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看, 瞧一瞧,大伙都过来看看了啊,纯手工制作精美花灯, 由您自己书写美丽人生,还您一份独一无二的绝佳体验。”
时近傍晚, 周围开始热闹起来, 人流量也越来越多了。江淼见时机到了,立刻站了出去, 大声吆喝着自己之前想好的广告词。
这一长串的词,在周围“烧饼, 卖烧饼喽”、“包子,热乎乎的包子”以及“卖冰糖葫芦喽”等吆喝中显得别具一格。
江淼卖力地喊着, 心里无比想念现代的大电喇叭,那东西录一遍, 能喊一天不带停歇的。
“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有几个书生打扮的人被他的声音吸引走了过来,几人看了看他身后的桌子,对他的说的话有些不太明白。
“几位公子一看就是学识渊博的人, 你们看, 这里有纸有笔还有颜料, 你们交了钱,就可以自己给花灯做灯面, 无论是画画还是题诗在上头都可以。这样的花灯拿出去才是独一无二的,我敢打赌,整条街也不会有人和您的一样。再有, 假如公子有心仪的姑娘, 也可以多画一个这样的花灯送给她, 既有诚意又能表明心意, 姑娘们一定会被打动的”
江淼嗓门拉得高高的,不止是为面前的几人解释,还是说给后头蠢蠢欲动的人听得。
那几个书生有些脸红,正是青春活力的年纪,心里对于那点事哪能没想法拿这独一无二的花灯送给心仪的姑娘,确实挺不错的。但他们面上却表现的有些勉强。
“这东西倒也稀奇,罢了,我便做一个吧,实在是不想和他人一样。”
“是极,往日走出去,十个里总有三四个一样的,好没趣,我也做一个”
“我要做两个,你得给我挑一样的架子。”
“行行行,各位公子尽管过来挑便是,小本生意,一个花灯诚惠三十文,买到就是赚到”
这价钱比其他摊子上同类型的普通花灯卖得要贵一点点,但这一点点在书生眼里却不值一提,能有个地方让他们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华,并且还能将自己的作品提在手上任人欣赏,这不比猜灯谜赢彩头快多了
“你这笔也太差了些。”有书生边写边抱怨,这笔不软不说,还分叉掉毛。
江淼贪便宜,买的都是店里最便宜的毛笔,用起来手感自然是不如他们平时用来写字作画的笔。
“笔是差了些,耐不住您的字好啊,这叫什么铁画银钩是吧别说拿这样一支笔,恐怕就是拿个笔杆给您写,您也能写出一手好字吧”江淼佯装惊讶,对着他的字啧啧称赞起来。
“”那书生羞涩中透着一股自得,再不抱怨,写字也愈发认真了些,看上去像是致力于要用最次的纸笔写出最好看的字。
其他书生也默不作声,他们怎么能让别人认为自己字好是因为纸笔的原因呢
待他们画好图,也题好诗之后,江淼将纸拿起来,用浆糊仔细地沾在花灯的框架上,再给底部沾上一根短蜡烛,一个花灯就做好了。
“公子,您的花灯做好了。”江淼把做好的花灯递了过去,这人画的是溪水旁的一簇兰草,看上去绿意葱葱,生机勃勃,确实挺好看的。
这书生看着也挺满意,接过来拎在手上仔细端详。
其他人的灯面也慢慢出来了,不同的图案配上不同的诗句,看上去是比满大街千篇一律的花灯要好一些。至少在这些追求个性的书生眼里,他们对递到自己手中的作品还是很满意的。
这群人画好后,之前蠢蠢欲动的其他人也过来交钱了,大概这种自己参与制作花灯获得的成就感能让人身心愉悦。当然,拿出去别人问起时更有面子也是原因之一,不然别人有他们没有,多丢份啊。
江淼笑得牙不见眼,一边示意小石头收钱一边给大家展示花灯的框架,然后给他们挑选符合心意的纸张让他们在上头题诗作画。
小石头抱着哥哥交给他看管的钱袋站在旁边收钱,听着铜钱掉进袋子时发出的丁零当啷声,整个人都兴奋地冒泡泡。
之前开口笑话江淼的元宵摊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堪称火爆的生意,心里产生了许多小问号。
或许,他的元宵也该让这些客人自己捏好放下去滚
