又感受了一下屋里的温暖, 道“娘试试给你做椒麻鸡丝拌面吧。”

    如今汴京突然开始流行川食,川蜀等地的放入大量花椒麻椒的菜食很受喜爱, 各大正店都有售卖。

    只是味道却参差不齐, 有的太麻, 让食物失去原本味道,有的则太呛,食难下咽。

    只有川地来的厨子,才能做好川食。

    但沈怜雪有沈如意这个灵活小菜谱,什么菜她都能准确说出做法和味道,这让沈怜雪不用去一样样尝过,也能靠着自己精准的味觉做出几乎没有差别的饭食。

    甚至会根据汴京百姓的口味做出调整。

    沈怜雪一说要吃椒麻鸡丝拌面,沈如意立即把手里的叶子戏一扔,目光炯炯看向沈怜雪“很好,团团同意了,加油沈娘子。”

    “你这丫头。”沈怜雪捏了一下女儿的脸,下床去取水给女儿洗漱。

    待到沈如意洗漱完,沈怜雪便去隔壁敲了敲门,同李丽颜说了几句,把沈如意交给她看一会儿,这便下楼做饭去了。

    因着是冬日,沈怜雪便提前把面团揉好,用浸了油的纱布裹好吊在冰鉴中,可存放数日不坏,想吃时立即便能抻面入水,眨眼功夫就能做出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水面来。

    沈怜雪把水烧开,先煮面,煮面的工夫她飞快拆好烧鸡,把翅膀和大腿都留下,只拆鸡胸略柴的部分。

    此时面也煮好。

    她把面从锅中挑出,过一遍水,放入大盆中,又把鸡丝和切好的青瓜丝铺在面上。

    最后,用热油炸制豆豉、葱丝和麻椒,待到葱丝变色,便把这些都捞出来,把炸制过的麻椒油倒入盆中。

    若是口重,便再加些酱油和酱料,简单又美味的椒麻鸡丝拌面就做好了。

    因着是冬日,沈怜雪并未把面条过的太凉的冷水,端回楼上的时候还温着。

    两大一小一人捧着一个海碗,窸窸窣窣吃起面条来。

    炸过的麻椒油有一种很特殊的香味,又麻又辣,特别过瘾,面条被裹上油亮的麻椒油,吃的时候清爽弹牙,滋味很足。

    沈如意一吃就亮了眼睛“好吃,好吃,娘,咱们也可以卖这个。”

    沈怜雪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油渍“你怎么什么都想卖”

    “因为娘做什么都好吃,”沈如意大声说,“肯定好卖的。”

    “这倒是,雪妹,团团说的不错,若是你以后开店,是可以考虑这道面食,无论是在铺面里吃还是买回家去,都很方便,这一份面帮闲来回送也简单。”

    沈怜雪抿嘴笑了“那好,那就先记上。”

    她们最近尝试了许多种吃食,好的就列在食谱上,太过繁复、不易携带的就先备选,一样一样,一餐一饭,都经过仔细斟酌。

    虽然店铺还没开起来,菜品却早就开始准备。

    李丽颜放下手中的碗,小声打了个嗝,笑着说“真好啊,这是我头一年盼着新年快来,春日早到。”

    人心中一旦有了盼望,就有了无限的生机与干劲儿,也只有心中还有火光之人,才能入火海点燃漆黑的夜。

    沈如意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是的呀,春日的时候,说不得我们的团团食肆都开起来了”

    “到时候丽婶婶就是大掌柜,好忙好忙的。”

    李丽颜被她逗得前仰后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蛋“团团食肆,那团团应该当掌柜的啊,怎么还要让我干这活计。”

    沈如意顿了顿,道“团团要站在门口吆喝,很忙的。团团这么可爱,一定能招揽很多生意。”

