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肯定要见, 但见了人之后是个什么章程
陈立恒不假思索“这还要啥章程,当然是直接加入新四军啊。”
虽然他学的历史课本上没详细说,但南方抗日根据地是归新四军管,他还是清楚的。
田蓝默默地看着他, 声音不高不低“你确定”
她这样一开口, 陈立恒就直觉不妙, 迟疑地重复了一遍“确定”
其实因为心中隐隐不安,所以确定两个字后面在句号与问号之间摇摆不定, 最后只能变成省略号。
田蓝深吸一口气, 开始带着陈司令员复习历史知识“1940年夏秋,我军发动百团大战。1941年1月, 皖南事变发生。这两件事的意义和之间的联系需要我说吗”
不需要。
陈立恒瞬间垮下脸。
百团大战大大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日的志气,让全世界都看到了中国抗击日本法西斯的决心和力量。但是与此同时,也让我军变成了靶子。不仅日本鬼子加强了对根据地的大扫荡, 也让国民政府再度模糊了矛盾焦点,又开启积极模式。
田蓝声音慢悠悠“这位委员长抗日也许是抗日的,但绝对是他的头号要务。咱们要是个普通民团,没打下这片根据地之前, 估计还入不了委员长的眼睛。可现在,全国人民都看着你这这位祝融将军,所有人都知道咱们江南铁血抗日军。你带队主动投到新四军名下, 你这不是在明晃晃打重庆的脸吗你觉得这位委员长会有如此容人之雅量”
有个屁, 还雅量呢, 看看发动西安事变的两位将军的结局就知道了。卧榻之畔, 岂容他人鼾睡。
陈立恒长叹口气, 直接垮在了椅子上, 惆怅不已“干不好, 没人搭理咱们。这干好了,倒是成了出头的椽子了,想干点啥都惹人眼。”
田蓝喝了半缸子凉茶,抹了把嘴巴,开口招呼人“行了,身在曹营心在汉。咱们就接了重庆的委任状。反正现在是合作时期,这是咱的地盘,私底下怎么操作,那还不是咱们自己的事嚒。快起来,洗把脸去。”
“干啥”
“什么干啥”田蓝瞪眼睛,“开会啊,不说了下午开会嚒。这么大的事,关系整个根据地未来发展的事,你不开会决定,你还想搞一言堂不成”
陈立恒眼睛瞪得滴流圆,半晌才冒出句“谁一言堂了别瞎给人扣帽子。”
他也咕噜噜地灌了大半缸子的茶水,一抹嘴巴“开会开会,开会好好说说这事。”
江南的麦收季节,那天当真是不好受。一早接了通知过来开会的众人,好几个都手上摇起了蒲扇,太热了。热的人心情都糟糕。
吴团长正跟王友志磨嘴皮子“王处长,你大气点行吗这什么都不给我们,我怎么带兵训练”
王友志一脑门的汗,手上扇着蒲扇都带不来一丝凉气。他苦着张脸道“哎呦,我的吴团长,你晓得的,咱们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不能用在山上打实战那会儿的方法练兵,不然那早晚得坐吃山空。”
吴团长瞬间焦躁起来“你还说,就现在这些破枪,我没嫌弃就不错了。他妈的东北兵工厂吹得神乎其神,也就是这么回事,东西一点都不好用别说和山上比了,在日本人面前也抬不起头”
陈立恒正要抬脚进屋,就在窗户边上听了这话。他下意识地转头看田蓝。
后者一耸肩膀,压低声音道“正常,变形记回归现实,穷人家的孩子总要感受到心理落差的。”
东北兵工厂牛,那也是1931年之前的事。就算当时它在亚洲首屈一指,那距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七年。世界军工业不发展吗更别说空间给他们的六十年代被用于武斗的枪炮了。真当建国二十年兵工业没发展
拿六十年代中后期的国产武器跟1931年东北兵工厂的存货比,那未免太欺负人了。
陈立恒却满脸茫然“什么是变形记卡夫卡的小说吗”
“不是。”田蓝解释道,“是一个节目,让城里有钱人家的叛逆小孩跟乡下穷人家的懂事小孩互换家庭生活。就好比在你的世界里,真正的田蓝在乡下跟她妈相依为命,然后突然间她去你家生活了,你去了她乡下的家。”
陈立恒下意识地反驳“我不叛逆,我一直都很懂事。”
