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50)世界的法则

    因为种种状况, 我和萩原研二得去精神病院,见宫内家的小女儿宫内南珠,为的是一年前的无头案。

    原本是在目睹女店东死后, 我们应该要入局子做一些相关的笔录的, 结果因为带我们的千谷刑警说他上级要我协助查另一起宫内家的悬案。于是我就跟着来了。只是当天宫内南珠身体不在状态, 所以我们换了一下时间。第二天到的时候,我们四人就分批行动:我和萩原研二两人去精神病院;而来间娜塔莉和伊达航去应援河内莱多里, 去了宫内家的老宅。

    我第一眼就看到宫内南珠。

    在我眼里,她看起来就像是十三四岁的孩子,很瘦,身量比较小,看着人的眼神是干枯毫无生机的。

    我视线停留在她身上的时间比较短,因为我被旁边穿着印着明朝体『迷』字的高山大辉吸引了注意力。他穿得相当随意,不知道的会以为是宫内南珠的亲属, 所以可以这么不修边幅。

    在我进门之前, 他正在和宫内南珠聊天。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宫内南珠也不能说话,可我可以看到那个女孩的表情明显出现了一些温度变化。千谷刑警敲了敲病房的门,高山大辉的头便转了过来,和女孩说了几句之后,便站起身开了门, 对着我的方向说了一声“嗨”。

    我反应道:“嗨。”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高山大辉会在这里?

    这点疑惑根本不需要掩藏,毕竟这就是需要别人来解释情况的。

    于是千谷刑警介绍高山大辉说,这是他们邀请来破宫内无头尸案的催眠师高山大辉。

    千谷刑警对我说道:“你应该认识他吧?是他推荐你的。”

    我看向高山大辉,这人就坐我对面啊。

    只是为什么啊?

    我脑袋里面全是为什么。

    为什么高山大辉在这里?

    听说漫画里面这一案是前期有酒厂成员(游乐园)出现, 那是不是这个案子也有酒厂的人插手?在联想到他之前去海岛前, 他提醒我说【不要理会穿着黑色衣服的人】。所以, 这个高山大辉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们在同一间研究所上班,所以找我做什么?”

    这话听起来其实我是来搭把手的。

    高山大辉是属于那种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没有骨头的人。现在才聊了两句,他已经靠在门框边上说话了:“我要对宫内家的小姐进行催眠,需要有逻辑思考和分析能力的专业心理学者帮忙整理问题和关键点。”

    “催眠不是简单的你问我答吗?”千谷刑警听到高山这句话,这和电视机留给他的印象不同,他没有听说过催眠还需要助手来提炼要点。在他看来,如果真的要用催眠来解决问题的话,就是催眠师问什么,对象就会一五一十地回答,还需要绕那么多的弯子吗?当然,因为这种催眠手段得到的答案其实也跟测谎仪一样,只能做辅助,放在法庭上都不一定有用的。所以,千谷刑警对此的语气里面多少带了一些轻率。

    比起轻蔑来说,更向于轻率。

    十分轻率的发言。

    我以为高山大辉会说什么,下意识看他,结果高山大辉正朝着我旁边的萩原研二看去。高山大辉侧着脑袋,双手抱臂,好像在审视萩原研二一般。萩原研二不明所以,只是微笑地接受了他目光的洗礼。高山大辉盯着他的微笑几秒之后,又转头看向走廊的其他方向,就像又在等谁一样。

    千谷刑警对他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有些不耐:“你有听到我说话的声音吗?”

    高山大辉这才抬头看向千谷刑警,说道:“你觉得呢?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找不到答案就自己上网,查不到就回到之前一点。你觉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话说,我看到那边有饮料贩卖机,你帮忙买点饮料吧,200日元以下的不喝,我不要白开水,不要碳酸饮料。如果要给我买咖啡的话,我不要BOSS、GEORGIA和WONDA这些牌子的,其他的你可以自由发挥,最好是甜一点的。”

    高山大辉摸了一下口袋,找出了一枚五百日元的硬币,说道:“谢谢你了。”

    “……”

    千谷刑警捏了捏硬币,用眼神挖了他两眼之后,可能是因为职场等级压制,毕竟这人是上司请来的,所以他又气呼呼地走了。

    高山大辉见我朝着千谷刑警的背影看过去,说道:“别看这样,我们关系很好的。”

    “你们认识很久了?”

