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对阴阳锦鲤,是不是让你给私吞了”
“你一个人害我们所有外门弟子跟着你遭受内门盘查,我劝你要是藏起来了,就赶紧拿出来二百年的锦鲤灵气,岂是你这等低贱的入妄境初期能受用得了的”
一群外门弟子,在衡珏派的一处隐秘地方,围着一个人疾言厉色拳脚相加。
那个被围在中间谩骂殴打犯了众怒的弟子,头脸上戴着一张四象面具,把真实模样遮挡得严严实实。
四象面具在修真界很普遍,连凡间繁华一点的市集也有,算一种低品阶灵器。戴在脸上凝成灵雾,灵雾根据人心具象化,简单点理解就是戴上了这个面具,看你的人想谁,你就是谁。
宴春就想着找个地方躲着,谁料到躲到这快出山门的犄角旮旯了,竟还不得清静,撞见了外门弟子聚众斗殴。
被围殴的人始终闷不吭声地挨着,不还击,不试图逃跑,甚至不抬手挡一挡自己的头脸,就这么直挺挺地挨揍,活像个杵在地里的傻柱子。
他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说了一句“食用开智生灵,有违天道”
那之后无论再怎么被人逼问殴打,也不见松口。
但是就连一直撑着手臂坐在不远处看着的宴春,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出来,那一对儿据说是某位弟子要献给山中长老食用的锦鲤,就是被这个遭受殴打的外门弟子藏起来了。
“啐还是个硬骨头昨晚上就只有你进过放阴阳锦鲤的饭堂,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不能拿你怎么样了今天你要是不把阴阳锦鲤弄哪去了说出来,信不信我们打劈了你”
说话的人脸涨得猪肝似的,眉目还算周正的一张脸因为着急,已经彻底扭曲了,下手也越来越重。
拳拳到肉,脚脚生风。
他身边跟着的外门弟子,很显然是以猪肝脸马首是瞻的,见他下了狠手,也都跟着下了狠手。
宴春可有些年头没有见过这种揍人的方法了,不掐法诀,不动法器灵盾,就这么生揍她有点心惊肉跳,虽然被法器遮蔽着身形,没人能够看见她听到她,但她还是怕溅一身血似的,朝身后树丛里蹭了蹭。
这要是放在十一年前,宴春肯定在那外门弟子被围殴的第一时间,就冲过去救人了,她从前最爱干那种事儿,比他奶奶的佛修还能普度众生呢。
整天不是怜惜人间疾苦,就是感叹落花成泥,但凡是谁过得比她不好了,她恨不得以身代之,单纯的就像个天字一号的大傻逼。
结果呢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狗操得什么善有善报,她“普度众生”这么多年,下场比谁都惨
况且她现在自顾不暇,但凡她敢撤掉法器庇护,很快就会被逮猪崽子一样逮回康宁院,没完没了地泡在涤灵池里面治疗。治愈灵府开裂的疼痛,和裂魂之痛不相上下,岂是面前挨揍这小子一点皮肉之痛能比的
宴春换了个姿势,靠在树上,继续看着,心里无关痛痒地想这小子还真够倔得,入妄境就只比凡人强一点点,受了伤或许恢复得快一些,但打得狠了一样会死,这哥们儿都被打趴下了,还不肯招
“还不肯招你真打算让我们把你送去刑罚殿,把你交给那些司刑弟子搜灵府,你才肯说出那阴阳锦鲤的下落吗”猪肝脸一脚踩在烂泥一样已经坐不住的人肚子上,恶狠狠地说。
宴春听了“刑罚殿”和“搜灵府”,一直百无聊赖的神色微微变了。她浅淡发白的唇微动,秀眉蹙了片刻,又很快展开。
“吹牛不上税啊这是”宴春仗着法器隔绝声音气息,低声嘟囔了一句。
刑罚殿确实很严厉,司刑弟子个个都像阎罗在世铁面无私,搜灵府更是重刑,若非重罪不招是绝不会用的。因为修士一旦被搜了灵府,便如同肥沃的土地变成了盐碱地,补不回亏空,修为将毕生停滞不前。
修为低微的直接会灵府开裂溃散,小命不保。
