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八姑口中的英子是位童养媳。跟影视作品里经常表现出的童养媳形象不同, 这个时代,或者说在本地童养媳更多的见于穷苦人家。
男方家庭可以凭借这种方式省却一笔讨儿媳所需的开销,还能多一个人帮忙干活。女方家庭则少养一个孩子, 同样能减轻负担。有钱人家都是要大办喜事的, 才不要省这种钱。也因为如此, 当地童养媳都是女大男小,女方承担着照顾还没有圆房的小丈夫的责任。
英子就是这样的童养媳。她12岁来到婆家,帮寡母婆婆做家务,照应小她6岁的弟弟也就是她未来的丈夫。英子长到15岁时,已经显出了美人胚子的造化。只是怀璧其罪, 这种造化对于没钱没势的人家而言无异于小孩子捧金过闹市。
陶老四是个色鬼,陶老四看上英子了。他故意纵马吓得应子的小丈夫发了高烧, 当天夜里就抽搐着没了。他掳掠了英子, 还放火烧了英子的婆家, 又打伤了跟英子情同母女的婆婆。
这人的恶行还没完。他玩腻了英子之后, 将她丢给手下糟蹋, 后来干脆把人卖进窑子里换钱。
可怜的英子从龙潭到虎穴, 自己都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时候染上了脏病。
妓院老鸨怎么可能给她掏钱治病。看她挣不了钱了, 她还没咽气呢,老板就把她丢进口薄棺材, 直接拖到乱葬岗就埋了。
英子拼命挣扎, 把棺材板撞得砰砰直响。也是她命不该绝, 或者说看惯了人间残忍的老天爷都忍不住生出了怜悯。一个路过乱葬岗,想要摸点东西换食物的乞丐婆听到了动静。
这老人心善, 虽然担心是碰上了诈尸, 但也担心有人是遭人害了, 便大着胆子问了几句。
结果等她刨开棺材打开棺材板, 两人一对眼,再问了几句话,就抱头痛哭。
这乞丐婆是谁就是英子的婆婆呀。婆婆一直咬牙活着,四处打探英子的消息,就抱着一线希望,还能把儿媳妇接回来度日。
现在见到了人,虽然是身染脏病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但儿不嫌母丑,母又怎么会嫌弃女儿英子的婆婆立刻将她带回了家。
陶八姑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我就没见过比她们婆媳更苦更可怜的人。我干上那营生,村里女人瞧见我都吐唾沫,就英子婆婆不嫌我脏,说我也是苦命人。我知道我不该开这口,杨梅大疮是脏病里的脏病,皇帝老儿染了都是个死字。可我憋不住啊,田先生,你们是不是有六零六,它能治何长官的病,是不是也可以治英子呢这姑娘才18岁呀,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
田蓝现在是真心佩服那些将穿越者身份隐瞒得死死的前辈们了。
自己在上一个世界就是走的狗屎运啊。
她刚好碰上60年代,那个正值全国大串联,群众智慧被广泛鼓励,各种新鲜玩意儿乃至民科都具备广袤市场的时代,才能侥幸直到离开都没被人拆穿。
否则,人民群众的眼睛多雪亮。别说朝阳区大妈了,就是现在的农妇那也是响当当。
人家根本不相信什么蜂蜜治病,人家瞧见的是周老师在田蓝提到六零六时古怪的眼神。
周老师知道六零六,也承认六零六能治病,却否认自己有六零六,但是,病得那么严重的何长官好了。由此可推断,周老师有药,可因为这药跟脏病联系在一起,所以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先生不能提,只能偷偷给人用。
所以周老师才每天给何长官准备参茶,那茶里放的肯定不是什么参片,而是那个六零六。
这番推断严丝合密,逻辑毫无问题。连田蓝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起。
况且她反驳个屁呀,人家陶八姑说的多好啊,可信度可比她的际遇高多了。
田蓝毫不犹豫“用的不是六零六,是一种洋人的新药。”
她记得新中国刚成立的时候,国家就花大价钱进口青霉素给妓女治病,然后才逐步将她们改造成自食其力的社会主义劳动者。
陶八姑才不管这药叫六零六还是九零九呢。
她听到田蓝没否认给何大勇吃了药就双眼冒光,再听讲是洋人的新药,愈发心潮澎湃,大着胆子央求“田先生,你能给英子吃吗我知道这药肯定很贵。我还攒了点儿钱,我掏这个钱。要是不够的话,以后我多做事,我一定会把钱还上的。”
她们都是被陶老四祸害的人,她现在日子过好了,在山上能堂堂正正挺起胸膛做人,还能跟人在一个锅里吃饭也不遭嫌弃,她也希望英子能安安生生地活下去。就像田先生周老师她们说的那样,做坏事的是恶人,该受惩罚的也当是恶人。
田蓝微微抬手,认真道“不是这个原因,药本来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大家都是受剥削受压迫的苦命人,我们游击队就是要为大家撑腰做主。只不过有个事情,咱们根据地虽然没有围起大墙,但也是军事禁地,要讲保密原则,不是说谁都能随随便便地进来。”
陶八姑立刻点头如小鸡啄米,口中连声道“我懂得,我懂得,土匪还有探子呢。”
