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 91 章

小说:如意宴 作者:鹊上心头
    裴明昉作为少年状元, 是宰执中最年轻也是出身最高的,他可以称得上是年少有为,是汴京一种学子的典范。

    因为裴家在百姓中的口碑, 因此无论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他的百姓, 对他乃至裴家都是交口称赞。

    似乎有他们在,中原的百姓便可以安然度日,不用时刻担心战火纷飞。

    再一个, 裴明昉又是那般清冷性子, 年轻时他还有满腔热血, 那时候也有不少同窗好友,但八年前那一日之后, 这一切都被颠覆,对于裴明昉来说, 似乎朋友越少才越安全。

    渐渐地, 他再也不去那些诗会、酒宴, 再也不去同人谈什么政治抱负, 他只安稳待在家中,要么就忙碌政事, 要么就吃茶读书, 日子反而越发清净。

    也正因此,百姓对于这位宰执的印象,便是清冷,孤高,从不结党营私,也从不声色犬马。

    他是官场中的异类。

    对于他, 百姓更多的是欣赏和信任。

    可这种信任, 这种经年累计起来的口碑, 就在一夕之前全部崩塌。

    沈怜雪微微蹙起眉头,同她低头看向女儿,然而沈如意似乎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呆呆看着孙九娘。

    “为何会如此”沈怜雪喃喃自语,“大人绝不是这般性子。”

    “若他真是这般性子,也不会跑去灾患频发的赣州,就在汴京享乐不是更好。”

    沈怜雪如此说着,眼眸中的担忧之色越发明显。

    孙九娘看她这模样,也不又叹了口气“我知道的便就这么多,大街小巷的传闻,也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看这个架势,肯定是有人要坑害裴大人。”

    沈怜雪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姐告知于我。”

    孙九娘拍了拍她的手“你也莫要急,先问清楚,心里有个底,便不慌了。”

    沈怜雪笑笑,一边安抚女儿,一边道“我知道的,我相信大人,所以也不算慌张,只是心里还是会为这事担忧紧张。”

    孙九娘见她如此,不由也松了口气“你们两个倒是很般配,没想到这般阴差阳错,会成就这般良缘。”

    沈怜雪没想到她竟突然感叹这一句,不由有些羞赧,她低下头去,倒是没回答。

    反而身边的沈如意开了口。

    “九婶婶,莫要说啦,我娘着急是要打人的。”

    她这么一打趣,气氛逗人一松,孙九娘也不再说外面那些事,用过饭便走了。

    沈如意陪在母亲身边,道“娘,我们不如问问苏叔,他大抵是知道的。”

    沈怜雪想了想,道“咱们先忙,待晚食结束,闫管家来了再说,既然大人不让人告知我们,应当还算稳妥。”

    “你也不要太担心。”她还安慰女儿。

    嘴上这般说,但下午沈怜雪还是忙碌一会儿,再发一会儿呆,显然还在为这事担忧。

    如此一致忙碌到傍晚时分,待到晚食结束,皎月初升,闫管家才匆匆来迟。

    虽说沈怜雪自己就是开食肆的,又是小有名气的厨娘,什么都不缺,但她们有是她们的,裴家不用心,那就是裴家的过错。

    闫管家很是省事,心里如明镜一般,每日过来时都会带些时鲜什物,瓜果梨桃,衫裙头面,山珍海味,即便是一枝刚刚取下的鲜花,她也绝不会空手而来。

    沈怜雪跟沈如意那个小租屋,如今已经堆放得满当当,早年间的那些旧衣裳,沈怜雪便也不再存着,直接都送了牙行。

    今日闫管家来时,手里就拎着一罐温热的花胶八宝鸡。

    她笑眯眯进了食肆,见食肆中的几位食娘子和婆子都已经走了,只剩下人,便把那花胶八宝鸡放到了桌上,同沈怜雪跟沈如意见过礼,才道“忙了一整日,定是饿了,不如用完在回去安置。”

    沈怜雪便叫了苏掌柜,四人一起坐在桌边,闫管家麻利地把鸡汤分好,沈如意便端起碗喝了一口。

    “唔,好喝。”

