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我喜欢你。’
‘喜欢你很久了。’
‘这次我不会放弃。’
如同幻听一般,周防尊之前说过的话在雪枝的耳边一声声闪过。
雪枝有些动摇的内心变得坚定。
“如果是想要报答我的话就不必了。”她说,“四年前我会那样做也不是因为你,是为了更多的无辜者的生命,你不必谢我。”
周防尊并不认同她的说法。
“但是你救了我。”他说,“这是事实。”
雪枝当然知道这是事实,可她还是要说:“顺便而已,你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周防尊在她的注视下顿了几秒,才再次开口,声音略带沉闷:“你明知道这不可能。”
雪枝莫名从他的态度中读出来了委屈。
‘咳。’她收起不合时宜的猜想,装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忽悠他:“没有什么不可能,你可以就像没有想起来这件事的时候一样。”
周防尊看着她的眼睛:“可事实是我已经想起来了。”
“那你就假装没有想起来嘛。”雪枝耍赖般说道。
“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报答我,我这不是在跟你客套,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我的想法。”
“你能不能不要只顾着你怎么想?你也不想你的报答给我造成困扰吧?”
明明只是转移话题的借口,可是说到后面,雪枝自己也分不清她说的是借口还是真心话了。
周防尊看着她紧抿的唇,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就在雪枝以为糊弄过去,偷偷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周防尊再次开口: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交换了什么吗?”
雪枝:……
怎么就绕不过这一茬呢?
雪枝炯炯有神地看着周防尊:“你要知道做什么?你不会还没有死心,想偷偷做什么吧?”
周防尊移开视线:“没有。”
“只是想知道而已。”
雪枝仔细的看周防尊那张缺乏表情的脸,没看出什么来。
“不,你不想知道。”她故意道
“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是像阑尾一样多余的东西。失去它对我的生活没有一点影响,你完全不必因为这个对我抱有歉意。”
周防尊再次顿住,陷入了比之前更长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说:“我知道了。”
‘总算糊弄过去了。’
雪枝闭着眼睛,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紧张的精神一旦放松下来,疲惫和困意就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雪枝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点昏沉沉的,眼皮也变得尤其沉重,视线逐渐模糊。
周防尊坐在那里垂着眼眸,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当中,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了。
雪枝终于撑不住沉重的眼皮,睡眼朦胧间,周防尊的身影都模糊成了好几个,虚虚实实交错着。
她放弃抵抗,任由疲惫和困意将自己淹没。
‘这应该不能怪我,我失去了【勤奋】才会变成这样的。’
这是雪枝陷入沉睡之前的最后的想法。
...
大约是时间和地点都不对的原因,雪枝这一觉睡得很不安稳。
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很清醒,她很清醒地察觉到自己正在做梦,一个清醒梦。
半梦半醒之间,好像有什么在拉扯着她的神经,又好像有烈火在灼烧着她。
她身处熊熊烈火中间的空白地带,炙热灼烧着她,却又不会真的伤害到她。
她隔着漫无边际的火海,看到跳跃的火焰之中,映照出一个熟悉的背影。
难道是因为睡着之前周防尊就在她的身边,她才会梦到他吗?
雪枝看着那道背影,有一瞬间的闪神。
他有着比火焰还要热烈的红发,宽阔的肩膀就如同他宽广的心胸,坚实的臂弯曾经给她带来无以言表的安全感。
‘后来……’
火焰跳动,他的背影时隐时现。
‘后来怎么样了呢?’
火焰烧得越来越烈,他的背影变得越来越虚幻。
‘啊,后来啊,后来他就不见了。’
他的身影随着跳动的火焰越升越高,终于在升上最顶端的那一瞬间分崩离析。
细碎的火星从空中飘洒下来,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雪,最终融入火焰之中。
“……骗子。”
轻声呢喃带着轻微的颤抖,像易碎的琉璃,像易散的云彩,像冬季的落叶,轻轻一阵风就能将它吹落。
周防尊给雪枝盖毯子的动作顿住。
他看着雪枝,她蜷缩在沙发的角落里,小小的一团可怜又可爱。
他看见她纤长卷翘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在梦里也这么不安稳吗?’
或者正是因为在梦里,才反映了他内心最真实的状态?
周防尊将毛毯轻轻盖在她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抚摸她的头发。
因为异能原因,他的手心比常人更温暖,轻抚的动作似乎能驱散她内心的不安,她颤动的眼睫稳定下来,急促的呼吸也变得平缓。
‘骗子……是在说我吗?’