    我没有想过高山大辉有朋友,但他有朋友似乎也不奇怪。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高山大辉说道,“他不是坏人,所以我们关系会很好。”

    萩原研二在旁边冒出声音,笑道:“你看起来相当习惯麻烦人。”

    他的声音刚冒起来,我顿时惊讶地回头看了萩原研二一眼——这就是传闻中的社牛吧!我在这种场合都不会和陌生人随意搭话的。他这种熟稔的谈笑风生的口吻让我肃然起敬。我以为高山大辉不会理他,又或者随意敷衍几句,结果高山大辉还正面回应道:“大概是被惯出来的吧?”

    他顿了顿,对着萩原研二伸出手,说道:“我叫高山大辉。”

    “萩原研二。”萩原研二笑着握上对方的手,说道,“也许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也不一定。”

    “如你所说,已经是了。”高山大辉顺着他的话说道。

    我发现,我没办法轻易踏入社牛的世界。因为我跟不上他们的逻辑。我左右看着两个人,在怀疑自己该不该退场,陪千谷刑警买了饮料再回来。然而,正所谓犹豫就会败北,我在思考的时候,千谷刑警就已经回来了。他手上拿了一瓶热牛奶,如果着急喝一定会烫伤的那种。

    高山大辉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谢谢你,剩下的钱就当我请你喝杯啤酒吧。”见高山大辉道谢的样子自然不做伪,千谷刑警小小的报复心也转换成心虚和愧疚,愣是说不出话来。

    我还在思维发散,这是高山大辉在操控别人的心情的手段,还是无意为之。这个时候,萩原研二低头问我:“你们学心理的给人感觉都这么像的吗?”

    “像什么?”

    “哪里像?”

    “不像吧?”

    我一口气像短箭一样三连击。

    萩原研二没想到我这种反应,忍不住笑了起来,毕竟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他笑声很低:“就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给人一种『什么都知道,我却不点破,让着别人』的感觉。”

    “你这种叫做自证预言(Self-fulfilling prophecy)。”

    果然还是那句『学心理学的会看透人心』的话带偏了他的认知,以自己的认知为基础去看待高山大辉,然后找各种线索证明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这个其实跟论坛网友讨论问题是一样的,他们一开始认为我是真酒的话,就会觉得所有的言语、表情、举止都是饱含深意,这其实也可以跟『贴标签』联系起来。

    最糟糕的不过是那些受『一致性』的行为心理影响的网友,若是公开自己的表态的话,那么除非惨遭无情打脸,被逼看清现实,否则这位网友只会串成更加严密的逻辑链,更努力地佐证自己的想法果然是正确的。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那些人就算事实摆到面前,还假装看不见一样,他们受到『一致性』的影响,不轻易改变自己的立场和态度。他们真的看不清吗?并不是的,这又和集体意识有关。

    所以,这也是我无所谓网友怎么猜测的原因。

    更别说,我一开始不知道林疋和的身份的时候,我也希望他是真酒,希望故事线有趣一点。

    我也是偏向于真酒说的。

    咳!

    萩原研二笑道:“我不懂你在讲什么?”

    我被他的话拉回现实,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戏弄我,于是十分冷酷地说道:“自己上网查。”

    我们的交谈并没有太久,毕竟是来做正事的。

    千谷刑警和萩原研二就在外面等着,而我们在病房里面做准备,病房门上那个探视的小窗口也被遮住了,以免外面的人好奇,投入视线,干扰催眠过程。按照流程,我们会在催眠开始之前,架起了录像机。高山大辉有考过催眠师的资格认证,因此他负责引导,而我则在旁边观察宫内南珠的情况。催眠过程,对象需要放松心态,并且相信催眠师。

    这个换取信任的过程已经做过了。高山大辉自然没有跟她说他的真正目的,而是以帮助她摆脱长年累月的噩梦为由,换取的信任。这次催眠,高山大辉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宫内南珠的发声系统并没有受损,所以这其实并不影响她说话。由催眠带着她进入潜意识状态的话,她还是可以正常开口的。

    我很少见同事正儿八经地工作,所以我提起精神看他的动作。催眠的基本诱导技术中有一种是叫做『凝视法』。比如说,在电影或者节目中经常会用摇摆的怀表,让对象盯着,这就是凝视法。道具不仅限于水晶球、烛火,笔尖等,也可以用眼睛。高山大辉并没有用任何道具,而是让对方一直看着自己的眼睛。

    这个过程中,高山大辉是不能眨眼睛的。

    “可以仔细看着看着我的眼瞳吗?你可以看着我虹膜上的纹路吗?”