不过就外门这几根加一起还没有脱凡境的“葱”,找两条做菜都嫌灵气不足的阴阳鱼,还敢劳动刑罚殿的司刑弟子
怕是这猪肝脸也没有办法了,又不敢将人真的打死,毕竟这衡珏派哪怕外门弟子,也是有命牌记录在天命阁的。
打死同门可比偷鱼的罪大多了,偷鱼这小子又长了一身滚刀肉,死活不开口,猪肝脸没办法,这是吓唬人呢。
只可惜搬出了刑罚殿也没好使,偷鱼郎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像条被刮了鳞的鱼一样惨兮兮,嘴却和蚌壳一样紧。
宴春叹了口气,看着几个外门弟子不敢再打人,又不甘心就这么走,大马猴儿一样围着他又跳又叫,倒是有点佩服这偷鱼郎了。
“你给我说话”猪肝脸狠狠地把死鱼一样的偷鱼郎翻了个个。
偷鱼郎本来一直趴着,被这么一翻,面朝上,又被抽了一巴掌,头被抽得一歪,正对宴春这边。
在宴春的视角,那张四象面具上面什么也没有,只覆着一层薄薄的灵雾,灵雾时而扭曲,因为宴春的思想太乱太快,凝不成一张正经人脸。
但就在宴春盯着偷鱼郎的四象面具看的时候,那个猪肝脸突然一脚又踢在了偷鱼郎的后脑,偷鱼郎还是一声不吭,可四象面具却被猪肝脸这饱含怨气的一脚给踢掉了。
宴春还没等把这偷鱼郎的模样看清楚,就见一直死鱼一样被翻来覆去收拾的偷鱼郎突然间打挺了
他被打成那样都没有什么反应,四象面具一掉,就跟让人扒了亵裤似的,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
他捂着自己的脸从地上爬起来,发了疯一样地从嗓子里发出尖叫,在一群人的围困之下横冲直撞,许是他发疯的样子太吓人了,那些人一时愣怔,竟然真的让他冲出了包围圈。
宴春还没等给偷鱼郎喝个彩,就见这冲出包围的偷鱼郎直接朝着她的方向跌跌撞撞地跑来转眼就要到她的面前
宴春操
接下来的场面有些滑稽,宴春身上罩着的法器,名叫归真,能隐匿身形和气息声音,但这玩意不能凭空把她变没。
偷鱼郎眼看着是要朝着她身上撞,被撞到踩两脚是小事儿,暴露了身形被老娘亲爹逮住事儿就大了
谁料到隔岸观火,还烧到近前来了
被殃及的宴春只能咬牙爬起来,迈动她时不时就不太听使唤的四肢,跌跌撞撞地挪开地方,一时间连滚带爬,好不狼狈。
本想着躲开就好,可谁料到她不知道怎么和这偷鱼郎“心有灵犀”了她朝哪跑,这哥哥就朝哪跑,要不是归真乃是她大师兄送她保命的生辰礼物,是绝对不可能被轻易发现的,宴春简直要怀疑这偷鱼的看到她了准备祸水东引呢
于是她逃,他追,后面还追着猪肝脸和一干叽哇乱叫的大马猴。
宴春跑了几步,气喘的就要死了一样,本来是钝痛的灵府,开始尖锐地疼起来。
她脚步稍稍一迟钝,紧跟着她的偷鱼郎就十分不客气地撞上了她的后背。
“啊”宴春短促地叫了一声,法器被触碰顿时失去了作用,她直接被扑倒在地。
她后背上的人似乎也很震惊,跟着倒抽了一口气,毕竟跑着跑着,面前突然冒出来个人,也挺吓人的。
不过两个人都来不及想什么,因为很快他们就像一对儿缠缠绵绵的粪球儿,叽里咕噜滚下了斜坡。
后面追着的大马猴们一见他们滚得比跑得还快,顿时调转方向开始追,喊的动静响彻这一片平时荒芜的山谷。
而就在这一刻,一直试图追踪宴春气息的人,猛地睁开了一双寒星般的凤眸。
他手捏法诀,从室内消失,朝着这处偏僻的山峰掠来
而此时此刻的宴春,翻滚间腰不慎狠狠撞到了树干上,疼得像渴水的鱼,无声张了下嘴。
然后她就和偷鱼郎一起滚下了一处陡坡,摔在了一片铺满树叶的大坑里面。
腐烂的草木气息钻入口鼻,宴春连哼哼一声疼都来不及,也顾不上去管她身下压着的到底是死鱼还是活鱼,连忙摸进腰侧,抖开储物袋,再度催动法器,将她和偷鱼郎一起罩住了。
就在他们的踪迹消失的瞬间,追踪的人身形在林中一闪,已然到了。
他落地之后,正站在那一群追逐宴春和偷鱼郎的大马猴面前。
白衣曳地,眉目凌厉,开口更是碎玉裂冰一般“你们在做什么”