    闫管家见沈如意喜欢吃,简直是眉开眼笑“小小姐喜欢便好。”

    她如此说着,看沈怜雪一直用勺子拨弄碗中的鸡块,倒是没有傻傻问沈怜雪是否不喜欢,她脸上的笑意微收,叹了口气“沈娘子是否还是知道了。”

    她的语气肯定,并非询问。

    沈怜雪点了点头,就连沈如意也放下碗,仰头看向她。

    闫管家道“也不是有意要隐瞒娘子,只是一开始这事就只在朝堂上,并不在坊间,赣州遭了灾,水路不通,赣州之事又如何能迅速传到京中”

    闫管家声音轻柔,让沈怜雪和沈如意心中的紧张之情略微缓解。

    “家中知道,是因有暗探来回传递消息,大人自然也是知情,只是大人身正不怕影子斜,早就有所打算,故而并不把此事当真。”

    也就是说,裴明昉知道要如何应对,也很好应对,而且事只发生在朝堂上,甚至只在政事堂中,因此,并没有什么必要告诉沈怜雪和沈如意。

    让母女两个白白为他操心。

    很有可能心还没来得及操,事情变已然结束。

    沈怜雪这才松了口气,沈如意也继续捧了碗吃起来。

    她还嘀咕“钟大厨手艺了得。”

    闫管家再度眉开眼笑,她笑眯眯道“不过,这事会传出来,也在意料之中,之前尤侍郎就是因德行之事被贬官,又闭门思过三月,如今才刚刚出来,虽他已不在政事堂,但尤家的威望不会一夕败落。”

    反正只剩自家人,闫管家的话便也说得直白。

    “尤家想做什么,亦或者他们想要什么,大人都很清楚,殿下也很清楚,因此,他们的手段大抵不过那一些,”闫管家时刻关注着沈如意,又给她添了一碗鸡汤,“大人对自己的名声,并没有那么看重,对他来说都是不痛不痒的,但如今赣州治灾还未结束,或者还要一月大人才能回。”

    “待到大人回来,一切便都能结束。”

    沈怜雪终于安了心,她捏着勺子,浅浅抿了一口。

    “如此甚好,只要大人在赣州平安无事,家中也安稳,倒也无妨。”

    沈怜雪轻声笑笑“名声哪里有那么重要,若当真重要,那靖王和尤家又哪会有如今的排场。”

    闫管家听到她突然提及靖王,眉眼一跳,道“娘子,靖王府倒是真有一件事。”

    沈如意来了兴致“什么事”

    闫管家同苏掌柜对视一眼,闫管家这才道“靖王府中的霍侧妃有了身孕,过五月安稳后才报至正司,当时跟着一起报送的,还有给霍侧妃申请封号的折子。”

    这些宗室之中的弯弯绕绕,沈怜雪跟沈如意自是不懂,但闫管家也没多解释,只说“大抵就是靖王表示对霍侧妃的重视。”

    靖王同靖王妃成亲已有六七年光景,府中妃妾众多,可这么多妃妾却无一人为他诞育子嗣,以至靖王今岁二十有五,却依旧膝下空空,难免会有些着急。

    “靖王现在急切需要一个孩子,哪怕只是个健康的女儿,也好过什么都没有,因此,霍侧妃的这个孩子就如同及时雨,给了靖王希望,也给了宗室希望。”

    只要这个孩子能平稳降生,那么靖王的储君之位便能十拿九稳。

    沈怜雪若有所思点点头,沈如意倒是问“也就是说,兰婶婶很安全,很重要,坏王爷不敢欺负她了。”

    闫管家笑道“小小姐真是聪慧,一语中的,是的,霍侧妃现在是极为安全的,不光靖王不会欺负她,靖王府上下都要捧着她。”

    沈如意道“那就好。”

    闫管家继续道“这原本并不算什么大事,宗室中什么样的人都有,似乎每个光鲜亮丽的王府里都藏污纳垢,靖王府中不过是热闹一些,看久了也就习惯了。”

    “但靖王妃安氏却不那么想。”

