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 夏皎疲倦不堪。
工作结束,午餐后,她和郁青真溜达去西湖散步。这时候的游客也多, 执勤的人员在路口观察着交通。昨天晚上郁青真倒是听了进去,和夏皎聊了许多,心中对自己的那个男友的事情也开始有点犯嘀咕了
说到底, 还是因为郁青真最近在网上刷到某包的真假鉴定对比图,她顺手给男友送她的包拍了照片, 越看越觉着不太“真”。
这不是一个品控就能安慰得了自己的, 郁青真在专门的鉴定软件上付费发了照片鉴定, 毫无例外, 给出的都是“假”。
她在想要不要找代理商送中检鉴定, 知道夏皎以前在该奢侈品母集团工作过,就试探着问了问夏皎。
夏皎当然是乐于帮助她的, 不过她也并不具备着鉴定真假的能力, 只能帮忙郁青真联系能帮忙送中检的人。郁青真受她帮助, 松了口气,多少也能听进去了。
“我在豆瓣上认识的他, ”郁青真说, “我刷到他的贴子, 是做公益的,照顾流浪狗, 为流浪猫狗募捐留了言, 然后他私信了我。”
夜风凉,西湖断桥上的灯已经关掉了, 人陆陆续续地往岸边来, 郁青真简单地说了两人相识的来龙去脉。
就这么简单, 她欣赏有爱心有魄力的男性,对方和郁青真也谈的很来,在第二天就开启了对郁青真的激烈追求。
郁青真和他视频过,也有照片,翻出来给夏皎看,是个五官规整的男性。
郁青真说“你也知道,我们都工作了,不可能再向家里人要生活费我爸爸非要给我,我也不能要啊。就和他提了一次,他说有这么个理财产品”
说到这里,郁青真认真地说“最近一个月的利息都分给我了,一分钱也不少,我要他就给。”
夏皎未置可否“涉及到金钱方面,最好还是慎重一点。”
郁青真喃喃“虚荣不是错,人都有虚荣的时候。真要是假包,他倒是和我说一声啊”
夏皎宽慰她几句,离酒店不远的地方有条热闹的街,很多卖各种东西的摊位,亦有各色的美食小店。郁青真心情郁结,两人在酒店旁边的音乐酒吧里喝了两杯酒,才回酒店。
大抵是这两杯酒的缘故,早晨起床后的夏皎有点头痛,但她还是及时给温崇月打过去电话“温老师。”
她解释着昨晚为什么没有及时回短信“当时在陪同事,她心情有点不太好你放心,我行李箱里有个防晒服。”
温崇月“防晒服不御寒。”
“今天下午两点才有事,保证等会儿立刻去买外套,”夏皎说,“放心好啦,我不会被冻到的。”
温崇月站在阳台上,太阳初升,小虾米趴在温泉身上,强行给对方舔毛毛。
他低头看着花盆中的茉莉,这盆小花看起来不起眼,实质上花期颇长,呼呼啦啦地开了一整个夏天,如今还有这幽幽暗回香。
温崇月说“茉莉又开了。”
夏皎咦了一声。
“还有,你养的青苔最近生长也不错,”温崇月说,“不过你还是早些回来,我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它。”
夏皎笑了一声。
“好的”
夏皎愉快地吃了早餐,顺便去与酒店相连的嘉里中心中逛了逛,买件外套。微信提示音响起,是温崇月发给她的照片,是盛开的小茉莉,旺盛的小青苔,还有两只猫咪。
温崇月的确不会照料植物。
神奇的是,他种菜倒还可以,家里面有个空闲的花盆,温崇月往里面撒了生菜种子,长势喜人。喔,冬天时候他代为照顾了一段时间水仙,不开花,疯长叶子,将一盆“凌波仙子”种成了疯狂大蒜,一眼过去,就是盆旺盛的蒜苗。
上午没什么事情,郁青真错过了早餐,单点了一份沙拉和干煎三文鱼送到面前,她病恹恹的,没太多胃口。不过这没有影响下午的安排,等见于昙的时候,她又恢复了精神奕奕的模样。
郁青真好八卦这项能力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好处,她来花店的第三天就摸清楚了老板于昙年轻时候的爱恨情仇以及其他事情。
并在上午,一边喝茶,一边慢吞吞地讲给夏皎听。