    李丽颜跟沈怜雪对视一眼,不由都笑了。

    “是,你最可爱。”沈怜雪收过女儿的碗,正想问她上午要做什么,就听外面传来孙九娘的大嗓门。

    “团团,团团在家吗”

    她定是来寻沈怜雪的,不过这几日没瞧见团团,自是想念她,先叫的团团的小名儿。

    沈如意就立即冲过去,垫脚颤颤巍巍打开房门“九婶婶,团团好想你啊”

    沈如意的嘴跟抹了蜂蜜一样甜。

    孙九娘满面红光,她笑眯了眼睛,富态的脸上绽出欢快的花,简直喜气洋洋。

    “呦,我的好团团,来婶婶抱抱。”孙九娘弯腰抱起冲她跑来的沈如意,刚一直起身,就哎呦一声喊起来。

    “团团胖了啊。”

    翻了年,沈如意就要八岁了,她最近吃得好睡得香,每天跟个小陀螺一样跟母亲来回奔波,不仅个子高了,人也结实不少,沈怜雪现在要抱她都有点吃力。

    也就是孙九娘和李丽颜才抱得动她。

    沈如意很得意“九婶婶,团团长高了这么多。”

    她伸出小胖手比了个蚕豆的大小,笑得满脸通红“明年我就是大姑娘了。”

    孙九娘抱着她一个闪身就进了李丽颜家中,然后把她放回椅子上,捏了捏自己的腰。

    “你再大也是小团团。”

    她说着,直接坐到椅子上,看向正忙着给她端茶倒水的沈怜雪。

    李丽颜也端了一碟橘子“九姐,最近可忙着呢地买好了”

    孙九娘让她们莫忙,笑呵呵道“买好了,买了三十亩地,费了好大功夫从远县买的,以后咱就可以吃自家产的米,肯定比米铺的便宜。”

    她这地虽是为了儿子买的,却也算是租屋租客的福利,若是能长久在她这里租房住,自可以用极为优厚的价格买到她地里的新米。

    沈怜雪听到这话,脸上多了几分笑意“恭喜大姐,以后说不得还要找大姐进米。”

    孙九娘摆手,阔气道“好说。”

    她同几人说了会儿话,才道“瞧我这脑子,忘记说正事,雪妹,你之前让我帮你寻帮厨娘子,我给你寻了。”

    “行老那边自有不少作熟的娘子,但你说想要年轻些的,家里最好离甜水巷近些,我便也说了。”

    其实作熟的帮厨娘子,若是手艺不错的,大约都能自己单干,便是去富户家里做帮厨,收入也相当可观,可比给铺席做帮厨要来得好。

    但沈怜雪要的却是学徒。

    她自知若想顶起一家店铺,只有她一个厨娘必定不行,上菜的速度指定跟不上,而且连轴转一整日,着实是太劳累了。

    因此她想现在就寻好帮厨,先领过来教导几月光景,待到时机成熟,铺子一开便能上手。

    当学徒就比做帮厨有体面得多,而且还能给师父打下手,以后说不定也能做二厨掌勺,能学到不少东西,孙九娘这话一说,行老那边竟是有些犯难,人选就要再斟酌。

    “这是个好活计,你人好,手艺也极好,行老都夸赞。”

    孙九娘脸上笑容不减“行老都是老资历,他们绝对不会自打招牌,知道以后还要同你多有来往,便特别仔细寻了人。”

    “他老人家给寻了个十六岁的小丫头。”

    十六岁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太小,正是要出来寻差事的年纪。

    孙九娘道“我给你说说情况,你觉得好,明日我就领来给你相看,年前定下,年后她就不去寻差了。”

    沈怜雪听得很认真,她看了看女儿又瞧了瞧李丽颜,然后便点头道“好,大姐你说。”

    孙九娘道“那丫头叫白柔儿,就是汴京人士,家住东角楼街左近,她家有十二口人。”

    李丽颜呆了一下“多少”