田蓝微微笑“对,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们又打鬼子,又打土匪,又打汉奸,恨死我们的人多的很,我们必须得小心。你是咱们游击队的人,所以你能上山。但是英子是普通群众,我们还是要有一定的保密意识。这样吧,你把人接到村边的山上照应,我定期过去给她打针。”
她满脸严肃地强调,“这事别跟任何人提,要保密,知道不”
陶八姑点头如捣蒜,连声表示“我晓得的,我绝对不败坏了我们游击队的名声。”
田蓝哭笑不得“不是这个原因,我们都是平等的。所有受侮辱受压迫的人都应该站起来奋力反抗,彼此间也当互相帮助。就是这个咱们现在形势很复杂,尽量不要宣扬。”
现在山上的女兵还倾向于相信是蜂蜜帮助了伤口愈合,而以王志友为代表的男兵们则默认是女先生们出手,拿出了珍藏的药物。
后者因为要提防川军问她们讨药,他们又怕女先生是菩萨心肠,谁都舍不得拒绝,所以把这事儿瞒得死死的,不叫第三个人知道。
但要是有人患了梅毒上山被治好了,那这事就瞒不住了。到时候田蓝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陶八姑虽然没搞明白究竟是为什么,但她还是坚定地执行任务“我不说,我跟周老师也不说。”
田蓝这才放下心来“好,事情宜早不宜迟,那你就尽快把人带过来吧。咱争取在年前把人的情况给控制下来。”
说这话多心虚呀,她压根就不会给人治病。她今晚还要潜入空间,去观摩学习药物的肌肉注射。
她就说好不赖赖的,空间里医院的阶梯教室会突然间开放,还播放各种医学实际操作的录像带,合着搞了半天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妈呀,开什么玩笑她没在60年代当赤脚医生,逼着她到1937年开始自学成才了。拜托,空间同志你靠谱点儿,这种行为叫做草菅人命。
田蓝脸上笑嘻嘻,心中,我谢谢你哦,谢谢你不讲武德,逼迫人当全才。
晚上闭眼躺在床上时,田蓝的内心是崩溃的。
清早睁开眼睛爬起床时,田蓝的内心是绝望的。
她终于明白为何爹妈都当医生的她当年高考填报志愿却坚决选择农学,不是因为她姓田名蓝,意味着她应当在蓝天下种田,而是因为她深深地恐惧针头。
她害怕打针,作为被动方,她害怕。作为主动方,她更恐惧。
打肌肉注射液就算了,选准位置,眼睛一闭扎进去推药。可这皮试要怎么做还要打一圈,这不是在存心为难人吗
打早饭时,陈立恒看她蔫不拉叽的模样,有些奇怪“怎么啦何大勇情况挺好的,我看过不了几天他的伤口就能长上了。”
田蓝摇头,压低声音跟他说了英子的事,最后抒发绝望的心声“我不会打针,我真没给人打过针,我都要疯了。可我又不能放着不管,她太惨太可怜了。现在我不帮她的话,根本就没人能帮她。”
陈立恒听了英子的遭遇,咬牙切齿;再看田蓝愁眉苦脸的样子,顿时乐了“哎呦,我还以为多大点事呢,不就是打针吗小菜一碟。”
田蓝恍然大悟,对啊,眼前这个人不是会打针吗那他去打不就行了。别说年轻媳妇要避嫌,医者父母心,不在乎男女。
陈立恒却断然拒绝,还一本正经地教育田蓝“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问题。不会就学呗,活到老学到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谁都不能躺在功劳簿上吃老本,不然总有弹尽粮绝的那一天。你看我们都跟你学种田,你怎么就不能学医呢咱们根据地发展也需要大量的卫生兵。你现在能拿到药,你要是会用这些药,是不是事半功倍你不能搞个人英雄主义,上场打仗固然英勇,但整场战争的胜利需要无数的后勤保障人员。”
她的老天爷哎
田蓝还是头回知道陈立恒的嘴巴也这么能讲,做起思想工作来头头是道。
她毫不犹豫地怼回头“术业有专攻,你既然学过,那就具备基础。你继续进修效果会更好,你干嘛不学去”
陈立恒不假思索“我又进不了空间,我上哪学去你要学会的话愿意教我,我肯定乐意学。”
田蓝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合着这人不是空间给她安排的穿越工具人,纯粹是个监工了。
她只能干瞪眼,垂死挣扎“我晕针,我看到针头就发慌,我还怎么给人打针我要对病人的生命负责。”
陈立恒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对女同志他会照顾些,但依然以革命同志的标准要求对方。
就像现在,他冷酷无情“没事,多练练就好了,多盯着看看就不慌了。”
大概是田蓝的表情太过于绝望,他又安慰了女同志一句,“你可以在我身上先试着打皮试针。”
田蓝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你青霉素过敏不”
“应该不过敏。”
“那万一过敏呢”
陈立恒愈发莫名其妙“抢救就是了,你好好学抢救呗。”
田蓝扶额,有气无力道“好吧,我会准备好肾上腺素的。”
尽管她心慌手抖,尽管她百般想推脱,结果她还是赶鸭子上架,被迫硬着头皮去给人打青霉素了。
这用在人身上的药比用在地里的药可复杂多了,光一个青霉素还要分那么多种,她要给英子打的叫苄星青霉素。一个礼拜打一次,连续打23个礼拜。
实话实说,田蓝就是亲眼看到英子,又追着人家问了半天,她也搞不清楚英子究竟算几期梅毒。
