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三十年代来抗日

    田蓝没真的想做公孙杵臼。或者更具体点儿讲, 她的字典里就没等死这两个字。

    况且她也从来不认为赵氏孤儿的命要比那个假赵氏孤儿更高贵。

    她不过是觉得,在任何时代,了解时代特点的土著生存下去的几率更大而已。

    况且一个人跟50多号人, 那肯定是后者更重要啊。因为人生而平等。

    田蓝一口气将船开出了好几里地, 然后抓着船桨准备跳船。

    她可不打算跟船同归于尽。就让船继续往前开吧,开到哪儿是哪儿。

    田蓝正要跳下江, 船头突然立起个身影,直接勾着她的腰,猛然将她拽了下去。

    倒霉的小田同志吓得魂飞魄散,心中羊驼驼奔腾。

    麻蛋,吃国难财的王八羔子什么时候才能灭种啊老子没有倒在日本鬼子手里, 要被水匪灭了口,未免也太他妈冤了吧。

    早知道还不如留一身日本鬼子的衣服, 说不定还能将这群魑魅魍魉吓跑。

    田蓝下意识地要张口咬人, 倒不是她铁齿钢牙杀伤力十足, 而是这会儿除了一张嘴,她已经找不出任何可以攻击对方的武器。

    咬不死这缺德冒烟的混账东西,她也要咬下一块肉来。

    刚好那水匪伸手捂她的嘴,叫她一嘴巴狠狠地叼上了对方的大拇指。

    田蓝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呢,她是死都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主。

    可惜水匪就是水匪,人家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即便大拇指都要被她咬断了, 人家照样没撒手,反而还呲牙咧嘴地勒令她“不许叫船上有多少人多少鬼子像你这样的女学生还有多少想她们活下来就不要吵。”

    田蓝耸然,冻得都要崩溃了, 也没忘记问一声“你是谁”

    “我们是军人, 打鬼子的。快点回答我问题。”

    天色灰蒙蒙, 这一片全是芦苇, 瞧这到处都是人影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田蓝压根判断不了这些人到底有多少实力。

    不过从穿越这个世界到现在,她还是头回看到有人正儿八经地想抗日。最起码的大冬天有勇气潜伏在水里,其精神也是可嘉的。

    她哆哆嗦嗦的,纯粹是冻到说话都发抖“船上只有4具尸体,不过后面有一队日本兵。他们可能以为船上的人是日本海军,追上来的大概率是陆军。”

    那不知道究竟是水匪还是正规军的人都没来得及再问两句,就听见后面的马达声了。

    黎明时分,天色将亮未亮,声音分外的刺耳。江上迷雾模糊了人影,嘈杂了日军的咒骂声以及零星的枪声。

    田蓝感觉自己被人猛的往后一推,然后胳膊叫拧住了。再后面捆绑塞嘴一条龙服务,她叫五花大绑丢在了岸上。

    身体触碰到地面的瞬间,田蓝心中只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

    这抗日的未必真抗日,但土匪绝对真土匪。最好你们两波狗咬狗,直接咬死了对方为止。

    真t冷啊,11月下旬黎明时分的风刮在人身上,而且还是浑身湿漉漉的人身上,简直就是要人命。

    田蓝心中破口大骂,满清10大酷刑里有这条吗让人泡了水再冰天雪地的大风吹。假如没有的话,可以加为第11条。亲身经历的她可以赌天发誓,这滋味当真生不如死。

    因为你可以切身体会自己的生命在随着体温一点点流失。原来人要死的时候会这么冷,即便没有失血,也会浑身冰冷。

    枪声与风声在她耳边呼啸,咒骂与呐喊此起彼伏,她已经分不清哪种声音更刺耳。

    她只觉得眼前越来越黑,感觉如果这是一个通关游戏的话,那她的进度条估计显示的是ga 。

    唉,她还跟周老师约好了,如果她能顺利脱身,会想办法去找她们。

    这回是彻底没戏了。

    唉,这50多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大姑娘,一旦离开了庇佑走在外面,那简直就是白花花的大肥羊。不知道她们能不能顺利的从上帝的羔羊成长为战斗的山羊。

    生活对她们未免也太残酷了些,根本不给她们缓冲和慢慢成长的机会呀。

    难怪人家说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呢。

    “醒醒,快醒醒”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田蓝都以为自己要永远坠入黑暗中时,身体被人剧烈地摇晃起来。