    孙九娘掰着指头数“十二口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两个哥哥两个嫂嫂两个侄儿,以及一个弟弟。”

    “她家人口多,但因是坐地户,房子不愁,家中长辈仁厚,哥哥勤勉,就连她双生子弟弟早早出来做活,一家不愁吃穿,就只她这个宝贝疙瘩,因是个女孩儿,家里看得很紧。”

    “若不是知道雪妹你这里生意好,也是个好老板,人家大抵不愿意让女儿过来当差的。”孙九娘道。

    这样的人家,即便是普通百姓,在汴京也无人敢瞧不起。

    这世道都看家宅兴旺,这白家显然是家宅兴旺。

    沈怜雪道“听着是挺好的人家,只不知这丫头如何”

    孙九娘道“丫头如何,见见便知。”

    沈怜雪很果断“好,大姐,还要劳烦你这一趟,明日便把人领来,多谢。”

    “她是个好人选,”孙九娘语重心长,“若是年轻不懂事,便慢慢教,总能教好。”

    沈怜雪自是明白孙九娘的意思,点头道“我知道了。”

    孙九娘起身,拍了拍沈怜雪,又去摸沈如意的头“当时我都想不到,你能有今日。”

    “我真的,真的特别高兴。”

    她这话是背对着沈怜雪说的,沈如意仰着头,也看不到孙九娘的表情。

    但她却依旧是甜水巷最贴心的小棉袄。

    她走上前去,抱住了孙九娘的腿“九婶婶,团团也高兴啊,年年哥是地主啦。”

    这话一出口,一屋子人都笑了。

    而此时,临时休沐未去当值的裴明昉缓步踏入柴房中,垂眸看向被暗探捆绑在地的中年男人。

    他垂着修长的凤目,脸上寒意尽显。

    “抓到了”裴明昉问。

    裴安立在柴房中,点头道“抓到了,就是他。”

    这个中年男人显然是刚被抓来的,他被蒙着眼睛堵着嘴,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似乎已经昏死过去。

    裴明昉只轻轻扫他一眼,记住他面容,然后便转身来到屏风之后,远远落座。

    另一边,范辙提了一桶水,狠狠泼在男子面上。

    “醒醒,”他声音冰冷,“别装死。”

    那中年男子这才动了动,挣扎着在地上涌动,嘴里呜呜啊啊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裴安站在屏风一侧,他对范辙比了个手势,范辙便把那中年男子嘴里的布团取出。

    “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不敢了。”

    范辙拎起他脖子上帮着的麻绳,也不知如何手腕一翻,就把他整个人提溜起来,噗通扔到地上,面对着屏风跪好。

    “我真不敢了,是谁家绑我你们想知道赖三那孙子什么事,我都知道。”

    这中年男子一看就不是什么义气之辈,他生了一张方脸,却是斜眼睛,长得很是邪里邪气。

    “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儿最近接了什么差事”范辙问。

    那中年男子顿住了。

    他倒是十分精明,一下子便琢磨出为何自己会被抓,立即道“哎呦呦,这可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小的不过是从赖三爷那接了差事做,我叫吴德忠,帮沈家盯着她们家的二小姐。”

    “不不不,不是盯梢,是保护,保护二小姐。”吴德忠厚着脸皮说。

    范辙一脚踹到他背上“好好说。”

    吴德忠不吭声了。

    他跪在那,眼睛被蒙着,但心却肯定不瞎。

    他在仔细思索到底要如何开口。

    “这位爷,”他道,“这活是赖三爷安排的,说是沈家想要知道二小姐的动向,小的人微言轻,也不能拒绝不是”

    他如此说着,还呛咳一声,整个人显得有些狼狈。

    裴明昉一直安静地坐在屏风后,听着这个所谓的泼皮在诉说为何要盯梢沈怜雪母子。

    吴德忠一连说了好些话,都没听有什么回应,他所处之地安静得如同深夜一般,让他自己也分辨不出时间光阴。

    吴德忠顿了顿,他微微垂下头,终于道“沈家沈家的那个大娘子,担忧沈二小姐离开家之后找她们麻烦,回去报复他们,这才寻了赖三爷,想要打听沈二小姐身在何方,如何生活。”