田蓝认真地看着他“你确定”
陈立恒想到自己的黑历史,立刻识相地闭了嘴。
屋子里的人还在吵吵,两人都没进去。陈立恒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那后来呢两个小孩后来呢”
“后来有钱人家的小孩基本上都当了网红,利用这个身份更加有钱。穷人家的小孩多半受到刺激,越发感觉这个社会不公平,很痛苦。”
陈立恒不知道什么是网红,只能模糊理解成利用身份找个好工作。只是他好奇“感觉不公平,他们不反抗吗”
“反抗什么”田蓝似笑非笑,“我告诉你,在节目播出的时候,有钱人家的叛逆小孩但凡表现的一点点懂事,都会被观众夸的天上有地下无,一堆粉丝,就是支持他们的人。但穷人家的小孩但凡流露出一点点情绪,或者是局促不安,就会被嘲讽乃至辱骂。你生活的年代宣言越穷越光荣。但后来不一样,甚至发展到极端的时候,很多人认为穷人没有资格做任何事,穷人活着就是在浪费空气。”
陈立恒接受不能“这算什么这不是黑白不分吗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田蓝摊手,声音晃悠悠“所以说,世界很复杂,不是只有一个思想。”
陈立恒还想再跟她讨论几句,屋子里头,吴团长的声音拔高了“别光让我的兵瞄准射击训练拼刺刀啊。血肉筑成长城,人家炮弹一过来,咱们就完蛋了”
陈立恒皱眉,张嘴想说话,田蓝却朝他使眼色,示意他当没听见“先说重庆和延安的事,其他的后面再私底下说。”
陈立恒吸了两口气,还是点头表示接受“行吧,先谈重点。”
铁血抗日军的指挥部设在山上的道观里,这地方清净,敌人渗透进来难度系数相对高些。山神之说传遍聚龙山地区后,道观的主持主动找到抗日军,不仅贡献出了道观,还要求将观中道士一并编入部队,好打日本鬼子。
铁血军也没跟人假客气,他们的确需要处稳定的指挥所,才能将各项工作开展下去。
现在,开会的地方就是道观的松涛阁。可惜大家都听不到松涛,倒是能听到外面知了叫,叫的人心烦意乱。
陈立恒假装没看见屋中众人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直奔主题“今天主要说两个事情,一个是咱们现在特殊,必须得以军管方式维持稳定。具体章程,由田主任待会儿细说。另一件,就是门庭问题。得诸位在战场上奋勇杀敌之功,现在咱们江南铁血抗日军也算是小有名气了。这不,重庆的委员长的委任状来了,延安方面也派了人来。”
众人一开始没当回事,委员长的嘉奖令早就发了,委任状的事他们也知道,江南抗日司令呗。嗐,空头司令也不派人,有什么意义。但听到“延安”两个字时,就连吴团长都坐直了身体,脱口而出“有延安什么事延安派人来干什么”
陈立恒摇头,颇为诚恳“我还不知道,我尚未会见客人,因为我要听听大家的意见。抗日军不是我陈某人的私人武装,抗日军何去何从,要听大家的。”
众人面面相觑,好几个人都皱起眉毛,吴团长更是没好气“这是看我们流血又丢命,总算有点家底了,想来摘桃子他延安能给我们什么,还想占这便宜做他娘的清秋大梦”
陈立恒下意识就想反驳,还是田蓝朝他使了个眼色,他才掩饰性地端起茶杯,抿了口凉茶,做出心平气和的模样“大家还有没有别的看法是不是咱们以后就跟着重庆走”
不想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还是吴团长,他眉毛揪成一团,连声强调“千万别,要是被重庆牵着鼻子走,咱们就完蛋了。咱们是杂牌军小娘养的,不是嫡系。真投了他们门下,就等着被穿小鞋吧。最苦最累的仗咱们打也就算了,分功劳的时候就没咱们的事了。”
刘成武在边上插嘴“这不算什么,最怕的就是他们的打仗的时候,把咱们全都消灭掉,然后地盘就是他的了。”
陈立恒挑挑眉毛,顺着大家的话往下说“也就是说,重庆也靠不住那算了吧,我也不接这个委任状了。”
吴团长都要跳起来了,口中一连串地喊“哎呦,陈司令,你也太实诚了。这重庆靠不住,不代表咱们非得跟他一刀两断啊。委任状咱们接着,军饷咱们领着。只要咱们抓牢了枪杆子,不听他瞎指挥,他们继续在江南打日本鬼子。反正山高皇帝远,他要有能耐跑过来指手画脚,也不至于被撵的那么远了。”