    她的耳朵还听到了咒骂声“你们疯了,你们想活活冻死她吗”

    另一个声音辩解道“谁知道她是不是特务就跟江阴海战一样,没特务也不至于这样。”

    “那也得调查清楚。我们又不是秦桧,怎么可以莫须有就判人的罪”

    旁边又有声音响起“反正她肯定有重大嫌疑。船上就四具光身体的男尸,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摇晃田蓝肩膀的人又说了什么,倒霉的田蓝没听清楚。因为他的动作实在太大了,她被晃得直接吐了起来。

    她实在怀疑自己没冻死也要被晃死了。

    就这样,旁边那声音还没好气“我说没死吧,这十之八九就是女鬼。”

    田蓝心中神兽奔腾,姐要是女鬼的话,姐第一个掐死你,王八蛋

    摇晃她的人倒是挺惊喜的,还喊了一声“你醒了”

    然后他的态度变严肃起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蓝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没吃东西,想吐也只有黄水可吐。她干呕了几声,发现自己居然还在船上。

    对,就是那艘她准备放归江河湖海的机动船,居然又叫这帮人给拦住了。

    田蓝抬眼看面前的人,一时间分不清楚她们到底来自何方。

    因为这帮人的衣服就乱七八糟的。有的穿的是打补丁的灰军装,有的穿的是灰蓝色的军装,还有土黄甚至有苹果绿,有人穿的是单衣,有人套的是夹袄,可谓五花八门。

    一看就不像是什么正经队伍。

    不过田蓝还真没办法据此就认定人家是土匪。因为抗战时期除了委员长的嫡系,国军的补给也相当够呛,单一个衣服就乱七八糟。

    田蓝实在无从判断他们究竟是散兵还是土匪。说个不好听的,这二者在某些时候也差不多了。

    她不吭声,先前摇晃她的人就皱眉,声音也愈发严厉“问你话呢,到底怎么回事这几个人”

    “我杀的。”

    田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就跟被砂纸磨过似的,声带的振动简直能渗出血来,发出的声音也沙哑不堪。

    但就这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

    那可是四个大老爷们,而且从她们的内裤判断,起码有三个日本人,并且这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士兵。光看他们手上的茧,就晓得他们开了无数次枪。

    面前这位弱不禁风,身上还穿着女师校服的学生,居然说自己杀了那四人。

    她是还珠楼主笔下的蜀山剑侠吗难不成可以飞剑杀人

    先前摇晃她的青年军人却拉下脸来,语气愈发严厉“枪呢其中起码有一人是死于枪伤。”

    田蓝深知此事瞒不过去,毕竟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这些人的尸体推下水。

    当时情况紧急,她只来得及将刚刚软化的尸体上的衣服扒下来,交给周老师她们带走,以便不时之需求。

    至于尸体,没时间绑上石块沉入江底,那就只能随他们去。

    现在,叫人撞破了,她便君子坦荡荡“是啊,我开了枪。”

    “枪呢”

    田蓝态度镇定“子弹已经打完了,我扔进江里了。不然让日本鬼子得了,还得继续祸害我们中国人。”

    剃着平头的年轻军人猛然抓起了田蓝的手,目光如鹰隼般瞪着她“你开的枪”

    田蓝清楚这双手十指芊芊,是典型的闺阁小姐的手,中指处还有些许长期握笔留下的薄茧,但绝对不是一个长期拿枪的人应有的手。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只说了句含糊其辞的话“我父亲以前是军人。”

    问话的人并没有松开她手的意思,全然不顾男女授受不亲,态度依然严厉“他人呢”

    田蓝的语气伤感起来“死了,他还没能看到日本鬼子被赶出华夏的那一天。”

    她这话的迷惑性太大了,时间地点全凭听得人自行猜测。

    在场的人恍然大悟,皆忍不住唏嘘,这是因为父亲拼死保护女儿,结果自己丢了命的人间惨剧。

    然而逼问田蓝的那位军人却微微眯了下眼睛,步步紧逼“你父亲去世了,他的尸体呢”

