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泊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拂袖掸灰微笑优雅转身一气呵成,风度翩翩地拱手见礼,仿佛方才他只是在礼貌的逛人家的冰雪盛景, 而不是厚颜无耻的挖人迷宫墙角一样:“晚辈秋意泊,见过前辈。”
反正这个秘境里比他修为还低的人应该不存在, 叫前辈总没错。
来者是一个看不清境界的男子, 若论容貌, 那必然是好看的, 修真无丑人,此人比秋意泊还要高一个头,眉目疏朗, 又带着些许潦草意气,衣襟随意的敞着,像是宿醉未醒, 又像是懒得打理,随意就出来了一样,手里还拎了个酒葫芦。
“行了行了, 装什么, 方才你揽镜自照时的模样比较顺眼。”那人道。
秋意泊心里尴尬得几乎要用意念抠出一座秦皇陵, 面上却还是温文尔雅微微一笑:“叫前辈见笑了。”
他就说当时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好家伙,果然有人盯着他!
长得帅揽镜自照怎么了?!碍着谁了?!
男子见他如此,倦懒地道:“没意思。”
“本座碧霞山翔鸣。”男子懒洋洋地看着秋意泊:“见你装束,凌霄宗的吧?”
秋意泊正想应下,却听男子接着低咒了一句:“啧, 好苗子果然都叫人给抢了。”
“外头多少年过去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晚辈不知, 但并未听说过世上有碧霞山的名号。”
男子沉默了一瞬, 嗤笑道:“……如我所料,也罢,既然如此你就接着取你想要的吧。”
秋意泊并未直视对方,他垂眸看着对方的衣角,锦衫如画,却华美得不像是一件真物,寒风拂过,男子周身不见任何纹丝轻晃,其实这样的情况稍微有些境界的修士都能做到,但面前此人与众人都不同,别人是风吹来避开了,他是风自他身体中穿梭而过,丝毫没有凝滞。
不出意外的话,又是一个残魂,且这个残魂的修为极高。
之前所见过的残魂,无论是朔云道君也好,清河真君也罢,他们身上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飘然之感,让他一见就知道那不是一个活人,而眼前此人却让他怀疑再三,直至看见清风如梭才算是确定。
似乎又发展成了他熟悉的剧情。
“多谢前辈慷慨。”秋意泊斟酌了一下用词:“既入此地,晚辈与前辈也算是有些缘分,不知前辈可有何嘱托?”
“去,不计较你挖我墙角,还贪图起我身家来了?也不看看你够不够这个资格。”翔鸣道君说罢,一手抬起,就着酒葫芦仰头痛饮。
秋意泊轻笑道:“那前辈为何要屈尊现身一见呢?”
翔鸣道君听了被呛了个正着:“咳……咳咳,你真是凌霄宗的剑修?”
确实是被他说中了,如果不是带着传承的心思,他何必出来。
“如假包换。”秋意泊再度行礼:“晚辈凌霄宗洗剑峰门下秋意泊,见过前辈。”
翔鸣道君狐疑地看着他,眼前这个青年言笑晏晏,方才一路行来又是自恋又是贪财,能说会道还能装,着实不像个木鱼剑修啊!“就你?还是洗剑峰的……这不应该啊,洗剑峰不都是一群修无情道的疯子吗?”
凌霄宗也堕落了吗?
秋意泊没敢说‘您说得对’,毕竟出门在外,自家声誉还是要维护一下的,但他也不好反驳说不是,人家确实说的是事实,便只能微笑以对。
翔鸣道君见他不吭声,有些烦躁地薅了一把自己本就不算太整齐的头发:“……算了,也没指望你能说出朵花来,小子,我在这里已有五万余年,有些事情想问你,我们边走边聊?”
还边走边聊?
秋意泊从善如流。“前辈请。”
翔鸣道君颔首,方走了两步,见落在他身后半步外的秋意泊,指着冰墙道:“别客气,反正碧霞山都不在了,留着它也没有什么用了,你能拿多少就只管拿吧,我也不缺这么点东西……权当是你陪我说话的谢礼,说玩了,我顺道送你出秘境。”
一个筑基期修士的纳戒,就算他有能耐进到这里,料想也不会太大。
秋意泊斯斯文文地道:“那晚辈就多谢前辈的赏赐了。”
翔鸣道君又道:“你能不能爽快点说话!”
秋意泊:“是。”
翔鸣道君摆了摆手,示意他自便,边道:“如今外面如何了?”
秋意泊想了想,道:“不如何?还是那样?……再有两年便是第一千三百四十六届天地二榜。”
“谁问你这个?”
“那前辈想问什么?”
“可有战乱?”