“阿澈,出去走走吧”
上元佳节这种日子,自然是少不了爱凑热闹的韩秦。他这一下午都在忠国公府软磨硬泡,希望裴澈能跟自己一起出去。四人中,苏缙最是没有情趣,又不爱凑热闹,这种日子他宁愿一个人待在家也不会出来。贺忱最近则被他爹派了活,抽不开身。唯有裴澈清闲些,韩秦自然是不能放过他的。
“不去。”
裴澈站在一株梅树前,仔细观察着,他最近在研究如何更好地画出光线的时候,还发现了从不同角度去看时景物的状态应是不同的。往前他总是想当然的以寻常所见留下的印象作画,却没思考过其中的合理性。
“你盯着这树看了一下午,到底有什么稀奇的啊你要是真喜欢,不如我带你去我爹的梅园看还有啊,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梅树的,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竹子了吗”韩秦嘴里絮絮叨叨的,他围着这棵树转了转,无论怎么看,这都只是一株普通的红梅。
“走吧”裴澈有些无奈,有韩秦的声音在一旁搅和,他是别想沉下心思考了。
待两人出门时,天色已经不早了,但路边挂着的一盏盏花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却照亮了整条街道,微黄淡红各种色彩的光晕笼罩着周围的事物,给这冰冷的夜增添了几丝温馨。
韩秦左右看看,停在了一家铺子前。这铺子门前的空地上围了不少人,最中间放着一个架子,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其中最上头的是一盏精致的走马宫灯,上面画着十二仕女图,随着灯面不断旋转,图中的仕女翩翩起舞,就像活了一样。
“掌柜的,这盏灯怎么卖”韩秦一贯爱画仕女图,这花灯上的和他平日里画的不同,一见就生了些喜爱之意,于是看向铺子前的一位老者问道。
掌柜的捋了捋胡子,笑道“这位公子,这盏十二仕女花灯是本店今日的彩头,只有一气猜对本店拟的十道灯谜者,才能将它带回去。”
韩秦眼睛一弯,道了声“有趣,这样说来,今日还没人能一气猜对十道了怎么猜”
“您要先交二两银子,十道都猜对的话,不仅可以将彩头拿回去,这银子也双手奉还。若是不成,也可在下头任选一个花灯。而且,一人只有一次机会。”
他笑眯眯地开口,这也是为什么,周围看的人多挑战的人却不多的原因。要是没能一口气猜对十道,就相当于用二两银子买了一个价值几十文的花灯,换谁谁能愿意没见之前那些自恃文采出众的书生们,兴冲冲地交了钱,却没猜出几个,最后都红着脸逃走了。
韩秦看了看下头的,都是些普通货色,和最上头的那个无法比较。他抬了抬手,后头跟着的仆从立刻恭敬地送上二两银子。
“将你的灯谜拿出来吧。”
“李春,快把谜面送过来。”老掌柜的一声呼唤,伙计就把谜面送上来了。这谜面和之前的那些完全不一样,这也就断绝了靠记谜面作弊的可能性,也不知道老掌柜是从哪里搜来这么些谜面的。
前几个韩秦都不假思索答了出来,到了第七个时,他苦思冥想,也不得其解。这个谜面是“我独不得出”猜一字。
一旁的裴澈思索一番,在心里默默作答圄。
果然,在韩秦认输之后,掌柜的揭示谜底“这道题的谜底是一个圄字,身陷囹圄的圄。”
韩秦恍然大悟,吾在口中,可不就是我独不得出吗亏他刚刚还把“我”字拆来拆去。
他有些懊恼,从架子上随意取下一盏桃形花灯,走到裴澈身边“你刚刚答出来了没有”
裴澈思索片刻,还没说出口,韩秦便道“你肯定猜出来了,若是没猜到,你不会犹豫。唉,真丢人呐”
他恨恨地盯着上头那盏十二仕女花灯,突然冒出个想法“阿澈,要不你也去试一次吧说不定能拿到那盏灯呢拿回去送人也好啊。”比如送给他。
裴澈刚要拒绝,韩秦已经拿着二两银子过去了,他和掌柜的指了指站在外围的裴澈,一时所有人的眼神都跟了过来。
看清楚他的脸后,众人才惊觉,刚刚默不吭声站在那里的公子竟比之前猜谜的那位公子还要好看