    其他军人也瞬间反应过来,没错。连日本鬼子的尸体她都留着,为什么却没有她父亲的尸体总不该那个脸被砸得稀巴烂了男尸就是她父亲吧。

    从体格上来看,他可不像是能干翻三个训练有素的日本兵的人。

    田蓝摇头,表情呆滞“我没爸爸了,爸爸掉进水里了,爸爸掐着鬼子的脖子掉进水里了。爸爸让我开船走,爸爸不许我留下。”

    说到后面,她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众人皆为之动容,唯独那个一直逼问田蓝的青年军人却冷酷到底,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时间,还在不停逼问“船上其他人呢只有你吗”

    田蓝抽噎着“有的死了,有的都跑了。呜呜呜,只有我,只剩下我。”

    “那你留着这几个人的尸体做什么为什么扒掉他们的衣服”

    其他人的目光也显露出狐疑的身上。没错,一个年轻小姑娘,跟四具尸体待在一起,不说吓得心惊肉跳,起码也没勇气脱掉人家的衣服吧。

    田蓝心道,他们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我还怕个死人吗

    不过当着这群身份不明的人的面,她还是得装模作样“不是我脱的,他们自己脱的。我要留着他们,让他们跪在我爸爸坟前永远赎罪。”

    这话说的东一榔头西一棒槌,但还挺符合一个受惊吓过度的女学生的表现。

    只剩冷酷的人永远冷酷,那步步紧逼的青年军人并没有就此放过她的意思,反而直接拿绳子将她绑了起来,还叮嘱旁边人“好好看着,别让她跑了。”

    旁边好几个人嘻嘻哈哈,还有人拍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呀,我们陈副官终于开窍了,晓得大姑娘的好了。这姑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养的多好啊。”

    田蓝一颗心往底下沉。

    眼前这帮人抗日大约是真抗日,但欺男霸女估计也少不了。所谓的抗日名将里,姨太太讨了一堆的比比皆是。自古以来的劣根性啊,除非真秉承共产主义思想,彻底贯彻人人平等的理念。否则把女人当成财产,可以随意争夺的财产这种事情永远不会消失。

    那位陈副官却没好气“能不能管好裤裆里的那二两肉这个人明显有问题,你们看不出来吗”

    嘲笑他的人又开始嘻嘻哈哈“前面我们怀疑她是日本特务,你却说她是个正经爱国女学生。现在好了,看清楚人家长什么样了,你却一开口就说人家是特务。敢情是觉得达到了特务的相貌标准了”

    陈副官彻底没脾气了,他扭头看了眼田蓝,声音硬邦邦的“船上没有女人的衣服,你自己就着煤炉烤烤火吧。不要试图做任何无用的事。”

    刚才还调笑的人突然间回过神来,的确,这人疑点重重。

    倘若真跟她说的一样,那么原先乘客的行李呢难不成这些人死的时候还拎着自己的箱子跳江。

    尤其是女人。

    日本鬼子脱裤子唯一的理由就是要糟蹋妇女,这些人的行李呢

    大家的目光又变了,留下看守她的人也提高了警惕。

    照他们说,这样一个满身破绽的人就应该早点杀了,以绝后患。

    陈副官却摇头“你们觉得她一个人有能力杀掉船上的人吗”

    她要真有这能力,也不至于被他们抓住。所以她必定有同伙。她的同伙就是隐藏的威胁。

    舱门关上了,杂物间一片暗沉寂静。太阳已经从东方升起,只可惜清晨的阳光无法照进这里。

    田蓝眯着眼睛,靠坐在火炉旁。炉火跳跃着舔舐水壶,也照亮了她洁白的脸。

    昏昏欲睡的女学生突然间睁开眼,目光精芒四射,像刀子一样狠狠扎进悄无声息靠近她的士兵。

    上过战场开过枪的人,居然被这一眼吓到了,下意识地往后缩。

    田蓝冷笑,声音轻飘飘的“有件事情你们可以相信,就是枪是我开的,我拿枪抵着他的后脑勺开的。畜生是我杀的,我踢翻了煤炉,炉渣烫伤他的脚,我拿煤炉砸碎了他的脑壳。”

    她露出一个笑容,形如鬼魅,“怎么样我砸煤炉的力气还可以吧。”

    一瞬间,士兵竟然被吓到了,下意识地缩回头。

    他的同伴抱怨道“陈副官不是说了吗让他们别招惹她。说不定她就是个女鬼。我爷爷以前就是撑船,水里的女鬼可多了,她们都要找替死鬼的。”