她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是,虽然油灯照射下得英子脸上长了不少红包,但好歹五官还在,不像那个闹独立的外蒙活佛一样,直接因为梅毒烂了鼻子瞎了眼睛。
再说按照药品说明书讲的,晚期梅毒也是打三个礼拜的青霉素,那就打三个礼拜吧,打完拉倒。
陶八姑瞧见田蓝的时候,欣喜不已,待看到陈立恒也跟来了,立刻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她觉得这事儿没脸见人,她净给根据地添麻烦了。
没想到陈立恒却大大地夸奖了她“你很好,八姑,你比我们想象的进步都快。因为你有颗金子般的善良的心,你爱憎分明,一双眼睛看得清楚谁是好谁是恶,谁是我们的同伴,我们应当团结谁。所有受压迫受剥削的人都应该团结起来,反抗欺辱我们的恶势力。”
他说得慷慨激昂,不仅陶八姑感动得红了眼眶,英子的婆婆更是直接跪在地上要给他们磕头,口里喊着“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田蓝正给人打皮试针,能过去搀扶人的只有陈立恒。可怜的陈长官也头痛呢,他是在男女关系要注意的时代长大的,不到迫不得已,他都不想轻易与年轻女性有肢体上的接触。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陶八姑居然抢先一步架英子婆婆的胳膊,嘴里还焦急地喊“不兴这个,游击队不搞这套,有话好好说。”
陈立恒惊讶地瞪着田蓝,顿时佩服得要命。这人的政治工作到底怎么做的居然让陶八姑的进步这么快。
田蓝倒觉得这得归功于陶八姑自己。一个受了侮辱迫害敢于痛恨,在百般无奈之下,又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的女人,她的悟性本身就相当可以。
有这件事打岔,田蓝给英子打皮试针时,居然都没手抖。
她拔出针头,认真地背诵操作指南上学到的话“要是皮试阴性,我就继续给你打这个药。要是皮试阳性,我就给你换一个药。那个药可以直接吃,但是副作用比较大,你可能会牙齿变黑,还有些其他的问题。”
英子的婆婆掉下了眼泪,口中喃喃“只要能活下来,别说牙齿黑了,就是牙都掉光了,我给她讨稀糊糊吃去也好啊。”
田蓝正色道“别讨饭了。英子后面应该能好起来,你们好好过日子。”
婆婆却一个劲儿地摇头,说不出话来。
还是陶八姑替她解释“她家没房没地了,那时候为了找英子,她婆婆把最后的5亩水田也给卖了。”
就是现在,这对苦命婆媳还借助在村里破旧的土地庙里。那四面漏风的,北风呼啸,就是好人也要被吹坏了。
田蓝和陈立恒对视一眼,立刻拿定主意。
“既然你们在村里已经没田没屋了,那这样吧,我们山上还有点活,你们看能不能做。像是养鸡养鸭子,会不会养会的话,等开过年来,英子的身体好了,你们婆媳就在山上养鸭子,平常再做点箩筐什么的,我们这里管饭,也给发布料做衣服。”
英子跟她婆婆都大喜过望,不仅是婆婆,就连躺在干草堆上奄奄一息的英子也挣扎着要起身给他们磕头。
吓得田蓝赶紧给陶八姑分配任务“她俩我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她俩能改掉这个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这事才算完。不磕头,堂堂正正做人,挺直了腰板,大家都是平等的人,不点头哈腰。”
陶八姑赶紧领命“是”
田蓝和陈立恒仔细观察了一回皮试针,一致认定是阴性,这才给人推了一管青霉素。
待到打完针之后,他俩愣是又在山洞里观察了整整一个小时,感觉应该不会再有过敏反应了,这才敢离开。
陶八姑赶紧送他们出去。
路上,田蓝还在强调“你进步了,也得带她们进步。将来,她们要愿意,也可以加入游击队的。”
陶八姑瞬间眼睛一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们也能加入游击队”
她还没见识过战争的残酷,现在瞧见的全是游击队风光的一面。
土匪被他们一网扫尽,就连作威作福的二鬼子他们都敢吊死,听说就是日本鬼子,他们也敢直接烧了人家的仓库,
多气派呀,谁都不敢欺负他们。
田蓝认真道“一切有志于抗日的群众,我们都欢迎。不过当游击队员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轻松,打仗是会死人的。从加入游击队那一刻,我们就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随时准备好为了我们的事业而牺牲。”
陶八姑有些被吓到了,她用力呼吸了几下,咬牙道“不怕,我们都是本该死了的人了,现在多活一天都是赚一天。既然游击队要打日本鬼子,那我们就打呗。”
陈立恒满意地点头。从群众成长为战士不简单,保尔柯察金也是一步步变成坚定的无产阶级共产主义战士的。
只有将群众都变成了战士,让侵略者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他们才会被彻底地打败,被彻底地赶出华夏大地。
