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哪里可怕了
降谷零也没有完全就把任务扔给诸伏景光,让他无凭无据地自我发挥。他挂了电话不久之后,又发了一张自己拿到手的现场图千秋晶子的自杀现场。女生穿着便装,挂在书店仓库的天花板上。
这是书店的员工拍下的第一现场,所以只有背影,很不专业。但该有的线索却很明显了。我在整理思路的时候,诸伏景光看着这张现场图,说道“这没办法看出高度。”
这话一落,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
诸伏景光注意到我的视线,疑惑地看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
这张图没有一点参照物,所以看不出死者的脚离地面的高度是否和被她踢倒的参照物持平。我非常能理解他现在的困惑在我看过的绝大多数自缢案中,发现死者并非自杀,是支撑她的物品并不能让她够到上吊的绳子这个破绽得出的。所以诸伏景光第一个反应就是研究参照物。
“我觉得,降谷同学应该是想让你看手的动作。”
“手”
“千秋晶子的手指动作是弯曲的,说明她死前挣扎过,一个一心求死的人会再次扯着绳子求生吗当然,我们也得考虑她反悔的情况。但一般来说,自缢的人手部动作是垂直向下的。”我一边解释一边看诸伏景光的表情,确定我的意思表达出去了。“所以,这种情况,我们最好需要尸检。”
我说道“如果脖子上的绳子留下的红圈没有到360度的话,很可能凶手勒住她的脖颈的时候,用什么东西抵着她的颈部了,可能是膝盖。”
想象一下,一个蹲坐在地上的人,凶手两只手用绳子勒住对方的脖子,对方应对不及,就像是溺水一样后仰脖子大口呼吸时,凶手趁机用膝盖抵着她的脖子借力,缩紧绳子。
“脖子部分很脆弱,那里有供血的主要血管之一椎动脉。这个时候她的死因就复杂了,可能是缺氧,也可能是大脑供血不足,出现脑卒中。但外表是看不出来的。我之前还听过新闻说,有人洗头,卡在水槽池,压迫到椎动脉,出事故的。所以,我们可以借助红伞和日照来简单做个滤光器,判断对方死前是否出现被虐待的皮下出血情况。”
诸伏景光听得入神,刚想开口问我,降谷零的解释的短信就发过来了。他发现死亡的原因,是踢翻的椅子高度有问题。
不要这么套路吧
柯南700多集的时候都已经反套路,不这么演了。
“你很厉害啊,不看椅子也可以判断。”
诸伏景光的话把我拉到现实,我说道“不,还是得看的。”我是建立在凶手已经把现场处理好的情况下的可行性方案。正常来说,降谷零发现的点已经足够了。“我的方法还麻烦一些。”
见他似乎对我的话还想发表一些言论,我打断他的话,说道“还是想想怎么让栗田父母同意尸检吧。”
“你怎么知道zero要尸检的”
我觉得,诸伏景光现在可能是听经听得太过疲惫了,所以认知负荷过重,不想要进行思考了。我虽然没有听到电话,但是估计猜得出来,降谷零可能要栗田父母同意进行尸检来进一步确定死因。
“我们要阻止下葬,除了做尸检之外,还能做什么”
诸伏景光这时候才恍悟过来,尴尬地笑道“对啊。抱歉。”
“你怎么了吗”他精神状态不在线,让我有点担心,“你没事吧需要休息一下吗”也许葬礼上出现了什么东西,勾起他的心理阴影。我不由分说,打算扯着他去长椅上坐着。
啊,最重要的事情都没有注意,我真是大失误
诸伏景光摇头,并且很诚恳地说道“我只是刚才在想,要怎么把你拉去当警察而已。”
“”
“你不觉得你也挺适合当警察的吗”
“”
是什么让你出现了这种错觉
“我哥哥也是靠推理能力成刑警的。”
看到诸伏景光这热忱的目光,我觉得我真的是满头大汗“我就是个会耍嘴皮子的人,怎么当警察”见诸伏景光还要劝说,我立刻正色道“我们还是去劝服栗田家长做尸检吧,时间不早了。”
也不知道诸伏景光是不急于一时,还是也觉得现在眼前的事情最重要,于是他就不再追着我说警察的事情。老实说,我耳根子很软,经不起别人磨。再加上,我又太擅长自我合理化,说不定磨着磨着,我觉得协助警察办事,也不会耽误自己做研究所工作。
我一定要学会更加坚决地拒绝。