国内花艺这个行业比外界稍微晚了一些,在其他国家已经流水线出相关课程和培育的时候,国内花艺仍旧是一片蓝海。2016年是国内花艺市场最繁荣复杂、混乱不堪的一年。资本家就像是闻着血腥味来的鹰,在互联网花艺刚刚起步的时候,他们才不管市场如何、更不在意什么质量什么发展,直接投入巨额资金,想要先抢占市场。
一如15年的租车市场,又像共享xx,这一阶段,市场空前膨胀,也空前混乱,有些国产花卉的价格甚至要比进口高昂许多。那年不单单是花艺品牌之间的竞争,更是背后资本的博弈
在这种情况下,于昙个人创立的花艺品牌屹立不倒,稳稳地躲过被资本吞并的命令,其个人魄力、业务能力、铁血手腕可想而知。
“只有那些碎嘴子才会拿老板的个人私事说事,”郁青真没怎么提于昙的花边新闻,“谁不想等到四、五十多岁的时候还和20岁男大学生约会呢”
夏皎惊讶“你转性子啦”
“是看开了,”郁青真说,“男人靠不住。”
夏皎深以为然,不忘提醒“你记得早点把钱拿回来,谈恋爱阶段,最好还是不要牵扯太多金钱。”
郁青真闷闷应了一声,夏皎也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进去。
夏皎很注重和人交往的“边界感”,尤其是面对陌生人和不那么熟悉的朋友时。
初中时,夏皎目睹过校园欺凌,她主动给老师打了电话,结果被殴打的男性并不怎么领情,反倒责备夏皎。本来只用挨打一次就好,这样闹大了,以后说不定还会继续被揍
她才意识到,有时候她眼中的“善意”,会被有些人避之不及。
从那之后,夏皎就很在意和人相处时候的距离和“是否要帮忙”。大学时候舍友男友劈腿,恰好被夏皎撞见对方和新欢亲亲抱抱,夏皎思考很久,最终选择用匿名号码给舍友发消息,提醒她男友出轨这件事。
事实证明她做的很对,舍友看到短信,也得知真相,并没有和那个渣男分手,而是逼对方“二选一”。直到毕业,才因为工作不同才分开。
选择的不同,每个人在意的东西也不一样,夏皎想自己应当从中吸取教训,不给他人添麻烦,增加没必要的苦恼。
一直以来,她也是这么做的,尽量避免没有意义的社交,明明是消费者却仍旧想着“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口袋中的手机常年静音,耳机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和人沟通,微信上永远是打字,即使对方发来的是语音,她也会先转文字再看。
夏皎努力给自己制造了一个不受别人干扰的小花园,并想方设法用玻璃罩子将自己的小花园罩起来,不用任何声音和气味去干扰别人,也不希望别人来打扰自己。
但有一天,温老师来了,带着饭盒,礼貌地敲开她小花园的漂亮木门。
江浙一带的美食常常被放在一起谈,其实杭帮菜和苏帮菜也有着细微的差别。杭帮菜看重原材料,讲究刀工和火候。于昙对饮食有着高要求,连带着出差的人也饱了口福。入味的笋干上面码着一层蒸煮后、连刀切成片的五花肉,一片一片,叠成金字宝塔,红亮油润;龙井虾仁清新怡口,虾肉滑嫩透红,点缀几片青绿悠然的茶叶;还有“炸响铃”,腐皮透明纤薄,往上面薄薄地涂一层细细肉糜,卷起来,热油烹炸,一口酥脆。
不单单是一些正宗的店,夏皎和郁青真也跑去尝了杭州有名气的一些平价店。
知味观特有的猫耳朵,早餐就是馄饨配鲜肉小笼,味道最好的还是总店;羊汤饭店的羊肉烧卖,据说是用了三七比例的羊后腿肉做馅料,搭配用羊肝、羊脑、羊杂碎一锅煮成的羊肉汤,只是夏皎对羊肉不算特别热爱,同行的郁青真对此赞不绝口;更不要说阿良面馆的两面黄、虾爆鳝面,菊英面馆的片儿川、外婆家的糖醋里脊、葱包桧儿
临走前,夏皎也给温崇月带了一些特产。
素烧鹅、盐件儿、糟鸡爪和熏鱼。
郁青真没想到她带回家的特产竟真的如此“淳朴”,笑了好一阵,夏皎认真纠正“对于食物来说,美味要排在颜值前面。”