他们游击队到现在规模也没进一步扩大,就是因为群众教育这件事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反复地不断地进行,让人民真正意识到这场战争他们不能置身事外,所有人都必须站起来奋力反抗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
陶八姑被激励得不停点头,直接拍着胸口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完成任务。”
“谁”陈立恒突然拔枪对准旁边的树丛,厉声呵斥,“不许动,不然我就开枪了”
因为他们给英子打完针以后又留在山洞里观察了一个多小时,所以他们是黄昏时分来,天擦黑才走的。这个会儿,田蓝只瞧见一团灰扑扑的影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说话人的声音抖得更加厉害,简直破碎不成声“军军爷,你别误会,我是来找神医看病的。八姑,八姑,我是小凤,你帮我说句话呀。”
陶八姑这才惊讶道“小凤,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姚小凤也是他们村的,不过早几年前就出嫁了。这时代,女人回娘家得婆家同意,没那么容易。所以这几年陶八姑都少见姚小凤。
没想到,这黑不隆冬的大冬夜里,她们居然在冷风嗖嗖的山上碰了头。
姚小凤苦着一张脸,一副要掉眼泪的模样,可怜巴巴道“我我是来求神医救命的。”
陶八姑下意识地否认“你发晕哦,你不去县城找大夫,你跑山上来找什么神医。”
“哎呦,八姑,求你了。我听得清清楚楚,你在山神庙里跟英子说了,这山上有神医能救她的命。刚才我也听到了,就就是有这个能耐。”
陶八姑一张脸涨得通红,她羞得恨不得直接挖个洞钻进去。
田先生说了这事要保密,结果任务交到她手上,她给办成这样,她真是没脸见人。
亏得游击队还这么信任她呢。
田蓝开口帮她解围“算了,那破庙四处漏风,隔墙有耳也正常。”
她抬眼看身上打扮还算整齐干净的姚小凤,心平气和道,“我也不是什么神医,就是手上有点药丸,但这也不是仙丹,不是什么病都能治。你说说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要是我们能帮忙,自然会帮。但要是帮不上,那也请你别怨怼,我们真的不是开药堂的。”
姚小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开始“咚咚咚”地磕头。
陈立恒几乎都要麻木了,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些人动不动就磕头的做派。偏偏这磕头的还是个瞧着不满30岁的媳妇,让她想去伸手搀人都要避嫌。
陶八姑可算找到事情做了,赶紧冲上前,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口中抱怨道“你干啥呀,别老磕头,白白折了别人的寿。有话说话,你得啥病了我看你好的很哎。”
姚小凤的眼泪簌簌往下掉,直接哭出了声“八姑我哪里好啊,我要死了,我肚里有娃了,我要死了。”
陈立恒满头雾水“有孩子生下来就是了,怎么还要死要活的。”
瞧她的打扮也是个媳妇啊。这又不是大姑娘生私孩子,还要躲着人。
谁知道陶八姑突然间变了脸色,眼睛瞪得老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姚小凤“你,你男人不是大前年就没了吗你这孩子”
姚小凤嫁的是大梁庄的一个地主,比她大近二十岁,前头老婆死了,娶她做填房。
姚小凤哭着一把抱住陶八姑的腿,泣不成声“八姑,你就帮我求求神医救救我吧。我这是真的没招了。我要让他家知道,他家还不活剥了我的皮。他大伯就天天盯着我的田,想方设法找理由要霸占走呢。”
陶八姑却没陪着她一起哭,反而厉声逼问“你给我说清楚,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姚小凤死活不肯说,叫她逼了半天,最后也只含混透露。是她家的一个帮工。
农忙的时候,地主家也要请帮工。这帮工多灌了她几杯酒,就摸上了她的床。一来二去,她居然怀上了。
姚小凤满脸绝望“我以为我不能怀的。我嫁过去好几年都没怀上,我男人走了我才抱了个孩子在屋里养。我哪里知道我能怀上呢”
但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古代女人为什么不停地生除了因为孩子夭折率高,必须得多生几个,提高存活的概率以外,就是因为缺乏简单有效的避孕手段,而且怀了你也没办法打掉,只好生下来。
姚小凤绝望地哭诉“我花了银元找庵里的尼姑,她给我药粉,说让我塞在下面。结果痛的我要死了,也没掉。我想去洋人医院找洋大夫来着,可是城里洋人的医院关门了,根本看不到人。我这是走投无路了,我本来是想去死的。”
陶八姑阴沉着脸,厉声呵斥“你还好意思说,你还不如去死了干净呢。”
姚小凤自己要死是自己的事,别人逼她死,她就不乐意了“我凭什么死呀就因为我脏了身子那你跟英子呢不也好好活着吗”
倘若不是看到半掩门的陶八姑都被游击队收留了,窑子里出来的英子,他们也愿意救;她当真不敢跑来磕这个头。
陶八姑气得简直要打人,她就没见过这么恬不知耻的