    “对,就这样,请这样看着我的眼睛。”

    在高山大辉的左侧,还有一面镜子立着,我可以清楚地看着背对着我的高山大辉的眼瞳。我之前没有注意,现在才发现他的眼瞳很浅,因此虹膜里血管和肌纤维束形成的纹路很鲜明,就像是日本京都特有的枯山水庭院里的沙纹,又因为他的眼瞳透亮,又像是细腻且充满光泽感的江户切子。

    他引导对方进入催眠状态的术语也是差不多的,但是他的语气非常轻缓,却有力,尤其是在这故意偏暗的环境中,我听着莫名有种想跟着昏昏欲睡的想法,周身感觉又疲惫又舒服,像是刚躺在被窝里面。

    “你现在走在你的梦中。能告诉我,你看到什么吗?”

    他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抬头看了我一眼,他的眼瞳在镜子里面就像是黑暗里面唯一的烛火。那眼神没有传递任何信息和情绪,仿佛我并没有存在在这个空间里面。我对这种眼神有说不出的违和感。

    这个时候宫内南珠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条银光粼粼的河面……河面很宽很大……周围全是枫树……”

    高山大辉:“你来过这个地方吗?”

    “是的……我就在这河边长大的……”

    “那你现在有和谁在一起?”

    “和我的家人……”

    “你能介绍一下吗?”

    “我、我弟弟……”

    这句话落下来的时候,我想起宫内南珠和她弟弟出事当天他们去了河边。

    “你看得到他的表情吗?”

    “…不……我可以不看吗?”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压抑着不安。

    高山大辉在这个问题中放过她,直接换了一个问题:“你在河边和你弟弟打算做什么呢?”

    “我们吵架了……”

    “那你想要离开他吗?”

    “……想…我去河边走一走。”

    “身边还有其他人陪着你吗?”

    “…有个没有头的怪物…有怪物…我不想要……我想一个人走………”

    “怪物靠近你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宫内南珠突然在床上大声挣扎起来,“不要,不要,不要抓着我!!!”

    这声音叫得突然,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高山大辉按住她的手,说道:“没事,你现在跑得很快,没有人抓住你。”

    我还以为高山大辉要先中断这个催眠呢。

    病房外还有一些响动,显然也惊动了外面的人。

    “……”

    “你现在已经到了你觉得安全的地方了。能告诉我你看到什么了吗?”

    宫内南珠慢慢缓了下来,说道:“离我有点远,我只听到有人在河边用舂鱼糕,这是熟悉的声音……还有咚咚咚的声音,还有水声……”

    “你看得清是谁吗?”

    “…我……”

    宫内南珠这个时候流下了眼泪,泪水从眼角滑落,流进了耳朵。她就像是老式机器,正在运作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却像是在喘不过气一样,接着一声啜泣声便响了起来。

    被催眠的人已经开始被梦中的情绪支配了。

    我觉得这个时候不管如何都得让对方醒过来了,但是高山大辉还是没有停,他紧握着宫内南珠的手说道:“慢慢来,你看到什么了?”

    “…我把弟弟的头砍下来了……不要告诉别人……不要告诉别人………”

    她整个身体完全控制不住颤动,双手不停地挥着,甚至直接抓向高山大辉。高山大辉立刻说道:“听着!这只是个梦!当我数到三的时候,你就会彻底离开这个梦。听,我在这里数!”

    “3!”

    “2!”

    “1!”

    宫内南珠睁开了眼,但是她还是止不住自己反抗挣扎的动作。我本想上去帮忙,但是完全无从下手。坐在她对面的高山大辉把她整个人都抱在怀抱里面,宫内南珠感受到他的体温之后,就像是抓住浮木一样,慢慢地恢复了清醒,可是憋在喉间的哭声却完全无法克制,就像是要撕裂自己的心脏一样,沉闷又沉痛,一声一声砸在耳膜和胸口上。

    我看着她的眼泪浸湿高山大辉的衣服时,都能够感觉那种哭泣时带起来的潮热,感觉让人喘不过气。镜子里面的高山大辉衣服被抓得变形,脖子处冒出了一线血水,显然是刚才被宫内南珠抓伤的。他往镜子处看了一眼,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他也没有动。直等到宫内南珠疲惫地睡过去,这又花了将近四十分钟。睡之前,高山大辉给对方喝了一些千谷刑警给的热牛奶。那时,牛奶已经变成常温的。宫内南珠喝了几口又吐了,收拾得手忙脚乱。

    一切结束之后,我们才注意到病房门被打开了,千谷刑警和萩原研二一直在旁边看着。

    现在我和高山大辉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萩原研二正在察言观色,千谷刑警以多年办案的敏锐神经察觉现在并不是开口的时机。就在我不知道这份沉默还会沉默多久,高山大辉说道:“现在真相大白了。”

    他说完之后,朝我看了一眼,说道:“对吗?”

