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不希望裴湘受委屈, 裴湘也不乐意看见展昭闷闷不乐的。
于是在白玉堂离开后,她又开启了夸夸夸的模式, 直把展昭夸奖得坐不安、站不稳,脸颊又微微泛红,哪里还顾得上为难与愧疚。他此时一心忙着琢磨,自己是不是当真像裴湘说得那么好,亦或者如果没有那样好的话,今后要如何改正……
总之,当白玉堂临时转回酒楼拿取意外落下的扇子时, 看到的就是一个眉目严肃、脸色微红并且不知在走神想些什么的展昭,不禁心中惊疑地“哎呀”了一声。
白玉堂暗忖,这姓展的怎么是这副坐立难安的表情神态, 莫非他当真被自己刚刚那一番话给气到了?所以——这是在独自生闷气,还把脸气红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白玉堂便是心中一乐, 他先是有些得意, 随后忽而灵光一闪, 便自认为找到了激将展昭的好办法。
“原来姓展的心里也恨着庞老贼呢, 那他为何……是了,肯定是顾忌那位包相爷。啧啧,看来这展小猫还挺重视开封府的。既如此,我就再去给那庞吉老贼添些赌, 也让展昭看看,他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我白玉堂全都做了。然后, 我还要去找开封府的麻烦!这样一来, 我就不信他展昭会不来和我白五爷较量比试!”
白玉堂有了主意, 也不出声打搅展昭“生闷气”,拿了扇子便兴冲冲地离开了福祥居。
之后又过了一刻钟左右,公孙策和王朝等人也到了酒楼。
展昭听见楼下传来赵虎的大嗓门,连忙暂时压下心中起伏思绪。他起身整了整仪容,随即便快步下楼去了……
这日聚餐之后,展昭又开始了作为开封府展护卫的日常生活,每日的作息时间与工作内容看起来同休假前没有太多变化。
唯有展昭自己最清楚,如今的日子其实是非常不一样的,因为裴湘一直在自己身边。虽然许多时候裴湘都是在修炼或者小睡休息,但是每当看到手中的巨阙剑,展昭的眼中就会浮现温暖笑意。
有一次,赵虎无意间瞥见展昭凝望巨阙剑时的柔和含笑表情,猛地打了个寒噤。而后便用一点儿也不小的声音对身旁的兄弟们“悄悄”嘀咕,听说有那种爱剑成痴的剑客,对待自己的佩剑就跟对待知己红颜一般,并且形影不离,一辈子就和剑过日子。赵虎觉得,展昭最近对待巨阙剑的态度,差不多就是这样的。
赵虎这话让王朝等人忍俊不禁,觉得他又犯了愣。
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家竟渐渐发现,也许“愣爷”赵虎这次还当真说对了。这展爷——是不是过于重视巨阙剑了?
“不会真让老四蒙对了吧?”某次聚会上,马汉语气犹豫地询问张龙。
张龙偷偷瞄了一眼将巨阙剑单独放在一张椅子上的展昭,沉默片刻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马汉顿时暗自抽了一口冷气,忽然觉得有些牙痛。
一旁的公孙策听见张龙和马汉的交谈后,轻轻摇头道:
“也许还有旁的缘故,你们忘了裴姑娘了吗?”
听到公孙先生提起裴湘,几名护卫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稍稍放了心。
——对呀,还有裴女侠呢。展爷对裴女侠的心意,那可不是玩笑胡闹。
“可是……”马汉尤在纠结,“咱们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展爷和裴姑娘在一起了,他们,嗯,会不会吵架了?”
“别多想了,”一贯稳重的王朝拍了拍弟兄的肩膀,低声解释道,“我之前和松江府的老友通信,他和我提过,展爷之前和裴女侠同游松江,还一起去了丁氏双侠府上做客,后来更是结伴离开的。”
“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张龙挠头嘿嘿一笑,“嗐,差点儿被老四给拐带了,哈哈。”
一旁正在专心吃东西的赵虎忽然听到有人提起他,便抬头望了一眼,发现兄弟们说说笑笑表情轻松,并无大事,便又继续吃喝起来。至于展昭和巨阙剑之间的具体关系问题,他早就抛之脑后了。
开封府诸人只过了几天轻松日子,便又有了要紧的案子,这次还牵扯到了皇宫内院。
然而没过几天,众人便猜到了那个胆敢在皇宫忠义祠墙壁上题词,敢在宫内万代寿山前杀人,之后又在庞太师一派心腹官员的奏折内夹带字条并大闹庞府之人是谁了。不是旁人,正是他们人人都认识的“锦毛鼠”白玉堂。(1)
而这白玉堂为何要这般闹腾?随后赶来京师的卢方蒋平等人将此间缘由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开封府诸人。原来这一连串的事端,皆是因为白五爷不服气展昭的“御猫”绰号,兼之和自家几个兄弟置气,便想要和展昭一较高下。
且不细说开封府诸人和卢方等人如何寻找白玉堂下落。只说白玉堂在暗处见几位义兄也都偏帮展昭一方,心下便十分不忿,更觉得应该做些大事来证明自己的本事。
于是,在闹了皇宫和庞太师府后,白玉堂又盯上了开封府,并顺利将开封府三宝给偷走了。