王友志也点头表示赞同“没错,现在咱们兵工厂吃的是库存。除了勉强修修枪械之外,根本还生产不了枪支弹药。如果没有重庆政府的支持,等耗光了枪药,咱们就完蛋了。”
刚开始拿到兵工厂那会儿,所有人都亢奋得不行。包括那些女先生,个个摩拳擦掌,以为设备摆在面前,就能源源不断的生产枪炮子弹。
结果等到上手做,她们才明白嘲笑赵括是不道德的行为。因为她们自己也是纸上谈兵。没有工程师指导,没有技术工人带路,她们压根就搞不明白究竟应当从何处下手。
既然话赶话说到这里,陈立恒敲着桌子催促“大家都想想办法,我就不信兵工厂的老职工们全都转移到大后方了,肯定还有人留下来了。想尽一切办法发动所有力量,找到他们,请他们过来做指导。咱们不能坐吃山空,我们不仅要继续生产,我们还要改进技术,生产更先进的武器,这样才能压住日本鬼子。”
这事主要归刘成武负责,他赶紧点头领命。
周老师主动开口帮忙“我也写信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老人。”
王友志又开始忧心忡忡“还有个问题,也严重制衡了兵工厂的发展。咱们要是找到人之后开始大规模生产,那原料供应肯定跟不上。那咱们到时候要怎么办”
陈立恒抿了抿嘴巴,微微蹙眉道“这个先放一放,先集中力量解决人的问题。好了,现在大家的意见是不是咱们名义上跟着重庆政府混,主要目的是要钱要东西,但是我们得把指挥权抓在自己手里,是不是”
大家点头,是这么个意思。
周老师犹豫了一下,再度开口道“其实就是延安方面,我觉得我们也不应该把大门彻底关上。延安也有延安的优势。”
吴团长不以为然“延安有什么他们比我们还穷,还指望重庆政府给他们施舍呢。你甭听委员长说的好听,你想想看,五次围剿啊,那是打的好玩要不是一门心思搞围剿,也不至于丢了东北又丢丢北平。这跟他们混,咱们有什么好处反而落了重庆的眼。”
“我不这么认为。”周老师义正词严,“就说五次围剿,中央政府什么招都想绝了,依然没能消灭他们,这充分说明他们具有顽强的生命力。我看了他们的纲领,我认为很有实际意义。而且有一点很重要,他们一直扎根农村,当地盘经营的有声有色。他们在农村搞工作的经验,对我们目前的情况很有指导意义。”
吴团长不以为然“这乡下有什么工作好搞的”
结果一张桌子围着的半边人都齐声吼“你来干”
吴团长虽然搞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状况,但看大家伙儿都是两眼喷火的样子,他的求生欲紧急上线,坚决没接这个话茬。
饶是如此,他还是挨了好多白眼。
田蓝趁热打铁“我支持周老师的观点。打仗诸位都是行家里手,但要说起管理一方,我们还真得请人帮忙。”
吴团长怕麻烦,下意识地又冒了一句“我看不用这么折腾。本来就有乡贤会,有地方士绅他们帮助地方管理就可以了。”
结果他立刻挨了游击队的喷“维持会的有多少是地方士绅再让这帮人管,我们在前面打仗拼命呢,说不定后面他们又拱手把地方给卖了。”
吴团长不吱声了,谁让这些人黑历史洗不清白呢真是想把他们说话都不知道从哪出开口。
但他还是忧心忡忡“延安那边可不是什么好交易。重庆是鲸吞,他们就是蚕食,打的都是这一亩三分地的主意。”
刘成武不以为意“怕什么他们自己都说枪杆子里出政权。咱们只要牢牢地抓住了军队的指挥权,不管谁来都无所谓。”
吴团长坚持底线“那他们的兵不能进咱们的地盘,不然就说不清楚到底谁归谁管了。”
田蓝也点头“我们不要他们的兵,我们只要他们的顾问。告诉我们到底应该怎样管理农村地区的顾问。尤其是做一些封建腐朽落后的思想工作,这个他们在行。咱们用了重庆的物资,也要用延安的人,不用白不用。”
大家伙儿都乐了。合着他们成了香饽饽,谁都得讨好他们啊。
李啸天还笑着说了句“那咱们算不算朝秦暮楚,吃在一家睡在一家呀。”
众人一听,笑得更加厉害了。嘿,还真是这么个意思呀。