周防尊静静地看着她舒缓的眉眼,用目光将她的模样描绘在心上,就像他这些年经常做的那样。
只是这次,他眼前的她是真实的,而不是他凭借已经很久远了的记忆想象出来的。
周防尊的思绪不受控制的飘远,飘向他们的初识。
雪枝是个很有亲和力的人,和冷淡的、不善言辞的他完全不一样。
很多人都想和她做朋友,她也很乐意同他们做朋友。
而他那时候连班上有多少个人都不记得,叫得上名字的也没几个。
雪枝和他恰好从国中一年级的时候就是邻座,于是顺理成章地相识,然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彼此熟悉,成为朋友。
他们两个,再加上他唯二的另一个朋友草薙出云,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固定的行动小组。
这样一固定就是四年,不知道是谁先说了“永远都是朋友”、“一直在一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三个人的手已经紧紧交叠着分不开了。
周防尊还记得当时雪枝和出云脸上灿烂的笑容,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的眼眸,还有他们瞳孔中倒映的他同样闪闪发光的眼睛。
再后来,他被选中成为新一代的赤之王。
上一代赤之王坠剑身亡,并带走他的所有氏族以及神奈川七万无辜生命。
前车之鉴摆在他的面前,也死死地压在他的心上。
那是赤之王的宿命。
当时他已经隐隐明白了自己对雪枝的心意,也正是因为明白,他别无选择。
他生平第一次选择了逃避。
也是他此生唯一一次选择逃避。
就在前不久之前,他都以为自己能够坚定的说出自己不后悔当初的选择。
但是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也是他太不了解雪枝。所以才会擅自作出决定,并且执迷不悟。
或许,是他错了。
周防尊看着雪枝的睡颜,静静地看了许久,许久。
...
那天雪枝从沙发上醒过来,发现自己的身上不仅盖着毛毯,还盖着周防尊厚实的外套。
那时候周防尊已经离开了拂晓之馆。
之后的几天,雪枝都没有再见到周防尊,连外套都是让侑介顺便给他带过去的。
成功瞒下‘【爱意】交换德累斯顿石板的力量消失’的雪枝,心情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她隐约察觉到自己的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地改变着,但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让她连着好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弟弟们以为她是临近去武装侦探社才会这样,哪怕她解释了她其实是愿意去武装侦探社的也没能改变他们的想法。
可能主要还是因为,她只是否定他们的猜测,却又说不出来她到底为什么才心不在焉——怎么听都像是在敷衍他们。
于是弟弟们开始时不时凑到雪枝的面前,或是说一些甜言蜜语让她开怀,或是做一些傻傻的事情逗她开心,或是隐晦地劝说她不用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
在经历了至少五波这样的事情之后,雪枝终于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变成了哭笑不得。
但是不可否认,弟弟们的目的达成了。
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雪枝决定想不出来就不想了,顺其自然,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不定不用她刻意去想,答案就在某一天蹦到了她面前。
她收拾好心情,调整好心态,为即将到来的社畜生活养精蓄锐。
虽然在弟弟们面前是一副心甘情愿的模样,内心也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有【懒惰】作祟,雪枝在行动上还是不免会有些拖拖拉拉。
然后她就收获了一位勤劳的‘田螺先生’。
行动力超强的迹部·田螺先生·景吾,在和雪枝聊天时,听到她随口的一句抱怨,就自告奋勇提出送她去横滨。
雪枝当时没有多想,顺口答应了。
当她挂断电话才意识到,这样似乎有点麻烦他。
然而半天之后,她就改变了想法。
听弟弟们商量谁送她去横滨,甚至还争抢着想和上次弥一样陪她住在横滨,她不得不庆幸之前答应了迹部景吾。
这样她就有借口不让弟弟们跟着了。
毕竟这次和上次不一样。
上次算是去探亲,带上弟弟一起住几天完全没有关系。
但是这次她是去工作的,去工作还要带上弟弟一起未免太失礼了一点。
她家的弟弟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又不能像武装侦探社的侦探员谷崎润一郎的妹妹谷崎直美一样,也去武装侦探社上班。
雪枝和排排站在门口送她的弟弟们一一道别之后,坐上迹部景吾的副驾驶,悄悄松了一口气。
‘弟弟们的爱啊,可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雪枝这样想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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