    他把大娘子三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同这位大娘子有什么过节。

    裴明昉眉头微微一动,他压低嗓音问“柳四娘已经得到想要的一切,为何还要盯沈二小姐”

    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并未引起吴德忠如何动作,反而是柳四娘三个字,刺激得他微微一抖。

    裴明昉看了裴安一眼,裴安便过去问了范辙几句。

    而吴德忠这会儿却开了口“这其实是沈大娘子做的缺德事,她心虚,就忍不住盯着人家。”

    裴明昉不由坐直身体。

    吴德忠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憎恶“老爷,大官人,我若说了实话,可否放过小人一命”

    他倒是很会讨价还价。

    裴明昉看着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即便隔着屏风,也能感受到他对柳四娘的恨意。

    这倒是颇令他意外,这泼皮居然跟柳四娘还有些关系。

    裴明昉定定看着他,道“可以,你说。”

    吴德忠得了这个恩准,整个人松懈下来,他低低开口“这事对沈二小姐名声有碍,老爷可莫要说给人听,这事若非小的特地寻了沈家的旧仆打听,还打听不出来。”

    “那是八年前。”

    他一开口,裴明昉心跳骤停。

    他下意识攥起拳头,迅速开口“退下。”

    范辙得令,迅速退了下去。

    柴房之内只剩下裴明昉和跟了他二十年的裴安。

    吴德忠耳朵动了动,机灵地没有立即开口,等没声音了,才道“八年前,沈老爷给沈二小姐定了一门亲事那柳四娘阴狠歹毒,贪得无厌,见不得别人好,自认不会让这门亲事落地。”

    “所以她想了一个完美的计策,当年也不知道她是跟谁联系,又是哪里寻来的人,总之沈二小姐去了一趟白纸坊,回来天就变了。”

    当白纸坊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裴明昉的呼吸都要停住,他双手紧紧攥拳,整个人如同即将出鞘的剑,浑身带着难以言喻的杀气。

    吴德忠倒是非常敏锐,当他感受到和杀气的一瞬间,立即便闭上了嘴。

    裴明昉深深地,强迫自己吸了口气,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不要痛呼出声。

    心口里似乎有无数的铁针,一下一下刺着他心尖最软的血肉。

    不过那几个字,就让他血肉模糊,溃不成军。

    在玉佩出现的那一日,在同沈如意相识的那一刻,冥冥之中便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同那对母女牵扯到一起。

    亦或者,那根本就不是天意,只是他的心引导着他,让他不自觉想要靠近她们。

    她们身上的温暖,勇敢和朝气,是裴明昉打心底里向往的。

    在昨日看到名单时,裴明昉的心中便隐隐有了预感,这一夜他都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他以为想要等一个结果,可能要等很久,可能要折磨他很多时日,却没想到,不过太阳初升,不过黑夜已逝,这个结果就送到了他面前。

    等了这么多年,寻了这么多年,当终于有了结果,他以为自己会开心,终于有机会还了当年的债,却没想到,寻到的人是他最不希望的那一个。

    也不是最不希望,裴明昉深深地叹了口气,而是他最恐惧和害怕的那一个。

    因为他寻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他错过的八年时光,失去的七年陪伴,尽数泯灭在过往灰暗的阴霾里。

    裴明昉努力捂住自己血流成河的心,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不出一个字。

    裴安见他面色一瞬惨如白纸,忙上前倒了一碗热水,递到他手上“大人,属下去问吧。”

    裴明昉握着茶杯的手都哆嗦了,他用左手死死握住右手的手腕,才没让那一碗热水撒出来。

    裴安的脸色也很难看,但他毕竟并非此事中人,此时还能端得住心神。

    “然后呢”