回去之后一定要翻决策类型的书,召唤自己的理性。
回到尸检的问题上来,劝说亲属做尸检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然而,尸检并不是所有家人亲属都愿意进行的。哪怕根据法医学尸体解剖的适用范围来说,非自然死亡也是其中之一。但这种事情是需要家属签字的。
因为尸检最重要的环节是尸体解剖,这对已经失去亲人的家庭来说十分难忍,更别说,要是查不出东西的话,又该如何处理再来,现在亲朋好友都千里迢迢赶过来凭吊,泪也洒了,钱也给了,经也跪坐着听完了。现在说葬礼不举行,首先举行葬礼的人里面也会面临精神压力,会怕悠悠众口。
这细讲起来,对有些人来说觉得很可笑。
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评价和看法而忽视自己的感受
面子和目光难道比真相更重要吗
对于有些人来说,是的。
我当然也有多虑的情况。我习惯做最坏的打算,因为这样之后哪怕发生的事情只比想象中的好一点,对我来说也是,得一点,赚一点。
十分钟后,我得到了栗田父母的同意,让他们向警方重新申请法医鉴定,在众人的错愕中,中止葬礼的进行。诸伏景光在旁边全程听我和栗田父母的沟通,末了说了一句“你要是去做传销的话,连警察都会被你忽悠成你的下线”。
我懂这是夸张的说辞,所以笑着说道“传销是违法的吧。”
事实上,我并非完全是用口头劝服,我对栗田父母用言语和动作做心理暗示,他们原本精神就因为情绪而疲惫,再加上我之前还在警察面前帮他们查清栗田优死亡的原因,栗田父母对我的信任感要比警察还要多,有这两点,我再让他们以为是自己想去做尸检,一切就变得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但,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告诉诸伏景光了。
重申尸检要怎么弄手续就不是我的负责的事情了。我第二天还要做集体治疗,就不留在殡仪馆,而是转坐车回警校。我有时候不喜欢这种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但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像是父母忙。
像是和同学们的学习生活步调不一致。
像是我不喜欢麻烦,掺和在事情里面。
我总是会必须一个人的时候。
这种时候,不管是什么情绪,都必须挨着。
我首先回我的办公室,在周五的时候,就有各班的班长把要参加的人整理到春森老师的办公室里面,又转到我的桌子上。我打算事前把流程再过一遍,刚坐在椅子上不久,门就被敲响了。
春森老师从门后探出头,笑道“看到你办公室窗没关紧,就过来看看。”
我跟着站起身,打算给她倒茶,说道“要进来看看吗”
我上次去买了装饰咨询室的东西。弗洛依德曾说过,这间屋子里,任何一样东西都有象征意义。在咨询室的摆设都会透出一种外部信号,给来访者一种心理暗示,所以如何装扮咨询室也是一个考究的问题。就像是春森老师在咨询室里面放着风信子的香氛,风信子的花语有爱,有歉意,有执着,有浪漫,也有永恒的怀念。不同的人都可以解读不同的意思。
春森老师应下来之后,就看到我在我的位子后面立着一面正朝着咨询者的镜子。
“你选的是镜子”
心理咨询有一个叫做照镜子的隐喻,意为来访者来咨询的过程是正视自己,反思自己,提升自己的过程,就如同照镜子一样。
“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春森老师坐在正对着镜子的位置上,似乎想体会咨询者的感觉“摆放的位置很有趣,一般来说,是放在咨询者看不到的位置,坐下来之后,我可以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
坐在镜子前面的话,我可以留心对方的注意力在咨询过程,是放在我身上,还是在镜子中的自己上。我觉得我不要回答这个问题,所以给春森老师倒了杯茶之后,说道 “春森老师,要不要也向我咨询一下吗你最近遇到一些烦心的事情了吗”
