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饼——卖烧饼了!”
赶了半天路, 江淼他们来到了沧州城。一进城门,便听到叫卖声,江淼掀开车帘往外看, 发现这卖烧饼的摊子就摆在城墙根,一个老者看着往来的路人,拉长了声音喊道。
“把车停边上,我去买几个烧饼。”江淼说道。时至中午,他们还没吃饭,直接去衙门办手续的话, 想来一时半会是吃不上饭的, 买几个烧饼填填肚子也好。
车夫把车停在路边,江淼跳下马车,走到摊子旁, 道:“大伯,这烧饼怎么卖?”
老者见生意上门, 乐呵呵地道:“这烧饼四文钱一个,都是刚从炉子里头烤出来的, 又香又酥脆。”
“那您就先给我来四十个吧。”江淼说道,他们一行虽不到二十人, 但他是按二十个人数报的,一人两个。到时食量小的和食量大的互补一下, 大伙儿都能吃饱。
“四十?”老者脸上的褶皱都舒展开不少,连忙把之前烤好的给他拿油纸包了,另外又手快地揉了好些个饼胚包好馅压平放进炉子里。
江淼付了钱,把包好的先送回车上给他们吃, 然后又回到烧饼摊子前等待。趁着饼熟的功夫, 江淼又和人唠上了。
“大伯, 您在这摆了多少年了?”
老者一边拿木夹给炉子里的饼翻面,一边道:“多少年不太记得了,反正我只记得当年第一次出摊时,我还和你差不多大。”
江淼的眼神瞬间敬佩起来:“您这是老字号啊,这沧州的老老小小真有口福。”
老者一听,心里很是舒坦,难掩得意地说道:“你别说,这烧饼摊从我爹那辈开始就有了,传到我手里几十年,叫一声老字号也担得起。后生,你不是沧州人吧?”
“我们是外地来的,到这沧州办事。”江淼说的比较含糊,老者听到他的话,疑惑地看了一眼,哪来的我们?这不就一个人?不过也是,人不多,哪能要四十个烧饼。
江淼看出他的疑惑,指了指不远处停在路边的几辆马车,示意这些就是和他一起的人。
老者方才只顾着揉饼胚,没往那边看,这会一看之下,立刻变了脸色,道:“快快,让他们把马车驾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就有两个巡街的衙差如同嗅到腥味的猫一样兴冲冲地朝着马车走了过去。
“外乡人,你们的马车停的可不是地方,老实点和我们走一趟吧。”个头高些的衙差对着马夫说道。
马夫是忠国公府出来的,焉能被两个小地方的衙差吓住,当下便说:“我们的马车停在路边,又不是停在路面上,怎么就停的不是地方了?”
见一个驾车的都敢和他们呛声,矮个子的衙差立刻怒了。他解下腰间的刀,蛮横地敲了敲马车,道:“让你主子出来说话!”
他敲的正是裴澈他们坐的这一辆,裴澈和两个孩子坐在里头吃饼,本没准备理会外头的事,听见那人说话的声音后,裴澈掀开车帘,往外走去。
“我便是马车的主人,有何事?”
两个衙差看见车上下来的人时,立刻两眼发直,被裴澈的长相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眼前之人看起来气势凌人,贵不可言。没想到这几辆马车看起来普普通通,里头坐着的却是这样的人!
这不是他们能招惹的!两人立刻心生警惕。
他们对视一眼,强笑道:“没事,没事,就是这马车不能停在路边上,劳驾你们往那条街去,那儿有个停马车的地方。”
“马车不得停靠在路边?可有公文告示?”裴澈皱眉,便是在梁京,也没有这条规矩,马车只要不挡路,停靠在路边又有什么关系?
高个子道:“这是新上任的知州大人亲自下令的,还没有贴出公文。”
江淼过来时正好听见这句,当时就笑出了声音。新上任的知州不就在这吗?他可不知道裴澈什么时候过来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既然是知州大人下的令,那我们也不好违抗,就跟着两位大哥走一趟吧。”江淼抬头询问裴澈的意见,露出些胆小怕事的模样。
裴澈一看便知江淼打的主意,闻言犹豫了一会,道:“那好吧,我们初来乍到,也不好得罪了知州大人。”
那两个衙差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刚刚还以为这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这会儿再看,好像也只剩那副引人注目的样貌了。
听他们服软,两人的势头又起来了,道:“那就走吧!”