    惊魂未定的士兵不耐烦道“别来这套。你也别拿姓陈的来压我。老子要不是受不了这口窝囊气,叫小日本骑在脖子上屙屎屙尿,老子至于跟着他霍家军,老子已经待了五年了,他才来多久满打满算还没两年吧。要不是他捧霍振彪的臭脚捧得好,轮得到他吆三喝四。”

    他同伴急了“三哥你别说这话,要不是陈副官有主意,咱们早就被日本人炸死了。这回也是的,明明安排的是伏击,关键时刻还是他立刻改主意,改成了前后夹击。又是他潜到船边丢的手榴弹,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打败一条船的日本鬼子。”

    直到现在,他都恍恍惚惚。他真的打死日本人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日本人;从九一八事变开始就长驱直入,所到之处,势如破竹的日本人;霍振彪之流听了,就吓的屁滚尿流的日本人。

    一条船好几十号日本兵呢,不是伪军是正儿八经的日本人,都被他们干掉了。他们还收缴了枪支弹药,这可以称得上是大捷了吧

    可惜这帮家伙居然没带补给,床上没吃没喝,否则就圆满了。

    那位三哥暴躁起来“陈立恒,陈立恒,你一天到晚就把这个陈立恒挂在嘴边。我看你不要喊我哥了,你赶紧跪在他面前过日子去吧。”

    田蓝本来都已经昏昏欲睡了,听到“陈立恒”三个字,她猛然睁开眼睛。

    “我要见陈副官,我有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他。”

    还在争论不休的看守吃了一惊,全都扭过头看她。

    田蓝重复了一遍要求,正色道“你们已经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想活命的话,就立刻找陈副官过来,我只会告诉他。”

    看守面面相觑,还是那位年纪小的娃娃脸士兵站起身“你别耍花招,我去去就来。”

    半分钟不到的时间,剃着板寸头的年轻军人浓眉紧皱,踏入了杂物间,语气冷淡“你有什么要说的现在说吧。”

    田蓝面色古怪地看着对方,这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头发短短,肤色微黑,浓眉大眼,嘴唇微厚,完全不负她记忆中的模样。

    摸着良心讲,要比她认识的陈立恒丑。

    不过说实在的,她对60年代的陈立恒本身记忆就很模糊。尤其是她去海南岛育种之后,陈立恒不晓得被派去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他们就此断了所有联系。

    不过当年陈立恒好像是校草级别的存在,就算刨除了高干子弟光环加成,他也是小姑娘们偷偷关注的对象。

    现在,同名同姓的人跑到了1937年,田蓝看着对方的脸,张张嘴,居然开口就是歌“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雨露滋润禾苗壮”

    她之所以选择这个,不为别的,只因为这首歌是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前最常听到的歌曲,也是60年代年轻人最耳熟能详的歌曲,更是1937年的人绝对不会唱的歌。

    不晓得是田蓝唱歌的水平实在不咋样,还是她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利于发挥,反正她唱了两句之后,都唱到“干革命”,陈立恒才身体猛然一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你怎么会唱这个”

    田蓝看他的反应,瞬间松懈下来,直接骂出声“你个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早说我吓都要吓死了,我是田蓝”

    这家伙,怎么也穿越了

    她就说当初那个“为人民服务”的挎包和那本宣言有古怪嘛,不然为什么经由他的手交给自己。

    还有她的包和她的空间,老实交代,是不是也叫他拿走了

    现在这一切又究竟是什么情况他跟空间到底在搞什么勾当不交代清楚,她跟他没完。

    她伸出手,就要开口质问。

    结果话没出口呢,她便眼前一黑,连坐都坐不住,直接瘫了下来。

    陈立恒下意识伸手一摸,顿时心惊肉跳。妈呀,架在火炉上烤的不是水壶,而是田蓝的脑门吧。

    烫的能煎熟鸡蛋。

    迷迷糊糊间,田蓝听到了一句话“怎么发烧了”

    她顿时在心中骂了一句国骂。完蛋了,上个世界她就觉得陈立恒没多聪明,现在这人怎么变得更笨了

    还怎么发烧了你泡在冷水里头,穿着湿衣服到现在试试看。我看你不是发烧,你的脑袋已经烧没了,所以才这么没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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