“我们能跟你一样吗我们不想太太平平过日子我们都是被逼的,被强迫的。你呢你放着安生的好日子不错,你自甘下贱”
“好了”陈立恒突兀地开口打断了陶八姑的训斥,“行了,这算什么下贱她丈夫都死了,又不是给她老公戴绿帽子。难不成还要为个死人守一辈子寡他丈夫前面老婆死了,不也续娶了她吗她就不能再给自己找一个凭什么啊妇女也顶半边天,男女平等。”
说完了陶八姑,他又看姚小凤,心平气和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既然你孩子也有了,老公也死了,那不如干脆改嫁算了。你放心,要是你大伯家不同意,我们帮你做主,把这事给了结掉。”
说这话时,他相当兴奋。他觉得这是一个移风易俗的好契机,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什么叫做根据地的新气象。
结果姚小凤居然被吓到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同意“我不改嫁,我就想打掉这孩子。哪有寡妇改嫁的那不是丢我祖宗八辈的脸吗”
陈立恒转不过弯来,完全理解不能“你这是为什么呢你一直没孩子,现在好不容易有孩子了,怎么就不能跟孩子爸爸好好过日子呢这有什么好丢脸的现在已经没有贞洁牌坊了,你守了也没意义。”
剩下的话他咽进了喉咙里,再说你也没守呀。你要真守了的话,也不至于肚里还揣着个娃。
姚小凤只是嘤嘤地哭,死活不肯说话。
陶八姑鄙夷道“穷呗,打短工的是穷鬼。她当地主婆吃香的喝辣的多自在,跟着穷鬼去受罪吗”
她现在天天听先生们上课,只几天功夫,就已经听了一脑门子的剥削与被剥削。不管碰上什么,她都能对照着看。
姚小凤忍不住替自己辩解“他就不是个靠得住的,我也没打算跟他过日子。”
陈立恒彻底糊涂了,完全搞不明白这个地主婆到底在想什么。不打算跟人过日子,那干嘛还睡一个被窝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就只好将眼睛看向田蓝。
后者揉揉太阳穴,嗐,这也没啥,人家就是走肾不走心而已。就是玩不起,玩大发了,时代限制,这会儿没办法收场了。
那她要不要管这事儿呢
当然得管。
看这人现在已经魔怔的模样,要是肚里的孩子解决不了,她很可能真的会丢掉性命。别说是现在了,即便建国后好些年,宗族势力在农村地区的影响力也相当惊人,完全无视法律的存在。
药,她是有的。这几天,她一直想方设法从空间里拿药。各种内服外用的药,已经偷偷装满了一个箱子。因为她什么都想拿,所以稀里糊涂的,连妇产科用的药,她也一并拿过来了。
就是,这个事情要怎么说呢,嗐。
田蓝纠结了半天才开口“行了,既然你面前还抱养了个孩子。那你先回家,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再过来。还有件事,我得说清楚,我们所有的药都是抗日志士捐赠给我们的,人家本来能换小黄鱼大黄鱼的,因为我们抗日才给我们用。所以,你想用药有个条件,就是要做帮助抗日的事。如果你助纣为孽,我保证,我们一定会把你吊起来,挂在墙头曝尸,要大家伙儿都好好看看卖国贼是个什么样子。”
姚小凤吓得直摆手,拼命否认“我我我,我绝对不会干这个事。我也恨日本鬼子。要不是他们,城里洋人的医院还开着呢。”
陈立恒正色道“还有个问题我要问你,你是从哪条路上山的”
姚小凤满脸茫然,伸手指着陶八姑道“我就跟着她来的呀。路上有人问我,我说是八姑一个村里的,他们就让我跟着上来了。”
陶八姑感觉这个姚小凤真是自己的克星。就今天这一点时间,她已经第二次想要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了。
她被人尾随了这么长时间,她居然一无所知。
这要是跟上来的是土匪汉奸呢那说不定人家都已经放冷枪了。
陈立恒面不改色“好了,我们知道了。你把家里安排好了再过来。不过我劝你还是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因为孩子不是你想要就肯定能有的。你现在不要,将来你想要的时候你再后悔都来不及了。”
姚小凤坚定地摇头“我不后悔,我就要把他给打掉。我留着他,我就没活路了。”
陈立恒只能劝人,不能逼人,便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双方约定了时间,各自散去。
陶八姑看着姚小凤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追问田蓝“田先生,你还真给这人看病啊。她这是咎由自取。啥都想要,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她就是放不下夫家的钱。”
陈立恒却一本正经“她丈夫活着的时候,她没做过对不起她丈夫的事,那就行了。她丈夫死了,财产本来就应该她继承。什么叫她夫家的钱她有权利支配。虽然这个事情不地道,但也不能说她就是贪财。”
陶八姑都怀疑陈长官是被姚小凤迷了眼,毕竟能够被地主选去当填房的,肯定不丑。
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田蓝身上“田先生,你看这个事”