江淼让一个护卫去那边等剩下的烧饼,其余人则驾着马车跟着两个衙差身后往前走去。七弯八拐地走了好一会,两个衙差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座不大的宅子,宅子门前的空地摆了一张桌子,后头坐着个书生打扮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写了张什么递给桌前等候的人,那人愁眉苦脸地接过条子,耷拉着脑袋走了。
“高头儿,大生意啊。”中年人看向高个儿身后的三辆马车,露出一个兴味地笑。
高个子道:“好几天没碰过了,再不带人来,就该我没好日子过了。”
裴澈耳力出众,两人声音不算大,他也听得清清楚楚,顺便还把他们的话现场转播出去。
他们聊了几句后,转身面向马车喊了一声,江淼就下来了。他跟着衙差走到桌旁,那中年人道:“马车不可停靠路边,违者罚银每车二两,你们一共三辆马车,便是六两银子。”
“什么?”江淼夸张地叫了起来,“就是停那么一会,竟要六两银子,抢钱呐?”
中年人显然不意外他这种反应,闻言便道:“你们触犯禁令在前,罚银也是正常的,不罚的重些,谁知道你们下次还会不会再犯?不交钱也可以,马车得扣在这。”
江淼做出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思虑再三后捏着鼻子交了钱。那中年人称了称银子,发现足够后便把银子倒进了一个小箱子里,然后道:“走吧。”
“等等,”江淼道,“我刚刚看见前头的人都得了一张条子,怎么不给我呢?你不给我条子又收了我的钱,若不认账怎么办?”
中年人嗤笑一声:“方才那人的牛车押在这才要凭条去取,你们的马车又没押着,要什么条子?”
“不成,你们收了钱就得给条子,不然我走了其他人又把我押过来怎么办……”江淼列举了一大通需要条子的理由,那中年人被他弄烦了,随手写了张条子扔给他。
江淼接过条子,才心满意足地上了马车离开了。
马车上,裴澈拿着条子,见上面写着“收银六两”四个大字,脸色黑沉得可怕。
“一辆马车便是二两,此等敛财手段,怕是梁京首富来此,都要望尘莫及。”
“可不是,路边不能停车,谁还敢乘马车上街来?”江淼也很生气,之前清路就去了他十几两,现在停个车又去了六两,这沧州该改个名叫抢州才对!
“最可恨的是,他们还打着你的名号办事,这还没上任就被抹黑了,怪不得就这地没人来呢!”
裴澈道:“来之前,外祖父便和我说了沧州的情况,我只道它位置偏僻,三面环山,良田稀少才民生艰难,现在看来,贪官污吏才是此地民生多艰的主要原因。”
江淼叹了口气,身为普通老百姓,当权者的横行欺压确实致命。也不知道裴澈能不能将这个地方治理好?反正不管怎么样,他都会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的。
两人无声对视了一会,身边萦绕着脉脉温情。突然,小石头的一声叫喊打破了平静:“啊,是那个也罚了钱的叔叔。”
江淼顺着他揭开的窗帘往外一看,前头那个驾着牛车,一脸郁闷赶路的,正是之前交钱领了条子的人。
“大哥,等等。”江淼出声唤道。
那人疑惑地回头,赶车的速度慢了些。江淼的马车往前赶了赶,形成并列而行的姿态。
“小兄弟,有事吗?”
“大哥,我是想打听打听这城里的规矩,我这初来乍到的就被罚了六两银子,怕之后又犯忌讳。”江淼探出头和他聊天。
那人讶异地说道:“六两?你们被坑了,我这牛车只罚了两百文。”
江淼:心里有句脏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合着还是看人下菜碟的!
他努力撑起笑脸:“大哥你这牛车也是停在路边被罚的吗?”
那大哥回忆起这事,肉眼可见地愤怒起来:“我们当地百姓,怎还会犯这样的错?刚开始是说不准停在路边,后来又说拉货的牛车不能坐人,接着又因为牛在街上拉尿被罚了一次。上次我给它兜着了,谁想到这东西抬头卷了几片叶子吃,正好让他们瞧见,又说牛吃了树叶要罚钱!我那边身上没带钱,牛车就被他们扣住了,交了钱才让领回去!”
他的苦水一盆接一盆往下倒,说罢还拿竹枝轻轻抽了犯错的牛一下,道:“往后可不敢让它再上街来了,一来二去一个月白干了!”
江淼听得咋舌,良久才问:“就没人想过去官府告状吗?”
那大哥一副你还是太年轻的表情看江淼:“让收钱的就是他们,和谁告去?也不知那新上任的知州大人是哪方来的穷神,只会从老百姓手里抠钱!”他说完后,表情讪讪的,想必是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再一次听到新上任的知州名头,江淼止不住地好奇:“你们见过新任知州大人吗?他不是应该还没来上任吗?”
那大哥一撇嘴:“他人是还没到,可亲信却到了,狗仗人势的玩意——”他懊悔地闭上嘴,怎么一不小心又说出来了!
知州大人的亲信?这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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