    闫管家目光微闪,她压低声音道“这样看似平常的事,对于安王妃来说却是万劫不复,她似乎对靖王偏宠霍侧妃而不满,竟是寻了个暴雨深夜自缢身亡。”

    沈怜雪跟沈如意都吃惊地张大嘴巴。

    沈怜雪看了看女儿,然后才问闫管家“之前去游湖时,咱们可还见过她。”

    沈如意也蹙着眉头回忆,然后道“对啊,虽然看不清,但那会儿似乎还是挺高兴的”

    闫管家点头道“是了,那日我也是一起见到的,似乎那之后过了差不多一月,安王妃便自缢了,但这事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因此靖王府并未宣扬,只道她病重两月,刚于前日才上报正司她病亡。”

    “咱们家的安坦几番搜查,才最终弄清来龙去脉,不过也只知道她是如何而亡,更多却也不知了。”

    “她是自缢亦或者被人杀害,都无从得知,靖王府对此讳莫如深,无人敢多说一句。”

    沈怜雪刚刚落下的心再度悬起来。

    “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

    在她们母女两个忙碌的三个月里,似乎发生了许多事,她们只在这小小的食肆里打转,偶尔见一见赵令妧和裴少卿,亦或者同孙九娘和卫月娇谈谈天,便也仅此而已。

    对于她们来说,最重要的只有自己的亲人和这间食肆。

    闫管家见两人又要操心霍侧妃,便道“娘子,小小姐都放心,霍侧妃很好,暗探翻看过霍侧妃的脉案,她如今的身子比之前可要硬朗得多,竟是怀孕养身,这一胎一定能平安生下健康的孩儿。”

    沈怜雪这才道“这就好,希望她母子平安。”

    沈如意也点头“希望大家都好,也希望”

    她小声说“爹爹早些回来。”

    沈怜雪低头看向女儿,抿了抿嘴唇,也叹道“是啊,希望大人早归。”

    既然闫管家言裴明昉并未有大事,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那沈怜雪跟沈如意便也不再反复纠结,开始研究新的点心。

    六月过去,七月忽至。

    如此看来,行会对她们的考察和评议,大抵也过去月余,这期间,之前来过铺子中的几位娘子都未再登门,她们其实也不知行会到底要如何评议。

    但只要做好自己,经营好自己的铺子,大抵就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待到七月,汴京中越发炎热起来。

    沈怜雪在铺子里又加了一个冰鉴,并且同女儿商议之后,上了一个新的冰碗。

    冰碗是用新鲜牛乳而做,把新鲜牛乳冻成冰,然后打成冰沙,最后淋上加了蜂蜜熬煮的红豆沙,一道甜蜜冰爽的红豆牛乳冰就做好了。

    做法不难,难的是要费力做成冰沙。

    但这道略有些贵的甜品,却成了左近百姓的新宠,有事没事都要过来买上一碗,怕孩子身弱吃多伤胃,食客经常都是买上一碗一家人吃。

    夏日就是要吃冰。

    这几日来,牛奶冰卖的越来越好,沈怜雪也很吃惊,她问女儿“这么简单的冰碗,怎么百姓会如此喜爱”

    沈如意想了想菜谱上的后记,然后道“大概甜食就是一切”

    沈怜雪笑着拍了拍女儿“咱们如今生意稳定,一月上一两次新品,据我观察,甜食和点心会被一开始哄抢,也就是很容易就引起食客的好奇。”

    “但相对的,比如咱们的酸笋鸭、小炒鸭杂和豆豉蒸鱼,都是经过一两月的时间,才被食客口口相传,成为稳定的招牌。”

    沈如意放下手里捧着的书,认真道“娘,点心能迅速引起食客的追捧,是因为咱们的点心无可替代,咱们做的几种外面即便有仿制,你也尝过,味道跟咱们相距甚远,但热碟不同,热碟其实并未太出格,都是家常菜。”

    “家常菜,只能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中,慢慢固定口碑。”

    沈怜雪点头,道“你说得对。”