春森老师看了一眼镜子里面的自己,又看向我说道“这就开始了吗”
“想让老师点评一下。”
春森老师不理会我的那一套,说道“你怎么就看到我有心烦的事情”
“栗田优的事情出现了新的情况,原本以为是栗田优因为她好友的事情而自杀,但现在发现千秋晶子是他杀,可能栗田优的事情要重新调查,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新的结论。”
春森老师听我这么说,失笑道“听起来像是你比较担忧懊丧的样子。”
“不是,我只是在想,春森老师似乎和栗田同学也有渊源,不知道春森老师会不会也会忧虑。”我看向春森老师说道,“春森老师之前就认识栗田同学了吧。”
“怎么说”春森老师歪着头,说道。
“就是之前咨询报告的时候,你特意让我关注栗田优,所以我觉得你们应该是认识的。”咨询者和咨询师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是一个空间的关系,走出这间咨询室,两方就不该有原来的咨询关系,否则处理不好的话,可能会让出现的移情的咨询者,或者反移情的咨询师出现意识、认知或情绪上的混乱。
春森老师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因为没必要。”我说道,“你想要和我聊一聊栗田同学的事情吗”
“你打算要和警方说我们认识吗为了协助警方进一步调查”春森老师苦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是我害死了栗田优的吧。”
“我既然和老师提起来了,就算最后不是我向警方提到的老师,老师第一反应还是我报的吧”我苦恼地抓了抓头,说道,“我其实想知道你和栗田同学之间是什么样的故事而已。”
这些故事和里木岩生提到的国中事情有什么联系呢
“好奇心”
“好奇心。”
“要是调查的话,我恐怕会被当做栗田优的对立面吧。我的未婚夫在十年前因为栗田优和她的同学们而出了意外,他们还是十二岁的孩子,我的未婚夫二十二岁,他也正打算当警察。”
“我可以问是什么意外吗”
春森老师很详细地跟我说了那件事的来龙去脉。栗田优和千秋晶子他们五个孩子那时候起了对大人恶作剧的心思,假装在河水里面溺水,也做了好几次。那次春森老师的未婚夫也相信他们出事了,结果他不幸在水里面抽筋,被一群怕事的孩子扔下了。事后,女孩子们还是有找人来帮忙,但是已经太迟了。
“”
在我发表结论之前,春森老师很快地就说道“时间已经过去十年了,我对未婚夫的事情早就放下了。要说现在烦恼的事情,倒不如说是在期刊上发表论文。”
我看得出,她的话是真话,所以很惊讶会变成这么学术的话题了“论文”
“关于全媒时代互联网世代的可塑道德的论文。”
听这个论文题目,我就觉得空泛“要写成案例分析型论文吗”春森老师有接触到足够的个案吗又或者展开了什么样的社会心理实验了吗
“你要和我一起写吗感觉和君好像很会写的样子。”
我其实不太介意,就是多发一张纸而已,说道“如果老师不介意的话”
春森老师听到我那么干脆,反倒摆着手拒绝起来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好吧。”
“而且,和君总让人觉得好可怕。”
我到底哪里可怕了
看我瞬间呆滞的表情,春森老师又像是恶作剧一样地笑了起来。
哎,唉。
老师也这么作弄人的
第二天如期到来,但我还没有开始我的集体治疗,我又被叫去警察局协助调查。因为这次出事故,意外死亡的里木岩生怀里掉出了我的名片。
古人说,祸不单行。
诚不欺我。
我都跑几次警局了
不过我和春森老师说,不用别人代,也不需要临时取消。
“我会早点把事情结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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