    我点了点头,高山大辉径直就走开了。我觉得他的意思就是让我来解读整个催眠的过程。

    离开前,我看到他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一眼,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

    “所以,是宫内南珠杀了宫内阳平?”千谷刑警反问道。

    他估计其实还是听到了病房内的情形,也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并不是这样的。”

    老实说,我不想说。

    但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

    我看了一下周围,说道:“我们到一个地方整理线索吧,这里不适合谈论这件事。”

    首先要理解,催眠并不是让对方做梦。催眠是搭建意识与潜意识的桥梁。而潜意识是记忆的全部集合集。

    那么,催眠如何实现这一桥梁功能呢?

    一般来说,人在受到外部刺激的时候,会激发深藏的记忆。最简单的例子就是动画里面每次到了紧要关头的时候,主角配角反派们会出现对应的『回忆杀』。这就是外部环境刺激下的结果。那么,如果无法亲身经历这种时刻,有什么方法可以重新召回过去的记忆?这就是可以通过催眠——人为被动地去接触相关的记忆。但是,这份记忆很多时候会以梦的形式出现。梦是不受控制的,所以催眠过程中,催眠师要清楚要如何给对方指令,去引导对方,也就是高山大辉做的那些事情。

    虽然催眠前,高山大辉跟她说的是摆脱噩梦,没有直接联系当初的命案,但是从种种迹象看来,就是一年前的无头案才导致了宫内南珠被噩梦缠身。那么,其实这个事先植入的认知还是发挥着同样的效用的。

    “首先地点。”我播放录像给他们看。

    (因为这是查案的内容之一,所以根据法律,警察是有权可以看被催眠者的催眠记录的。但一般情况下,出于对被催眠者的保护,这些是催眠师不能给他人观看的。)

    噩梦的地点是河边。那说明就是一年前发生事故的河边。

    两姐弟因为争执分开,但是这个梦里面的分开其实更偏向于逃跑,说明梦里面南珠遇到了不愿意面对的事情。这可能就是事情的导火索。

    “人物。”

    姐姐在河边不愿意看弟弟的脸。

    千谷刑警说道:“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死者,所以不敢看自己的弟弟吗?”

    “不愿意看,回避眼神,指的是恐惧。就像是人遇到可怕的事情会下意识捂住眼睛,听到可怕的事情就会捂住耳朵,这都是情绪和意识在身上的体现。也许不一定是『对不起』,是羞耻,是后悔,是回避,是害怕等等情绪都有可能。”

    我离开的时候说道:“她离开第一个场所的时候,有个无头怪物追了上来。这显然暗指是她弟弟。接下来的是说到了有人捣鱼糕的地方。为什么有人在捣鱼糕?”

    “为什么?”萩原研二不理解。

    我跳掉这一段,说道:“最后一幕准确地说出她弟弟是死了的。而这整个梦都是她噩梦的来源,说明所有的要素都是她恐惧的,包括最后的『不要告诉别人』也是在这里面。”

    千谷刑警拍着桌子说道:“好的,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讲什么,完全混乱的。动机,没提动机!过程,没提过程!我说人是南珠杀的,你又否定。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我感觉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萩原研二举手喊道:“和老师。”

    我:“说。”

    “和老师,这不是出题模式,直接讲答案,别引导我们思考了。我们没学这个!”

    萩原研二虽然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但是我立刻意识到我说话的方式有问题。

    大家等着我说答案,我在帮他们梳理过程,一句话都没有解释。

    “宫内南珠很可能遭到宫内家某个人的侵、犯。舂鱼糕的动作是性的暗示,除此之外还有声音,也是暗示。过程应该是她弟弟发现了这一点,与那个人对峙,结果遭到杀害。南珠其实当时距离并没有特别远,目睹了一切,于是那人要求她闭嘴。之所以要砍下弟弟的头,很可能是弟弟和凶手发生争执,弟弟咬伤了凶手,牙齿留有凶手的血,怕引起警察的怀疑,所以凶手干脆把头砍下来,比拟宫内家问神的故事。而这个过程,我认为南珠也参与了,因为凶手应该是发现了南珠,这也解释了她为什么也活着,却不愿意指认。”

    千谷:“……”

    萩原:“……”

    “那么是谁对宫内南珠做了这件事?让她连指认的勇气也没有。”

    “还有一年前河内莱多里说自己成为了遗嘱唯一的继承人,却还要逃出宫内家的原因是?她难道不知道她跑了,宫内家主还可以另立一份遗嘱吗?她到底有什么底气可以直接等人死后再回来?”