裴澈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拉回众人的神志。他上前几步,有礼地道“请掌柜出题。”
“好,公子请听。柴门闻犬吠,打一字。”
“润”犬吠声汪,隔着扇门,不正是润吗
“对了,公子再听。入门无犬吠,打一字。”
“问”无犬吠便只剩口,门中有口是为问。
“公子再听”
“公子再听”
“好厉害啊,已经第九道了吧”一旁终于有人忍不住小声叹道,这些题里有猜字,猜花草,猜成语,猜诗句的,但这位公子每道题几乎都没用多长时间就答出来了,难不成他还真能一气猜对十道
“是啊,就看这最后一道怎么猜了”
众人有些激动了,他们现在的心情其实比站在那猜谜的公子还要紧张些。他刚刚开始猜时,他们一直都在猜测他会何时败下阵来,可当只剩最后一道时,他们又无比希望他能全部猜对。
“这最后一道谜面,还请公子仔细听。山山重叠入云层,打一字。但此字需用另一个谜面来解,还要对仗工整。公子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这字谜倒不难猜,难的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出另一句对仗工整的谜面。看来那十二仕女图宫灯,今天是拿不走了。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眼看着那支被折了一半的香就快要燃尽,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只等最后一点香灰落下,掌柜的宣布答案。
“岁岁除夕隐故居。”随着最后一点香灰落地,如清风朗月般的声音也不紧不慢地在众人耳边响起。
韩秦在心里默念一遍,眼睛一亮,上前道“掌柜的,这谜底可是一样的谜面对仗可工整”
老掌柜满眼惊讶地点了点头“公子对仗极为工整,刚刚的二两银子和宫灯,老朽这便双手奉上”
有不解其意的人忍不住问旁边的“刚刚那两个谜底到底是什么啊”
一旁的人解释道“山山重叠为出,层去云进出便是屈。而岁岁除夕是出,隐入故居也是屈。”
周围人听到的都恍然大悟,无人注意到刚刚答题的那二人已在仆从的掩护下离开了。
裴澈提着花灯,韩秦走在他身边,瞅了那花灯一眼又一眼。换在平时,裴澈早就开口将自己不喜欢的花灯送给他了,但刚刚韩秦让他去答题让他有些不高兴,便故意提着灯不松口,佯装没有看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
“前头耍猴戏的来了”有人叫了那么一声后,人群突然向前方涌去。对于大部分百姓来说,耍猴戏可比看花灯有趣多了。
裴澈和韩秦二人被动地随着人流的方向往前去,裴澈个子高,在经过一个路口时几步便挤了出来,可韩秦却不知所踪。
裴澈皱了皱眉头,将手上的花灯递给跟着他挤出来的仆从,吩咐道“你们四处找找韩公子,人多就把这盏灯举高,必能找到他。我在这附近转一转。”他不太喜欢人很多的地方。
仆从们按他说的去做,等他们走后,裴澈也抬步向着这条街走去。
相比主街,这条街的人也一点不少,街道两旁摆摊卖小玩意儿的商贩也很多。路过一家卖包子的小摊时,裴澈停下脚步,看见的却是一个中年男人守在摊后。
“王兄,你画的这幅猛虎灯面看上去可真是霸气十足。”
“哪里哪里,你这幅百花争艳才真是绝妙之作。”
两个书生提着花灯经过裴澈身边,他们互相吹捧的话引起了裴澈的注意。他朝两人手上的花灯看去,发现上面的画有些言过其实了。
不过,可以自己绘制灯面
盯了一下午梅树的裴澈有些技痒,他想着也过去画一幅灯面,看看自己下午是否有所顿悟。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啊,小店要收摊了,您明儿再来吧。”江淼正低着头收拾桌上的东西,一个身影却挡住了他前面的光,他以为是来画扇面的客人,便随意开口打发道。