    沈如意挽起眉眼,笑道“所以,我们一月上一道点心,加一道热碟或冷盘,待到下个月,把最不被喜爱的菜品撤掉,这样就会产生一个良性循环”

    沈如意左思右想,才想起这么一个词来。

    这会儿铺子里不忙,沈怜雪也捧着冰碗同女儿一起吃,女儿要读书,她就有一搭没一搭喂她,母女两个很是亲密。

    待到这时,堂中突然有食客开始议论。

    “咦,你是否听说,尤家完了”

    尤家这两个字,准确吸引住了母女两人,她们两个一起抬头,看向那一桌客人。

    那一桌客人都穿着襕衫,头戴幞头,一个个颇为斯文,一看便知是文人。

    既然是文人,那他们议论的尤家很有可能就是她们知道的那个尤家。

    沈怜雪同沈如意对视一眼,母女两个一个捧着碗,一个拿着书,都认真偷听起来。

    那一桌的客人并未察觉这一边,继续说道“真的怎么完的”

    很显然,这个消息并非人人都知。

    一开始说话的年轻文人左顾右盼,最后压低声音道“我跟你们说,我二叔不是在工部任职,听闻之前裴宰执被人弹劾,就是尤侍郎指使,他故意把裴宰执发回的治灾折子压下,不让移交政事堂,也不让近臣通传官家。”

    他一边说着,一边灌了一大口雪泡缩脾饮。

    沈如意晃了晃腿,目光盯在书上,耳朵却竖起来。

    那人又道“哎呀,若说这尤侍郎,不愧是在朝围观三十载,先后辅佐过两代帝王,他手腕之狠,真是令人望尘莫及。”

    他在这里感叹,另外一人便道“你别在这有的没的,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年轻文人瞥他一眼,只好继续道“唉,总之我听说的便是尤侍郎很想把裴宰执拉下马,裴家和尤家的关系咱们都知道,那真是水火不容,以前同朝为官,都在政事堂还好些,但如今如今这般局面,尤家又摔了个大跟头,肯定不想放过裴家。”

    “他们暗中扣下折子,又命人在京中散布谣言,那些老顽固台谏们,自然要弹劾一本了。”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台谏一起弹劾裴宰执的局面。

    听到这里,沈如意若有所思点点头,藏在书后同母亲道“原来如此。”

    沈怜雪也道“这也难怪大人让咱们别急,只要折子被翻出,应当就无事。”

    沈如意也点头,跟着笑起来“我老觉得爹爹是故意的。”

    沈怜雪轻拍一下女儿的后背,也笑了“胡说八道。”

    沈如意嘿嘿笑了两声,母女两个一起继续听。

    待那年轻文人说完,另一边的圆脸青年便道“若是如此,我也听说些闲言碎语。”

    他道“听闻裴宰执此番救灾很是得力,他不仅给灾民们找了活做,不仅养活了自己,也养活了家人,还让赣州中未受灾的洪都兴建了不少寺庙楼台,这其中,官府甚至没花费太多救灾银,皆是民间筹办,简直是皆大欢喜。”

    有人道“也就只有裴宰执,才能如此厉害,当真是我辈楷模。”

    那个年轻文人被人抢了话,十分不满,立即道“裴宰执当真是人中龙凤,听闻他到了赣州看到灾民繁多,即便洪都并未遭灾,也要抵抗不住,这才想了新的治灾法子。”

    “裴宰执先寻了洪都的寺庙,同大师商议可以以低薪雇佣灾民兴建佛寺,灾民之人力比平日要低六七成,这一点倒是令佛寺道观颇为心动,因此大批灾民有了去处。”

    他娓娓道来,一看便知道个中内情,说得相当详细。

    他见众人的目光都被自己吸引,不免挺了挺胸膛,显得很是得意“后他又看洪都百姓都因灾情而显得很是紧张,便同知府商议,在城中举行赛龙舟,这样既让百姓高兴,又能让灾民有一份新的出路。”1

    “无论是建造龙舟,搭建观台,亦或者走街串巷开铺席,无论哪一项都需要人力女使。”