田蓝笑道“那当然,咱们打了胜仗,咱们把鬼子逼到了河对岸,咱们就有资本跟任何人说话。咱们要是被撵出去,咱们就成了丧家之犬了。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参会人员都激动起来,好几个还跟着喊“没错,谁的枪硬谁的大炮狠,谁才是能说话的人。”
吴团长摸着鼻子强调“我先说一句,我不是故意跟大家唱反调。好像是这个委员长吧,重庆那边吧,咱们要是跟延安走得太近,绝对没好果子吃。他们有的是办法给咱们小鞋穿。再怎么说,那也是国家元首,那是咱们的政府。”
田蓝笑道“这件事我来处理。大家都是为了抗日,以这个大前提为先。”
吴团长还是担心“那要是延安方面宣传他们的主义怎么办到时候她们到底扛什么旗子了”
周老师一本正经道“国父在世的时候,本身就提出了联俄联工联共。中央政府之所以能够取得北伐战争的胜利,消灭军阀,成立统一的联合政府,正是得益于此。现在,抗击日本人也一样。就是宣扬公产主义又怎么样只要不是卖国主义,走狗主义,奴才主义,完全可以百家争鸣,百花齐放。”
吴团长挑高了眉毛,正色道“你可不要小看赤党,搞这个他们最在行。咱们在前面浴血拼杀,回过头,得,换旗子了。那要怎么转”
陈立恒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我不管什么主义。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凡是有利于抗日的都是好的,那到底是三民主义还是共产主义,都没关系。全国四万万同胞,既然都已经不分男女,无论老幼了,我还管他信哪路神仙”
他伸手指指格子的牌匾,“你们看,三清大神都不介意。”
众人哈哈大笑,是啊,要说信什么,那他们个个都应该信山神。因为好歹他们目睹了神迹啊。
好几个人冲陈立恒开玩笑“咱们陈司令员可是祝融将军。”
陈立恒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不扯这些,下面进入下一个流程,有请我们田主任说一说,咱们下一步要怎么把军事训练和地方建设结合起来。”
会议结束,田蓝又抓着陈立恒说事“我草拟一封信,你回头誊抄一下,然后发给重庆。”
陈立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给重庆写什么信”
田蓝瞪眼睛“陈司令员,你现在是一方大员,要注意地方和中央的关系。你当重庆是傻子吗你要了人家的枪和炮,结果还留延安的人在根据地,你要他们怎么想”
陈立恒很想翻个白眼,他管他们怎么想。
要不是这帮东西,华夏人民能吃这个苦受这个罪吗民国都多少年了,国家还乱七八糟,人民还生灵涂炭。搞了这么多年还这个德性,但凡要点脸的人早就退位让贤了。
陈立恒在田蓝威胁的目光下,舌头识相地打了个滚“你要我写什么信啊我没话跟他们说。”
“必须得说。”田蓝开始一边打草稿,一边口述,“首先要表忠诚,强调你是因为受到委员长的感召,一心想要抗日。所以在霍振彪意图卖国投降之际,你出于民族大义杀了他,然后拉起队伍抗日。你要主动汇报延安来人的事,表达你不是莽夫,你对于中华民族未来之前途有过思考。这其中思考的内容就是为什么能够在农村长期存在下去,他们必然有他们的优势。所谓师夷长技以制夷,你决心好好向他们学习,然后拿过来用。还有就是,你要主动提让大家学游击战,你要强调敌后战场的重要性”
陈立恒一开始还勉强听着,到了这里,他终于憋不住了“我还让他们打游击,开辟敌后战场开什么玩笑啊我给我们自己培养敌人”
田蓝嫌弃地白了他一眼“瞧你这小鼻子小眼的狭隘劲我告诉你,现在是全民抗日的时候,我党不仅传授过该如何打游击战,还手把手地指导过他们。无论正面战场还是敌后战场,都是抗日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陈立恒正处于“延安来人”的兴奋焦灼状态,脑袋瓜子一根筋“那他们学会了我们以后怎么办这可是我们的杀手锏。”