    他突然开口,吓了吴德忠一跳。

    泼皮在市井摸爬滚打,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场子都去过,最是知道如何分辨好坏,刚刚他话说完,所处之地一片死寂,他就知道要糟。

    现在再有人说话,却又换了一个声音,这令他非常迅速地紧张起来。

    吴德忠斟酌再三,还是把他知道的事简单讲了讲。

    “就是就是沈家上下都知道沈二小姐那个什么,然后方家便把成婚的对象换成了大小姐,也就是现在的沈大小姐,后来沈二小姐生了个女娃娃,一直在沈家生活。”

    “小的真的只知道这些,若不是小的特地打听,挖空心思才问到这些事,沈家八年前的旧事真的很难打听。”

    “柳四娘那女人奸邪得很,她做过的那些肮脏事,绝对不敢让外人知道。”

    “那沈二小姐也是可怜,有这么一个继母,又有那么一个不是人做的爹,真可怜。”

    沈家的老仆人都可怜沈怜雪母女,绝对不会故意往外说这事,新仆人被柳四娘封了口,不让他们多说半个字。

    就连范辙去沈家调查都没调查出一二三四,这泼皮倒是把八年和白纸坊的时间地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足以见得,他盯了沈家多久。

    裴安正想呵斥他两句,就听身后裴明昉把茶杯放回桌上,他用极为压抑的嗓音开口“你同柳四娘有仇”

    若非同柳四娘有仇,吴德忠也不会费尽心思打听柳四娘的事,他话里话外,皆是柳四娘恶毒心黑,手脚肮脏。

    泼皮顿了顿,这才道“是,老爷,小的小的同柳四娘,有人命之仇。”

    他如此说着,声音几斤哽咽“小的来汴京,不过为混口饭吃,这么多年都是浑浑噩噩,有一天没一天活着,直到赖三爷同小的说,沈家的大娘子要做一单买卖。”

    “我那时候才知道,柳四娘这还活着,活得那么风光,活得那么高贵。”

    “凭什么啊这个贱人,”吴德忠咬牙切齿,“这贱人不得好死。”

    裴明昉似乎已经缓和过来,他看了裴安一眼,裴安上前两步,裴明昉低语几句。

    待裴安退开时,脸上是显少展露出来的冷酷。

    “你同柳四娘的恩怨,一会儿于我细说,”裴安道,“现在要问的是当年白纸坊的事,你知道多少。”

    今日是个大晴天,可谓万里无云,晴空万里。

    刚落过雪的汴京城一片安静祥和,再过一日便是除夕,此时街面上都没几处铺席,百姓们大多都在家中准备年货。

    状元巷裴府,更是冷清无声。

    裴安把话都问完之后,便让范辙把他哪抓来哪送回去,吴德忠千恩万谢走了,临走还念叨“老爷放心,小的知道怎么回答赖三爷,这事一定办得漂漂亮亮,一定不会让柳四娘好过。”

    裴安把他哄走,待外面无声,刚要回头禀报两句,就听到身后传来噗的一声。

    裴明昉捂着心口,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来,斑斑驳驳滴落在他干净而精致的圆领素青长衫上。

    翠绿的碧竹摇曳在卷云之中,然而突然而来的血雨,却给这一片清风雅致带来凝重的凄苦。

    裴安目眦欲裂“大人”

    他上前搀扶住险些栽倒的裴明昉,急得不行“来人,来人,传太医”

    “大人,大人你别急。”

    裴安轻轻顺着他的胸口。

    裴明昉半垂着眼眸,任由唇边鲜血淅沥而下,他的呼吸几乎都要停了,只留下微弱的几不可查的心跳。

    嘭咚、嘭咚。

    裴明昉使劲的,用尽全身力气去喘气。

    他喘着,叹着,最终却混着血腥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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