田蓝认真道“这个我跟陈长官的观点一样。而且你要注意一件事,抗日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无论男女不分老幼,只要不卖国的,都是我们争取的对象。况且姚小凤也是被剥削的受害者,你不能因为她落后就歧视她,不愿意帮助她。”
陶八姑惊呆了,田先生是不是搞错了姚小凤可是地主婆,什么时候也成了被剥削者了
田蓝一本正经“咱们就先不说宗族对她的迫害。明明是她自己合法继承的财产,她却没有完全的处置权,因为要再嫁就得被剥夺财产。这不是剥削是什么好,这个不提。就说她为什么不肯嫁给孩子的爹,你说因为她怕受穷。那你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没办法供养家人生活而已经死掉的地主反而成了未亡妻的生活依靠难道他在阴曹地府还做工挣钱吗”
陶八姑结结巴巴道“因因为他留下了房子和铺子还有田。”
田蓝认真道“房子铺子田是自己会长出钱来吗到底是谁在做事谁在挣钱呢你好好琢磨琢磨这个问题。再想想看,姚小凤为什么不想靠自己双手劳动来挣钱养活她和新的家庭,真的是因为她好吃懒做吗还是她清楚,凭借劳动没办法让自己过上好日子”
这一连串的问号直接问蒙了陶八姑。她感觉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既往她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从田先生嘴里说出来,似乎是那样的荒谬可笑。
田蓝伸手握住陶八姑的手,饱含期待“八姑,你善良又热情,你不仅希望自己过得好,还希望大家也一块过得好。所以我希望你多思考多学习,帮助更多的人共同进步。无论英子还是姚小凤,她们都是你的同村,你要多帮帮她们,让她们加入到我们的大家庭中,一起创造美好的新生活。”
陶八姑其实还不能接受自己被跟姚小凤之摆在一起。可是田先生又是这样热切地看着她,搞得她根本没办法开口说拒绝的话,只能硬着头皮接下任务“我一定好好跟她们说。”
田蓝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十分高兴的模样“我就知道八姑你一定行”
陶八姑晕晕乎乎地回去了。英子婆婆眼睛哭坏了,又不熟悉地形。她得过去帮忙照应英子。
陈立恒目瞪口呆地看着陶八姑离开的背影,感觉自己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思想政治工作还能这么做。
田蓝疑惑“那当然了。你不会到今天还没用过吧最基础的,鼓励教育,你给他设置一个理想的形象,不断地暗示他激励他,他就是这样的。将来,她他就会真的变成这样。就好像给植物套了个套子,圆圆的西瓜也能长成方形的。”
陈立恒立刻摆手,实力拒绝“我看方西瓜除了模样奇怪之外,也没啥特别的,还没圆西瓜好吃呢。”
嘁,同志,咱们说的是西瓜的问题吗
两人一路说话,回到了营地。
田蓝回山洞去用功,陈立恒转头就去找巡逻队。
警惕意识,一点点警惕意识都没有。这回跟上来的是想要打胎的姚小凤,要是换成特务呢别看人家是一个女同志,就觉得她没威胁。
麻烦大家用脑袋瓜子好好想想,远的不说,就说他们游击队的女队员们,她们看着是娇滴滴的,手无缚鸡之力,可也是能够放倒土匪的主。
你们再这样下去的话,也不用等日本鬼子攻上来了,自己先崩溃了。
田蓝更早一步崩溃中。
因为她回山洞就瞧见药流药品的说明书了,那上面说吃了药的人可能会大出血,需要抢救。
妈呀。
自从可以在空间里获得药品之后,她最讨厌看到的字就是抢救。她哪里会抢救,这要怎么抢救
田蓝又一次后悔自己多管闲事。姚小凤把孩子生下来,也未必会死啊。可要是她大出血,那不出意外肯定得死。
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干嘛要做这个事。
田蓝纠结地往床上一躺,自暴自弃地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假如你觉得我是对的,那就让我去妇产科看看他们怎么处理大出血的药流病人。
结果这个念头刚浮现出来,她就埋头跌进了空间。当她看到面前的教学电影,究竟放了些什么的时候,她又想给自己一巴掌。
叫你嘴欠。
看看电影里都放的什么清宫术,钳夹术,空间似乎害怕她搞不明白这是干什么的,还特地用旁白提醒她,这都是终止妊娠的手段。
田蓝虚弱地挥手,好了,不用了,她都知道了。她只是很想死一死而已。
空间同志,你要是有良心就保佑她千万别大出血。不然我真不会处理,没有速成的手术医生。正经的赤脚医生培训都不会这么草率。
等到田蓝再睁开眼的时候,她伸手摸黄挎包,顿时心中都是我的妈呀。
开什么玩笑她昨天夜里明明没有往挎包里放任何东西。她当时仍旧在示教室里,她200肯定,根本就没东西可以给她拿。
更让田蓝震惊的事情还在后面。她打开黄挎包,准备看看清楚里面究竟装了什么事,世纪大惊悚发生了。
不是因为包里头放的全是她昨天在电影中看到的那些手术器械,而是因为它们的体积。
不说别的,就那把钳子,都快有她一条胳膊长了。请问,这个黄挎包,这个普通尺寸的黄挎包到底是怎么把它给装进去的
更别说包里的其他器械了。
田蓝用力提起了包,然后试探着将钳子重新塞回去。
大白天活见鬼了。