“又狭隘了吧正面战场我们就不会打了,搞得好像解放战争没打过一样,合着你以为抗美援朝是游击战再说了,游击战真正的精髓是什么依靠人民。人民站在你这一边,你才可能获得游击战的胜利。我们的宗旨是什么为人民服务。如果人民都真心实意地站在他们那边了。意味着什么只能意味他们也是我们的同志了。”
田蓝双手一摊,“要真有这一天,你笑死吧。我们能少打多少仗打外敌也就算了,没办法。打内战,那都是消耗自己国家的实力,死的也是中国人。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该笑吗”
陈立恒可算回过神来了,连连点头“没错,是这么回事。就是一个事情,我这么说他们能信吗重庆要是坚决反对怎么办那不是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田蓝摇头“我估计不会。首先,现在重庆方面也在打游击战,还要求广泛开辟游击战场。但他没有真正领会游击战的要点,把它当成正规战的一部分,所以很僵硬。可他们还是认可游击战的意义的。其次,你以为他们真的不知道的厉害,不想偷师他们也想搞土改的,结果屁股不坐在人民这一边,所以才一直失败。你在江南搞实验,说不定还正对了他的胃口呢。况且”
田南看着他,开了句玩笑,“这位委员长最爱青年才俊,你年纪轻轻,相貌堂堂,格外入他的眼呢。”
陈立恒哭笑不得,最后冒出两个字“肤浅”
田蓝翻了个白眼,“嘁”了一声,然后强调“再说你怕什么呀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是他们丢掉的,你抢回头了,没有自立为王,还听他指挥,够给他脸了。你要在自己的地盘怎么搞,他管得着吗你要好好哭穷,他们现在四面八方都是日本鬼子,啥都缺。我们不想办法提高根据地的生产水平,难不成指望重庆政府给咱们送吃送喝的”
陈立恒点点头,相当会使唤人“那你好好写,把你说的都写清楚了。我是不擅长跟他们打交道。我到时候一提笔,人家就知道这绝对是个赤党。”
田蓝恶狠狠道“那只能说明你能力欠缺,你看看龙潭三杰,哪个不比你红人家露出马脚了吗自己水平不到位,鬼扯什么乱七八糟的。”
陈立恒赶紧求饶“对对对,我们田主任水平到位。能者多劳,您就多担点儿点儿。”
田蓝懒得搭理这人。他们还得赶紧去见延安来的人,人家都等了老半天,估计凉茶都喝了好几壶了。
两人出屋,走出去还不到百米远,又碰见吴团长在纠缠王友志。反正不给他发子弹是不行的,否则他新兵没办法带。
王友志被烦得要崩溃,一张脸都苦成苦瓜了。
田蓝见状朝王友志使了个眼色,然后笑着跟吴团长打招呼“吴团长,听说你一身好功夫,我们女战士都羡慕的很,很想跟你切磋切磋。”
吴团长立刻谦虚“我不算什么,谈不上好功夫。”
“您就别客气了,到时候咱们切磋切磋,就切磋拼白刃。”
吴团长赶紧摆手“那可不行,我粗手粗脚的,到时候伤到诸位女士,那就不美了。真要切磋的话,我们可以切磋打枪嘛。王友志,你给我们多弄点喂喂喂,你个鬼东西,属兔子吗啊跑这么快”
田蓝看王友志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树丛中,也趁机撤退“那行,咱说定了啊。我们见完人,回头就切磋。”
吴团长哪里还顾得上跟她纠缠,赶紧追着人跑“行了行了,回头再说。王友志,你跑什么跑”
田蓝扭头,当做没看见。
陈立恒正紧张呢,更加不可能趟这趟浑水。他就亦步亦趋跟着田蓝,压根没吱声。
田蓝一回头,看到他同手同脚的模样,顿时无语中的无语。
亲,你至于吗不就是去见延安那边的代表,你非得这样。
陈立恒又开始进入声音颤抖的状态“你不是说聚龙山抗日根据地的负责人是那位陈将军吗你见到他不紧张”
田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终于忍无可忍“谁跟你说是他来着你觉得人家很闲吗人家筹措抗日根据地,事情多的要命。再说了,这就是代表,过来传递意思的,怎么可能直接派高级领导”