“并无。”秋意泊眼疾手快地将他路过的焰晶收入囊中,偏偏样子看起来还是不急不缓,优雅好看。
翔鸣道君目光在消失的冰墙上一扫而过,当真不怎么在意:“那五万年前外域入侵最后结果如何?”
秋意泊一顿,无奈地道:“前辈您问错人了,我年方二十,今年才下的山,下山还没一个月就意外入了秘境……不过外面如今平风浪静,想来结果应该是好的。”
“那就好。”翔鸣道君含糊地应了一声,反而去打量秋意泊,随手一拈,秋意泊只觉得自己的一根灵丝就不受控制的飞入了他的手中,翔鸣道君碾动了一下手中灵丝:“你学的这是什么,还怪有意思的。”
秋意泊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晚辈有所奇遇,得了一门唤作无悲斋的道统传承。”
“无悲斋?”翔鸣道君眼中起了一丝回忆,慢吞吞地说:“……哦,就是那个法宝卖得贵得要死的和尚庙?就他们那个苛刻的收徒条件居然还能传到现在?那不是问虚道界的吗?怎么流落到了我们凌云道界来?”
“晚辈也不知。”
翔鸣道君无奈地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秋意泊也很无奈:“晚辈年仅二十,下山不过一个月都不到,彼时那位前辈已是强弩之末,未曾多说什么便消散了。”
我年纪轻,我就是不知道啊!这种动不动就是道君,真君的秘闻哪轮得到他一个刚筑基没多久的菜鸡知道?
他又不是小说主角,开局先来个老爷爷必然将背景故事交代得清清楚楚,能能交代的不能交代的都说完了才飘然消散,他遇到的无悲斋清河道君就是只来得及威胁了他一通,等他同意就连忙传承道统,最多就是再逼逼两句仇家是谁后就消散了,他有什么办法?
“……也是。”翔鸣道君抬首灌了两口酒,然后用力抖了抖酒葫芦,见其中艰难地流下了最后一束碧绿的酒液后烦躁的说:“喂,你那儿有酒吗?”
这有。
白拿人家那么多焰晶,几坛酒秋意泊没什么舍不得的。他取出了几坛酒交给了对方,道:“晚辈自己酿了来喝的,前辈莫要嫌弃。”
翔鸣道君接了直接拍开了封泥就往口中灌,第一口就被火辣的味道给呛了一下,酒液如刀,顺着口腔食管一路将它们搅得剧痛,转而又是一股火辣辣地热意自胃中涌了上来,直冲灵府,翔鸣道君不禁道:“好酒!”
“就是有些太烈了,你平时都喝这个?”
其实秋意泊在他打开酒坛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拿错了——这不是他平时喝的,是他平时用来兑油膏的高浓度酒精。
你说这个是酒吧那确实也是。
秋意泊脸不红气不喘地道:“不是,这本来是打算赠予我师傅的。”
翔鸣道君点了点头,露出了一点向往之意:“能饮这样的烈酒,必然也是个好酒的……可惜了,若是换在从前,我定当前往拜会,痛饮他个三年!”
秋意泊又收了一块焰晶入纳戒:“前辈现在也可以。”
“现在不行了。”翔鸣道君笑道:“我已然身死,出不去了。”
“前辈?”秋意泊有些好奇,之前他遇到的几位残魂还有跟着他从春溪城一路上凌霄山的呢,这一位魂体凝实,短时间里又挂不了,他在此处,魂体所寄托的‘钥匙’也应该就在秘境里,只要有人能拿着钥匙出去,他自然不就也出去了吗?
“我当时有些阴差阳错,秘境便是我的传承洞天。”翔鸣真君道。
“原来如此。”秋意泊又收了一块焰晶。
他其实有心想要问一问石柱的事情,但是又觉得最好还是当无事发生吧,毕竟当着人家主人的面馋人家的土地证这不太好,万一人看不中他,还想留给自己未来的徒弟呢?他一出口就等着死吧。
翔鸣道纳闷地说:“……你的纳戒还没有满?”
这几句话的功夫,秋意泊就拆了快一百丈的迷宫,再加上前面一百五十丈……难道现在世事变迁,极品纳戒已然不值钱人手一个了?