他肩上一只追踪灵鸟栖落,但很快化为灵雾消失不见,失去了宴春的踪迹,他眉头微蹙,看着这一群外门弟子,询问他们是否看到宴春。
只不过他还没等细问,就见这群外门弟子一个个头摇晃的拨浪鼓一样。
“绕山跑跑步,锻炼身体”
“对对对对,见过大师兄。”
“见过大师兄”
一群人哆哆嗦嗦地躬身见礼,恨不得脑袋和屁股扣在一起的卑微,只因为面前这位不是别人,正是衡珏派首席弟子荆阳羽。
谁人不识荆阳羽但是荆阳羽是字面意义上的目下无尘,不可能认识这些外门喽啰。
“你们可曾见过可疑之人”
荆阳羽本想问他们有没有见过宴春,但一想宴春昏睡十一年,门中新弟子尚且认不出她,这些外门弟子朝来暮去,不可能见过宴春。
“啊啊没有没有,谁也没见到,我们就是锻炼”猪肝脸带头狡辩,毕竟他们欺负外门弟子的这件事可大可小。
要是没人看见就算了,有人见了往小了说是无视门规,往大了说就是残害同门。
尤其荆阳羽可是出名的,比司刑弟子还要铁面无情,现在滚下山的那小子没音儿了正好,要是等会儿吭出声,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定然要因为残害同门被赶下山去。
猪肝脸身后的弟子想说“刚才看见了一个凭空出现的女人”,但才动了动舌头就把话压回去了。
他们何尝不知道这件事的厉害,只盼着荆阳羽快些消失,他们好赶紧下山坡去找那小子
荆阳羽短暂的沉默,身上威压无声扩散,猪肝脸犹如在烈火之上煎熬,他的姿态又低了一些,喉间被压得阵阵犯腥,恨不得直接跪在地上,艰涩说“大师兄我们确实”
“走了。”
“走了,我天啊”
“呕”
有人直接连吓带被威压压的,荆阳羽身形一消失,就跪在地上吐了出来。
“快我们下去找”猪肝脸连忙指使着众人下山坡。
但是他们找遍了山坡下面,也没有找到人的踪迹,这一片儿山林茂盛,要是真跑了,他们也不好找太远,万一越过了外门活动范围,就又是个事儿。
“怎么办,这小子跑的倒是快”
“刚才跟他一起滚下来的女人也不见了哎,我匆忙看了一眼,她穿得好似内门弟子服。”
“少扯淡,看见女的你就迈不动步子吧,内门弟子会跑来这鬼地方”
“啐,我就不信,他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我们回去等他,等我再堵住他,我一定活扒了他的皮”
说话声和脚步声渐渐远了,树叶底下被法器罩着的两个人总算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紧张的情绪褪去,他们才发现,彼此现在的状况有点不好说。
宴春趴在偷鱼郎的身上,严丝合缝地贴着他,连他狂乱的心跳都能清晰听见,当然了,这狂乱是二重奏,因为另一重是她自己的。
且她不光心跳得快,还因为身体原因,喘得厉害,就贴在偷鱼郎耳边,呼哧呼哧
偷鱼郎试图起身,动了下腰。
宴春连忙贴着偷鱼郎耳边道“别,呼,动”法器能笼罩的空间有限,是大师兄按照宴春的身形炼制,他们不紧紧贴着,就会暴露,大师兄神识肯定还在附近。
但是她太着急,不小心嘴唇碰到了偷鱼郎耳垂上,像一个结结实实的吻。
宴春连忙想要抬起头,可巧了,这会儿工夫,她身体又犯病不好使了,抬起一点又砸了回去很好,这次直接嘴唇印在偷鱼郎侧脸上了。
偷鱼郎微微偏着头,但因为两个人贴得太实了,他躲不开她粗重呼吸,更躲不开她压下来的嘴唇。
他身体一僵,之后轻微地颤抖起来,宴春能感觉到他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简直简直像个被恶霸土匪压住羞辱的小媳妇儿。
宴春“”我可以解释。
算了,她没法解释。
现在她嘴唇贴着人家脸呢,一动嘴唇,那就更是耍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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