从外表上来看根本不可能放进去的钳子,居然成功地被容纳了。
田蓝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奇景。
龚丽娜打了早饭回来,看到她的背影就招呼“你怎么还不去吃饭今天有面疙瘩汤,放了咸肉的,可香了,你赶紧吃啊。”
其实田蓝也很饿,她连着两晚上都没补充能量了,但是她现在没心思啊。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都被颠覆了。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原版的黄挎包一直就是普通的包啊。
田蓝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麻烦你帮我个忙,喊陈长官过来。我昨晚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必须得马上跟他汇报。”
龚丽娜感觉奇奇怪怪“既然这么紧急的话,你干嘛不自己直接去找他”
田蓝不假思索“我腿麻了,现在动不了。”
呵,好吧,你赢了。这个理由无懈可击。只要你不嫌自己蓬头垢面地出现在陈长官面前丢脸就行。
五分钟后,陈立恒端了早饭进山洞,疑惑地询问“怎么了”
田蓝将挎包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在后者眼睛瞪大的瞬间,她才解释事情原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就这么发生了。”
陈立恒倒是无所谓“你不说那个空间叫为人民服务系统吗这就代表它希望我们帮姚小凤呗。既然有用那就用呗,嗯,这个要消毒吧,到时候我们煮了消毒。”
他如此洒脱,搞得田蓝都感觉自己的纠结有矫情的嫌疑。
她一抹脸,直接赶人走“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马上起来。”
她还得赶去另一个山头,给姚小凤发药呢。反正她得跟人说清楚,生死有命,她又不是大夫,不会看病。手上有药,吃出问题来,概不负责。
那么大的人了,总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嘛。
田蓝打水洗了脸,然后过去打饭吃。她成了面疙瘩汤,一转头,眼睛扫过一抹土黄时,突然间灵机一动,赶紧开口喊住人“李啸天,你这包什么时候有的”
李啸天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挎包,有点不好意思“就,就刚做好的。我觉得身上背这么个包方便多了,啥东西都能放进去。”
这不过是借口而已。
他就是觉得田先生的新挎包瞧着可气派了,往身上那么一挎,嘿,走起路来都虎虎生风。他刚好分到了布料,就央求着陶八姑也帮他做。不过因为绣字花的时间太长,所以上面的“为人民服务”都是用红布钉上去的,看着也挺像那么回事。
田蓝放下自己的早饭,大步走上前,伸手抓住他的包比划尺寸。
吓得李啸天连连往后退,嘴里一个劲儿辩解“田先生你别生气,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都不挎了。”
他听说有的摩登人士特别讨厌别人跟他用同样的东西,要是看到了,他宁可自己把东西给毁了。
田蓝却只盯着他问“这样的挎包还有谁背”
李啸天都快哭了“就我和王队,大家忙,没空做包。”
其实游击队员们都下订单了,他们都想要这样的挎包。就是陶八姑事情多,只能抽空帮忙做,现在成品只有两只。
田蓝在心中比划了下尺寸,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那些手术器械之所以能够塞进挎包里,因为它占用的不是一直包的容积,而是三只包
李啸天不明所以,还在心惊胆战,一张脸真是惨兮兮“你要不喜欢,以后我们都不用了。”
“不,要用”田蓝斩钉截铁地强调,“这么好的包,大家都喜欢,为什么不用每个人都用。以后咱们供销社还要卖这种包,群众喜欢也能买。”
山上现在有100多号人,100多只包能装多少东西呀如果再扩散出去,成千上万只包,是不是就能装下一台大炮了
啊要真是有这天,那他们根据地还愁发展吗他们还怕打不跑小鬼子吗中华民族还会被欺负吗
田蓝连早饭都顾不上慢慢吃,呼呼啦啦干掉了一碗面疙瘩汤之后,她抓起两只噎喉咙的粗面饼子,就一边吃一边往外走。
陈立恒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颇为惊讶“怎么了满血复活了。”
这个新词还是他跟田蓝学的呢。
田蓝赶紧把他拽到旁边,叽里咕噜了一通。
陈立恒美得差点儿翻跟头。他都后悔自己没早点把这黄挎包给做出来,简直就跟田蓝说的那样,叫做白白损失了一个亿。
田蓝只能安慰她,也顺带安慰自己“这种事情急不得的,你得做出了成绩,真正让人民得利了,空间才会奖励你。”
陈立恒眉飞色舞“那没问题,绝对的。不为人民服务,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人类解放事业中,才叫真正的不虚此生。走走走,快点走吧,你不是还要给人药吗”