秋意泊腼腆地笑了笑:“晚辈有一个芥子空间。”
他左右耳朵上加起来三个道统的传承附赠的芥子空间,在本身已经藏有几位师傅的棺材本的情况下,秋意泊至今也没能把它们装满过。
他估摸着如果把迷宫全部拆完,应该能填满其中一个吧。
翔鸣道君颔首,也不奇怪,都拿了一个无悲斋的道统,手里有个芥子空间有什么奇怪的?要说什么毁天灭地的功法神通无悲斋可能没有,但这等法宝类的恐怕应有尽有,毕竟是老本行了。
秋意泊适时道:“前辈不如与我说说无悲斋吧?晚辈得了这个道统,有心想要了解一二,前辈还是第一个知道无悲斋的人。”
“也没什么可说的。”翔鸣道君道:“他们往日在几个道界都有些声名,炼出来的法宝确实是独一无二,其余的我也不知道了。”
道统有什么威力修的什么大道这种事情外人也确实无从得知,要不是凌霄宗洗剑峰无情道统老是出点疯子,闹得沸沸扬扬,也不会为众人所知……也不能说是无情道,是太上忘情道,不过这道统修到最后人要么就跟一个器物一样无情无欲,要么就疯疯癫癫嗜杀成性最后自取灭亡,所以被众人戏称是无情道。
他看了一眼秋意泊,有些心痒:“你日后也要修无情道?”
秋意泊想了想说:“晚辈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翔鸣道君满意地道:“你最好不要,也就是凌霄宗立身清正,否则那道统早就被打入邪魔外道了……既然如此,你不如拜我为师吧?我看你也还算顺眼。”
“无悲斋那道统不过是个炼器的玩意儿,我碧霞山《玄真逍遥碧霄心经》也是个直指大道的道统,也不算亏待了你。”
秋意泊早就等着这一句,闻言立刻就将自己的花名册掏了出来,满怀歉意地道:“晚辈资质愚钝,既然已身怀凌霄宗、无悲斋两门道统,也不好再受前辈传承。”
秋意泊此话在他意料之中。
翔鸣道君也不生气,随手将花名册接了过来,看了两眼就道:“不学拉倒……这是什么?”
秋意泊精神一振,说起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此为我所知的天骄名单,比如您看这地灵根这一页,这位秋露黎乃是地灵根,今年不过二十有余,目前已经是半步金丹了,为人勤学刻苦,性格直爽,于剑道上出类拔萃,前辈若是有兴趣,我可以将她带进来让前辈见一见。”
他又指向了玄灵根那一页:“这位是秋怀黎,如今也是二十有余,玄灵根,目前也在筑基巅峰了,虽说灵根差了一点,却是心思缜密,处事圆润周到,颇有将才,已经被我们掌门真君收入门下了,日后独当一面想必没有问题。”
翔鸣道君看着两人的名字和留影,挑眉道:“这两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是晚辈的兄姐。”秋意泊大大方方地道:“有好事自然先要想着自己的兄弟姐妹。”
之前他也不是没安利过秋怀黎秋露黎,只不过那些大佬没选中而已。
“你倒是实诚,看不太出来。”翔鸣道君道:“你这样极力推荐别人,你当真不要?”
秋意泊手一摊,“恕晚辈直言,晚辈身怀数个道统,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翔鸣道君也没领悟到其中含义,顺手又翻到了下一页,去看天灵根。天灵根这一页里只有两个孤寡,孤舟真君和温夷光。
孤舟真君说实话年纪大境界也高,叫他传承道统等于叫他做菩萨,纯粹发善心办好事,自己最多拿别人的道统参悟一番寻求点灵感,真要认真学,指望孤舟真君诚心诚意的把人当师傅那是不可能的。
对比起孤舟,温夷光可太香了,年纪小灵根好修为低,传了他道统就是于微末中雪中送炭,也会认真学自己的道统,和收个真徒弟没什么两样了,故而之前好几位大能才会看中温夷光。
翔鸣道君看了一眼,然后随手把花名册扔还给了秋意泊:“没意思,人太少了。”
唯二的天灵根在脸上写满了‘我是修无情道的剑修’,这有什么好传的,对比起花名册上那几人,翔鸣道君反而觉得眼前这个根本不像剑修的小子更合他的心意。
“你是什么灵根?”
秋意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晚辈是天灵根。”
翔鸣道君眉间一动,忽地一扬衣袖,一道劲风带着无比霸道的灵力擦着秋意泊脸颊过去了,只听见后方一声巨响,秋意泊回头一看,只见冰墙上糊了一坨肉泥,应该是从拆了的冰墙摸过来的妖兽。
那只手还停留在了秋意泊的颊边,翔鸣道君扬眉,莫名便有些危险的气息:“你方才说你……资质愚钝?”