偷走三宝不说,他还特意留下一张字柬儿,上面写了一首四句打油诗。
而包拯看过诗词内容后,便让人去请展昭过来。
展昭接过字柬儿后一看,就见上面写着:
“我今特来借三宝,暂且携归陷空岛。南侠若到卢家庄,管叫御猫跑不了。”(2)
骤然得知三宝被盗,又读了字柬儿上的打油诗,展昭忍不住在心中埋怨了一句白玉堂胡闹任性,旋即立刻向包拯请示,欲前往陷空岛取回三宝。
但随后赶来的卢方等人却不赞同展昭这个即刻去找白玉堂的打算。他们都担心白玉堂会借着陷空岛的地利之便提前设下埋伏,让地形不熟的展昭落入陷阱当中。
然而,展昭此时也被白玉堂激出了五六分火气,再加上确实心急找回开封府三宝,便在卢方等人离去后,再次向包拯请示,表示要尽快赶往陷空岛。
包拯其实最信任展昭。不论是展昭的能力还是人品,在包拯眼中那都是最好的,所以在展昭的坚持下,他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展昭的请求。
于是,次日黎明时分,展昭就一人一马一剑离开了京师汴梁,并一路晓行夜宿赶往松江府地界儿……
当展昭坐上前往陷空岛的小船时,忽然发现昨天还高兴地说可以离开巨阙剑的裴湘一直没有现身,不禁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心,于是立刻通过“心音”询问裴湘。
“我想了想,暂时不出来了,”巨阙剑内的裴湘懒洋洋地说道,“出来以后,我就得和你一起闯陷空岛了。哼,我才不想帮忙去救‘开封府三麻烦’呢。”
展昭一怔,随即记起了裴湘和三宝之间的“恩怨”,不禁莞尔。他温声道:
“你在剑中憋闷了这么久,好容易可以自由活动了,何必为了和三、嗯、三麻烦计较,就推迟自己离开巨阙剑的日子。湘湘,我现在就让渔郎把船划回去。你下船后先在松江府内游玩一两日,等我从陷空岛出来后,咱们再一同返回开封府。”
闻言,裴湘立刻摇头道:
“那也不行,我不放心你自己上岛。再说了,我其实也挺好奇陷空岛上的风景和白玉堂的计谋的,想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龙潭虎穴’。所以,我得一直跟着你,但是——肯定不会帮忙去找那三个麻烦精的。”
展昭见裴湘坚持,便不再多劝什么。从本心上讲,他自然不乐意和裴湘分开,能两人一起上岛,不论是哪种形式,他都高兴。
却说这白玉堂知道展昭必然会来陷空岛,所以早早就设下了机关陷阱。
等到展昭进入卢家庄后,白玉堂便耍手段引着展昭到了东角门内一处五间相连的屋舍处。
而一路摸索行来的展昭见此处建筑灯火通明,门内的人影又好似白玉堂本人,便推门而入。只是,他刚刚走进五间相连屋子中的第一间,便见那人影竟急急忙忙朝着里面第二间屋子走去。只看背影,分明就是白玉堂。
展昭的第一反应是这白玉堂在躲他。
他抬腿欲追,旋即又反应过来这可能就是白玉堂设下的圈套,也不知那里面的几间轩子内,还有什么陷阱等着他。
猛然间反应过来之后,展昭霎时冷静下来,便开始细心打量周遭环境并寻查可疑的地方。虽然一时之间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但联想到自己之前一路走来观察到的地势地貌,心中也有了三四分猜测。
“湘湘,咱们一路都是在往上走,说明这里其实是建在山中高处的。倘若在此处设陷阱抓我,会是什么样的陷阱?”
“陷阱么,说不定就是要瓮中捉猫啦。你多留心脚下吧,这里是山腰之上,谁知道房子下面是不是空的?万一掉下去的话,再想上来就麻烦了。”
展昭微微颔首,开始留意脚下和四周。
说起这机关陷阱之术,南侠早先是没什么研究的。但是在和裴湘书信往来的那几年里,展昭在这方面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至于原因,一方面是他遇到过一个和机关术有关的谋财害命案件,在和裴湘讨论的过程中有了兴趣;另一方面,是他希望能制作一些小巧便利的机关家具,来帮助裴湘更好地适应那几年的失明生活。
展昭的机关术学习颇有成效。先前帮裴湘保管那些御赐财物时,他就自制了一些小巧机关,以防有贼偷走裴湘的东西。
此时,展昭边走便谨慎检查。在安全通过了前两间轩子后,他一撩开软帘,便看到了一位身穿花氅之人正背对着他站立,而观此人身形,几乎和白玉堂一般无二。
“白五爷?”展昭并不上前,只是站在软帘前出声招呼。
对方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
见状,展昭扬了扬眉,再次凝神打量软帘对面的房间。
片刻后,展昭忽而意识到这房间内的灯火过于明亮光耀了,甚至有些晃眼睛,便隔空轻挥一掌,瞬间熄灭了附近的一排烛火。
待到房间内的亮度恢复正常了,展昭又闭目养神了十几息。直到眼睛重新适应了室内的光线亮度,他才再次认真打量起周遭的环境来。
这一次,总算让展昭察觉到了一些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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