田蓝也点头。是该赶紧过去。如果不是姚小凤的事,她还真没发现空间居然能以这种奇怪的方式升级。
有了神奇的黄挎包,田蓝天天开心如过大年。随着大家一个个挎上新包,她能够从空间里带出的宝贝也愈发丰富多彩。
就连根据地的同志们都跟着沾光,因为陈长官独自思考队伍发展顺带着依靠打猎来锻炼枪法的时候,总是收获颇丰,老是能打到山鸡。
这山真是人杰地灵,连山鸡都长得比别处肥,熬出的鸡汤下面糊糊,人人碗里都飘着一层油。
当真是香死个人。
这样的日子,过年也不过如此了吧。
田蓝咋舌,嫌弃大家没追求“这是咱们聚龙山根据地第一个大年,怎么能够不好好庆祝呢到时候我们不仅要吃好喝好,还要玩好,每个人都得上台表演节目啊。把你们的精气神给亮出来。”
男兵集体想要逃窜。居然还要他们表演节目呀,他们啥都不会耶。
女兵们倒是无所谓。这个年代的女师学生经常要参加话剧表演之类的,根本不怵登台演出。她们还会反串,还会自己写剧本,吹拉弹唱,随时都能拉出一套班子来。
陈立恒就趁机搞激将法“你们又要输给女先生啦哎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输了,我都已经习惯了。”
腿伤终于痊愈的何大勇第一个跳出来反对“谁说的,我们才不会输呢。谁要给陈长官丢脸,我先不答应”
“好”陈立恒手一挥,“那咱们就表演合唱,三个小合唱,一个大合唱。大合唱我们就唱义勇军进行曲,小合唱我们唱大刀进行曲、松花江上、满江红,起码气势上不能输。”
众人一听说是合唱,俱都偷偷松了口气。滥竽充数的故事,大家总听说过吧。混在这么多人当中,到时候扯着嗓子喊呗。
有吃有喝,有枪有炮,还有自己准备的文艺演出,就连一直滞留没找到机会离开的刘成武等人都羡慕得不行。当兵过成他们这样,就算被困在山上,没办法去找大部队,那也是有滋有味呀。
陈立恒笑着邀请“羡慕啊,羡慕你们就留下来呗。有兄弟们一口吃的喝的就绝对不会短你们一分。到时候打了日本鬼子收缴到枪支弹药,我们也平均分配,绝对不拿你们当外人抠抠缩缩的。咱们合起手来,把根据地发扬光大,到时候消灭的鬼子可不比在正面战场上小。再说有咱们根据地的牵制,鬼子想要调兵去打大城市,也不能痛痛快快的。咱们也算为正面战场做贡献了。”
刘成武十动然拒。他还牢记着团长的指示,突围成功之后,一定要想方设法北上寻找大部队继续抗日。
他们川军是有部队的,不比霍家军这种小军阀,打散掉就成了散兵游勇,要抗日也只能打游击。
陈立恒倒不勉强。毕竟人各有志。再说,虽然他学过的历史课本里并不强调正面战场的意义。但作为一个职业军人,真正身处这个时代,他自然明白正面战场与敌后战场皆不可或缺的道理。
“那好,情况一旦好转,我一定会想办法送诸位兄弟尽早归队。到时候大家齐心合力,正面敌后共同攻击,争取早日把日本鬼子赶出去。”
刘成武立刻跟他握手“那就麻烦陈长官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们一定会取得抗日战争的胜利”
周围人跟着喊起来“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大家群情激昂,热血沸腾,呐喊一声接着一声,以至于王友志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直跑到陈立恒面前,后者才留心到他的存在。
王友志满脸焦急,趴在他的耳边轻声汇报。
陈立恒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招呼道“你带我过去。”
王友志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有人传了重要的消息上山。
二十来岁的憨厚汉子跑得满头大汗,叫冷风吹了这半天,汗水居然还没干,可见跑得究竟有多激烈。
他瞧见王友志去而复返,立刻眼睛发亮,焦急地强调“你们快想想办法,俺东家让俺赶紧过来通知你们。今儿大年三十,鬼子就是冲你们来的。”
原来他是姚小凤家的帮工,因为他大哥是叫土匪给打死的,而游击队端了土匪窝,还给他娘发了粮食和布,所以他对游击队很有好感。
也正因为如此,昨晚姚小凤听到她大伯子招待上门讨酒喝的远房亲戚抱怨日本人不讲情面,大年三十非要搞事打游击队,害得大家连团圆饭都不能吃时,姚小凤就立刻喊他过来给游击队报信。
他从夜里出发,一路抄近路走小道,紧赶慢赶才在天亮时赶到山下。
也就是游击队凶名在外,原本农闲时也充当土匪的农民现在同样不敢出来当拦路强盗,不然他还真不敢三更半夜独自跑这么远。
憨厚汉子焦急地催促“你们赶紧躲躲吧。日本人这回看样子要来真的,她大伯子的亲戚都让他们躲躲,千万别撞在枪口上。他们说要把你们一网打尽呢。”
陈立恒立刻道谢“辛苦你了老乡,我们一定会重视这个事。”
他就说嚒,上次端了日本鬼子的仓库。到现在也差不多一个月了。日本鬼子又不吃斋念佛,什么时候这般大人有大量,居然都不跟他们计较了。
原来是在这儿憋着大招。
呵,够狠的啊,大过年的下手,的确够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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