秋意泊侧脸看了看这只把金丹期妖兽拍成饼的手,莫名有些气虚:“……确实是。”
但说歪理是秋意泊的强项,哪怕他心虚都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前辈还请听晚辈分说。”秋意泊正色道:“晚辈幼时便得了无悲斋传承,又被家人送上了凌霄宗,白日习剑,晚上炼器,整整十年晚辈都没好好睡过一个觉,晚辈这般勤奋都没学出个什么来,方才您看见的那位温夷光乃是与晚辈同时入门的师兄,我们同是天灵根,他如今已经进阶金丹中期,晚辈这筑基中期还是前日突破的呢。”
“哪有天灵根如我一般的?”秋意泊越说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你看看,同是天灵根,温师兄都金丹了,他还在筑基,按照他三叔的说法,天灵根难道不该躺着境界也噌噌噌得往上涨吗?他哥秋怀黎是真的玄灵根,如今也筑基巅峰了。
他理直气壮地道:“故而,晚辈天资尚可,资质却是愚钝不堪。”
“少废话。”翔鸣道君收回了手,一语道破关要:“那是你因为你道统不纯的缘故,他人日夜修一门道统,你却要修两门,自然要比旁人慢一些——我不曾见过你的剑法,你这灵丝却用的如臂指使,恐怕你日常间更偏重无悲斋的道统……凌霄那老狗若是只道自己日后有你这样一位弟子,恐怕气得要走火入魔。”
——并没有,老祖宗见了他不光没有走火入魔,还很开心地送了他一个小秘境玩。
“前辈还与我门老祖相熟?”秋意泊拱手道:“晚辈失敬。”
“少扯开话题。”翔鸣道君凉凉地道:“最后问你一句,你学还是不学?”
秋意泊眨了眨眼睛:“若是我不学前辈就要顺手杀了我出气的话我还是学了吧……若是我不学前辈依旧这般对我,我就不学了。”
翔鸣道君真给他气笑了,不过他修为高超,也不急于这一时,便道:“如此便罢了……你给我停手,既然你不学,剩下的我还得留给我徒弟!”
“哦。”秋意泊乖巧地抢了最后一块焰晶便住手了。
翔鸣道君一时无言,半晌才道:“凌霄宗怎么养出个你来……”
秋意泊没答话,总不好跟着说老祖宗九泉下没保佑吧?而且他觉得老祖宗挺喜欢他的呀!
翔鸣道君带着他接着往迷宫深处走去:“不过来都来了,陪我喝会儿酒再走。”
“是,前辈。”秋意泊应道,两人还未走多久,忽地翔鸣道君抬头看向了天空某处,秋意泊好奇地问道:“前辈?”
“有人进来了。”翔鸣道君一挥手,秋意泊只觉得自己被一阵清风裹挟,他道:“随我去看看去,现下进来的人或许你也认得,便替我介绍介绍,若我找到合适的弟子好处少不了你的。”
秋意泊自然举双手双脚赞成,脑中开始迅速回忆起这次他们凌霄宗来了谁——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当然是自家先享受着。
***
五大门派弟子在暴风雪中等待了几个时辰,可暴风雪一点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风雪中依旧有数不清的妖兽随着风雪游荡,在初时试图击杀后,众人见实在是杀不尽便又退回了飞舟,只要飞舟落在地上不动,又有禁制隔去气息,妖兽就不会来攻击他们。
顾远山立在船舷旁看着远方,目露沉思,泊意秋就在他的旁边,只听顾远山说:“如果暴风雪一直不停,我们就只有两条路了。”
两条路,一条冒着妖兽杀入天地异象处抢夺灵草,可就算能顺利入内抢夺灵草,只要暴风雪不停,如何出来还是个问题,众人届时还有力气杀出妖兽的重重包围吗?
还有一条则是原路折返。
似乎与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泊意秋道:“还有第三条——在这里等同门支援,然后再一并杀进去。”
顾远山不是没想过这一条路,他摇头道:“得不偿失。”
泊意秋的衣摆突然被扯了扯,他低头一看,巨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边,理直气壮地道:“我饿了!”
顾远山示意泊意秋随意,泊意秋便好笑地摸出了一堆糕点给了它:“去吃吧。”
巨树点了点头,又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呀?”
“等暴风雪停吧……大概。”
巨树歪着头说:“你们不是要去摘白果子吗?白果子都被吃掉了你们才过去?”
顾远山一顿,看向了面前这个相貌妖异的小孩。
泊意秋眉间微动:“可是我们被暴风雪挡着走不出去,前辈。”
巨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你好笨,为什么一定要从天上飞?不能走地下吗?”
“什么地下?”
“就是柏秋他下去的地方啊!”巨树说罢随手一指飞舟下方,随即不再理会他们就跑开了。
顾远山问道:“柏师弟,它是……?”
“它是妖兽所化。”泊意秋无意隐瞒,“柏秋和它订了一份契约,它如今便跟着我们……”
顾远山并不关注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只是道:“可信吗?”
“可信。”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飞舟下方。
试试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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