“江淼”不料来人却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抬头一看,眼前出现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俊脸。
“裴公子好巧啊,你也来逛灯会”江淼停下动作,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我还以为你会卖包子。”所以他刚刚在包子摊前驻足,却没想到这小贩会干脆换个营生,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这不是顺应时节挣点钱吗不过我的主业还是卖包子的,您可还要寿桃”江淼回去一段时间后,寿桃生意就做不动了。
“寿桃不急,你先说说,你这灯面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熟客,上回还让他们免费搭了车子,江淼自然不好开口说要收摊的话。于是他将刚刚归拢的东西又摆回去,道“就是这灯面由你们自己来画,画好后往我做好的架子上一粘就成了。这样的花灯才能确保独一无二不是”
裴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江淼,他总觉得这小贩脑子特别灵活,特别是做生意的时候,总能想出些他人想不到的东西。
“裴公子,你怎么了”江淼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没什么,这灯多少钱一个,我也要画一幅。”
“这便宜,只要三十文就行。”江淼没想太多,直接报了价,报完才惊觉自己好像有些小气了,上回他搭车人也没管他要钱。正想说要不我送你一个,就见裴澈习惯性地往后伸手。江淼顺势看过去,他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裴澈也僵住了,他没有往身上放钱的习惯。他看了看身上,忽然将腰间的坠子取了下来,举到江淼面前。
“我拿此物和你换。”
江淼看了看这块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玉坠,即使他对玉不了解,也能猜到这东西绝对不便宜。拿这东西换三十文的花灯真是个败家子啊
“裴公子,你一时不方便也没事,这花灯算我送你的。”江淼看他要拒绝,立刻又道,“你上回让我和小石头搭车我也没给钱呢,就当交个朋友。”
裴澈听他这么说,只好将坠子收了想要系回腰间,可他平常没系过,扯下来容易,再想系回去就难了。
“我帮你吧”江淼见他笨手笨脚的,便从桌后绕出来,拿过坠子微微弯腰给他系上。裴澈又有些发僵,上次他给自己绑绳子时,好像也凑得这么近。
“行了”江淼系好后顺手往他腰上拍了一下,拍完才发现自己好像冒犯人家了。所幸这裴公子似乎没察觉,江淼飞快地绕回桌后,将毛笔递过去。
“我这架子卖的差不多了,就剩两个兔子灯,你就在这上头画吧。”他拿出一张兔形画纸。
裴澈接过笔,有些神思不属,只抓住了江淼话里的关键词。等回过神时,江淼已经把兔子灯粘好递过来了。
“没想到你喜欢兔子,刚好留的是兔子灯呢”江淼看着灯面上两只可爱的小兔子,在心里偷偷笑了几声。
裴澈接过灯,刚想说些什么,不远处便传来了韩秦的呼喊声。
“应是找你的吧你快过去吧”江淼道,“我们也要收摊回去了”说完,他低下头开始桌上的东西。
裴澈只好道了声谢,往声音的来处走去。
“阿澈,你手上拿的是兔子灯吗看着还挺有意思的,仕女图不肯送我,这盏送我吧我拿回去哄我小妹”说着,便伸手过来拿。
裴澈瞪了他一眼,转身避过,然后将他的手拍开。
“仕女图送你了这盏灯我拿回去送给沐儿。”
意外之喜让韩秦不再追究刚刚被他打痛的手,欢天喜地地夺过仆从手上拿着的仕女图,美滋滋地欣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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