郁青真摇头“我宁愿带好看不好吃的。”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郁青真无意间尝了夏皎带的素烧鹅其实是用豆腐皮卷的,忍不住连夜下订单,让外送带了一盒过来。
妻子终于归来,于温崇月而言,却没有完全放松。
每一个季度末,都是温崇月最忙碌的时候。
在这个阶段,他的工作时长会比平时延长半小时,晚饭后有段时间会使用工作电脑,在无意外的情况下,这种工作状态会持续一周。
温崇月并不是一个喜欢加班的人,世界上应该也不会有人喜欢加班。与其说他是工作狂,倒不如说工作上总有一些身不由己的时候,譬如现在。
周末和夏皎的度假计划临时取消,她没有生气,反倒主动安慰他,笑着说正好可以在家里好好休息、晒晒太阳,补补觉。
白若琅近期常和温启铭走动,温崇月并不赞同,父子俩意见无法达成一致,令温崇月有些无奈。
温崇月尊敬温启铭,对方是自己父亲,也是他的最佳老师,不过在针对白若琅的事情上,两人很难和平讨论。
夏皎在客厅中快乐地和猫咪玩耍,她已经洗完澡,温崇月却不能和妻子聊天,而是和位于异国的同事开网络会议。
房子里有单独一间房做书房,除了温崇月的工作台外,还有夏皎那集手作、阅读、玩游戏为一体的桌子,现在空荡荡。
会议结束后,温崇月躺在椅子上。这段时间的琐事太多,他有些疲倦,伸手按按太阳穴,耳侧听见书房的门被轻轻打开的声音,对方动作又轻又缓,很谨慎“结束了吗”
椅子掉了个方向,温崇月看到夏皎抱着温泉,露出一个小脑袋。在确认他的电脑屏幕黑了之后,她松了口气,三步并作两步跳过来,先把温泉塞他怀里,又站在温崇月椅子后面,说“是头痛吗”
这样说着,夏皎伸手揉着温崇月的太阳穴。温崇月身体轻轻震一下,对方毫无察觉,仍旧和他聊天“以前小橘子头痛的时候我就这样帮她按一按,你和她一样哎,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她的头发、手指都有着淡淡无花果叶子碾碎的香气,语调温柔,手下动作又轻又暖。冷不丁,温崇月想起江晚橘建议他和夏皎吃饭时说的话。
“皎皎是个很温柔贴心的女孩,”江晚橘说,“温崇月,我可是非常非常信任你,才舍得把她介绍给你认识。”
的确。
温柔贴心。
只是江晚橘还漏了一点没有讲。
夏皎其实很聪明,只是怕被人误解,才养成内敛的习惯。她心思敏感,总是悄悄体谅他人,从不和人在小事上争论。
温崇月明白夏皎的这么多优点,只是现在
在夏皎的好心安抚下,他的心脏,那种熟悉的高频心跳,再度出现。
温崇月伸手触了一下。
砰、砰、砰。
像是冬日暖阳,跌落在篮球场上的一枚硬币。
又像盛夏中午,单手拉开疯狂冒气泡的可乐。
风一冲,久居花海者终于嗅到茉莉花的香味。
触感如此清晰,夏皎轻轻揉着温崇月的太阳穴,很认真努力地替丈夫缓解身体不适“周末要不要你休息我来做饭,让你好好感受一样敲碗等饭吃”
她想着让温崇月休息的办法,冷不丁,对方握住她的手,要她暂停。
夏皎呆呆地看着温崇月。
这只是两人很普通的日常相处,夏皎给他按过好几次额头,不过之前温崇月都没有中途叫停。
温崇月眉目舒展,带了一点笑,眼睛很亮,像泠泠清泉中洗出来的黑宝石。
夏皎问“怎么啦啊,对了,你这周要不要再去做个体检我记得你上次说心脏不舒服,最近还有吗”
“不用做体检了,”温崇月捏着她手腕,收紧,含笑,“我想我知道心率过快的原因了。”
夏皎尝试思考“什么”
温崇月不说话,只是捏着她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擦。
片刻后,夏皎恍然大悟。
她压低声音,小声问“是那个会让你丧失良心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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