    他说到这里,旁的文人便恍然大悟。

    “宰执并未救灾民,他只是给了灾民一个活路。”

    “是啊,宰执大善也,灾民灾后定会心绪浮躁,痛苦难耐,但未一家老小生计,肯定也愿意去做人力,这月熬过去,待到明年开春,灾情褪去,再寻安身立命之所,人也能继续为未来努力。”

    说到这里众人无不动容。

    就连听到这里的沈如意,都看着母亲吃惊张大嘴“爹爹好生厉害,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沈怜雪看着女儿吃惊的小脸,眼眸中有着深切的眷恋和温柔。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你父亲便是那个授渔人。”

    那年轻文人继续道“尤家结党营私诬陷裴宰执,因裴宰执被弹劾,因此发往赣州的救灾银也几经波折,以至晚到赣州,若非裴宰执机智应对,否则灾情只怕会更重。”

    “但此番裴宰执以结束治灾,启程返京,洪都知府亲上折子,折中详述治灾之事,这封折子到底送入政事堂,令众人皆叹,而弹劾裴宰执的台谏们也羞愧难当,群起调查流言来源,最终查到了尤家身上。”

    “于是,尤侍郎受到了第二次群策弹劾。”

    那年轻文人说完,猛地吃了一大口雪泡缩脾饮,这才长叹一声“这一次,听闻一起散布留言,打击裴大人的尤家党羽皆被弹劾。”

    这么声势浩大的弹劾,比之前那一次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说那一次只是弹劾尤侍郎为人不正,德行有亏,不忠不孝,那么这一次,就是尤家结党营私,以动朝纲。

    一桌人听到这里,都久久难言。

    沈怜雪看了看女儿,冲她眨了眨眼睛。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团团,你父亲快回来了。”

    沈如意也高兴道“是娘,我好想他。”

    以前因裴明昉朝中太忙,因此只能隔三差五过来看望,但母女两个都知道他人在汴京,彼此之间并未远离。

    但此番三月不见,才令人警觉离别之苦。

    沈怜雪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柔声道“是啊。”

    此时的官道上,一行数十人的队伍在一片尘土飞扬中抵达汴京南十里亭。

    队伍并未直接入京,而是缓缓在十里亭前停下。

    后面一辆马车前,车夫跳下马车,搬了马凳过来,一道修长挺拔的人影便从马车中快步而出。

    他下了马车,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然后往十里亭这边看来。

    十里亭外,也是人头攒动。

    两队亲兵把守在十里亭前,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匆匆往马车这边跑来。

    待他及近前,便很客气地给人行礼“裴宰执,路途遥远,辛苦良多。”

    裴明昉垂眸看着眼前的管家,缓缓开口“闻管家,怎么王爷有这等雅兴,来十里亭听风赏景”

    闻管家躬身行礼,不敢起身“裴大人玩笑了,王爷是听闻大人今日回京,特地出京相迎。”

    “实在是等候良久。”

    裴明昉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问“王爷可有何事竟会如此着急。”

    闻管家往十里亭比了个请的手势“大人一去便知。”

    裴明昉眸色深深,似是很不在意地说“既然王爷亲自来请,裴某又怎能不给王爷脸面,路途辛劳,倒是想要吃上一杯热茶。”

    他说着,跟随闻管家的脚步,一路来到十里亭前。

    他一到来,围在十里亭前的亲兵便迅速让开一条路,裴明昉脚步略顿,却丝毫不在意这些气势汹汹的亲兵,大步往十里亭中行去。

    亭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似乎当真在听风赏景。

    裴明昉来到十里亭中,也不先见礼,自顾自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桂花露。

    “你如何才肯收手”终于,靖王沉不住气了。

    裴明昉低头吃茶,唇角勾起一个几不可查的弧度。

    “你可想坐稳储君之位”裴明昉淡淡开口。

    靖王豁地转身,那双阴霾的眸子定定刺向裴明昉。

    裴明昉轻轻一抬眼皮,淡漠地看向他。

    视线交汇,如风云骤变,电闪雷鸣。

    裴明昉心中大石落地。

    这一番交锋,靖王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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