    “另外,事实上,我看到女店东宫内美惠在温泉旅馆上与某个人偷情。这么多线索是不是可以串成一个故事原貌?”

    哪怕我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偷我们的东西,要偷什么东西?大概的内情已经清楚了。

    萩原研二说道:“所以,就是说宫内南珠姐弟并不是宫内过世老家主的亲生儿女,于是南珠被家主报复,弟弟知道这件事之后惨遭毒手,而南珠也被迫参与分/尸过程。经历这一切之后,南珠患上了失语症。与此同时,河内莱多里撞见了这一幕,并且拍下了照片,威胁家主把遗产全部转给她。所以她才不怕家主会换遗嘱,因为有这个证据,宫内家上上下下都会受制于她。”

    千谷刑警说道:“证据呢?这都是臆测。”

    “DNA检测。另外为什么是捣鱼糕呢?除了某方面的暗示,其实也代表了某个地方,宫内家几乎拥有整座山,他们有哪个作坊是在舂鱼糕的吗?检查那里也许可以找到你们要的人头。”我继续说道,“也可以对河内莱多里进行调查,相信这次她来宫内家,就是为了百分百确定遗产都会在自己手上,所以她可能会带底片,或者相机。”

    说到这里,我突然恍悟过来。他们若是认为来间是河内莱多里的话,他们自然而然地就会在意相机。所以,来间娜塔莉被攻击,我们的房间被盗,也都是因为『相机』。如果女店东的死是因为这相机的话,我觉得这恐怕会是一起多人合谋的案子。事实上,我的手机里面有拍下宫内家某人进屋盗窃的画面,这个人虽然蒙住了脸,但是他手臂的特征也是鲜明独一无二的,应该是宫内家二儿子辉平。

    我还在思考着,高山大辉又回来了。

    他说他太累了,去吃了点东西,所以才把解说的任务交给我。

    我把过程复述给他听。

    他全程没有什么表情,直到我停下为止。他才开口说道:“所以你不觉得,宫内南珠的反应过于强烈了吗?梦醒后也会伴随着呕吐感,足以证明她心理和生理上的排斥。你有没有想过,千谷刑警说得对,为什么宫内南珠在噩梦最开始的时候就不愿意去看她弟弟的脸?只是因为她参与了碎尸,对弟弟的死深感愧疚吗?”

    “……”

    “还是因为她知道弟弟的行动计划,长期屈服于宫内家家主的威吓下,她为了软弱的自己,出卖了她的弟弟,所以她才一直都不敢看她弟弟的眼睛……”高山大辉顿了顿说道,“你听过吗?『卡涅阿德斯船板』。这是一个世界法则——只有牺牲别人,自己才能存活,才能得利。”

    若是情况就是高山大辉说的那样,这个案子太多的恶意了。

    被害者,施虐者,活着的人,死去的人。

    所有人其实都不过是自私自利的恶人。

    我并不是很多人看的那种面对任何事情都可以淡然处之的人。我看到这些的时候,我也会对人性感到失望——人一旦触及到自己的根本利益,丧失理性,无法理智地维持该有的良知和底线。我真的觉得被恶心到了。

    ……

    “阿和。”

    “阿和!”

    我一下子回过神,抬头看向萩原研二,说道:“什么?”

    “你在想什么?”

    我垂着头,不太想说自己的心境,因为这都是无聊的废渣:“没什么。”

    我还没有说完,萩原研二两手“啪”的一声拍着我的脸,抬高我的视线让我和他对视一眼:“你傻了?”

    “嗯?”

    “你和这个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想那么深。我认识的阿和,是非常懒的人,不喜欢的事情就不做,不高兴的事情就不做,生气的话还会反击。你不是阿和了?苦着脸的你到底是谁?”

    萩原研二真的眼尖心细。

    我的声音嘟哝着:“自己想想之后,突然感觉人很可怕啊……”

    萩原研二说道:“有些人是如此啊,但有些人就很可爱。难道不是吗?以偏概全是大忌。你不是也这么认为的吗?”

    “不是。”

    萩原研二意识到我有心情跟他唱反调,顺势扯了扯我腮帮子,笑道:“阿和,你这样子就不乖了。”

    “你这样才很没礼貌。”我扯着他的手,说道,“我想继续调查。”

    我想知道这个故事到底怎么走。

    我不信,这个故事里面一点光都没有。

    “哇啊,阿和的神情很像要准备去演振奋人心的晨间剧,加油!!”

    我发现这个萩原研二很知道怎么浇我冷水。于是,我收起表情:“……”

    萩原研二试图亡羊补牢:“我开玩笑的,别生气。”

    “晚了。”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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