陈立恒这才恍然大悟,好歹不同手同脚了。他挺直了脊背,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田蓝去见客人。
一进屋,田蓝就开口跟人道歉“对不住先生,让您久等了。不是我们拿乔,非要给您下马威。实在是您来了,我们有些惊讶,没准备,得开个会统一一下意见。”
说完开场白之后,她指望陈立恒开口说话呢。结果一扭头发现这人脸绷得紧紧的,表面上看是臭脸,实际上不用说,这人是紧张的浑身肌肉都僵硬了。
田蓝感觉自己要疯了。出息呢同志,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只好尴尬地打圆场“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江南铁血抗日军的陈司令员。最近天热,我们司令员嘴里长了大火泡,别讲说话了,就是喝水都痛。并非有意怠慢先生您,还请先生多担待。不知先生贵姓啊。”
延安的代表是个相貌普通的中年人,大约三四十岁。假如说当特工的首要条件是平平无奇,泯然众人矣。那他肯定是当特工的好材料。
对于陈以恒的僵硬反应和女同志田蓝的出现,他倒是表现得相当温和,一再表示“理解理解,最近天的确热,又潮又热。说到这个嘴里长火泡的问题,我老家有个凉茶方子很好用,陈将军不如试一试。鄙人姓张,你们叫我老张就好。”
陈立恒的脸僵得更厉害了,面颊上的肌肉都在颤抖,哪里说得出话来。
田蓝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人呼到边上去。就没见过这么拿不出手的家伙。你说你好歹一军二代,上辈子也是个高干子弟,平常没少长见识吧至于这样吗兄弟,你好歹给我支楞起来呀。
然而事实证明,关键时刻男人是靠不住的存在。田蓝只好打圆场“那就谢谢张先生了您喝茶,您吃桃子,这是我们聚龙山长的。虽然样子不好看,但味道还挺甜。真不好意思,我们这边条件艰苦,也没啥好东西招待您,实在是失礼了。”
张先生笑道“哪里哪里,都是为了抗日。全国民众勒紧裤腰带,紧衣缩食支援抗日。日子过紧点儿,是对全国人民负责。”
他认真地看着对面年轻的司令员和政治部主任,主动开口询问,“贵军自称江南人民子弟兵,我看到你们根据地很多人身上都背着为人民服务黄挎包,不知道贵军所指的人民究竟是什么范围。”
田蓝心道来了来了,子弟兵的概念是我党先提出来的。正常的历史进程中,大约也差不多是这时候。结果名号先被他们聚龙山抗日根据地拿过来用了,她就不信这些人不好奇。
鉴于陈立恒已经僵硬成一块雕像,田蓝也不敢指望他能说啥了,只好自己全权代劳“所谓人民,就是为社会创造财富的人,创造财富而不是占据财富。前者才是我们心中人民的真正定义。”
张先生饶有兴致“哦,那为人民服务又要怎么理解呢”
田蓝笑了笑“我们受江南人民的供养,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们自然要为江南人民服务。谁支持我们打日本鬼子,我们就跟谁同心同德。”
她抬眼看着张先生,直接摆明立场,“您的来意我们大致推测了一下,并且针对这推测做了讨论,得出了统一的意见。如果我们猜测错了,还请您海涵。
目前我们的状况是怎样的呢我们已经接了重庆方面委员长的委任状。拿人家的枪拿人家的炮拿人家的子弹,总不好阳奉阴违。所以请恕我们不识抬举,不能接受贵军的改变。
但大家都是抗日的,延安这边抗日的决心我们一直看在眼里。你们北上抗日虽然失败了,但从未放弃过。平型关大捷也让我们大受鼓舞,正是从此事开始,我们才克服了对日本鬼子的恐惧,把他们当成对手,而不是无法战胜的对手。事实证明他们的确可以打败。
既然我们的大前提都是抗日,虽然我们不能加入你们,但我们可以合作。现在是全民抗日,不分男女老幼,自然也不分党派之争。我们都要放下对彼此的成见,通力合作,齐心协力,才能将日本鬼子赶出华夏大地。
在军事行动上,贵军如果需要我们配合,可以随时发话。但凡我们能做到的,我们绝不含糊。
在政治思想上,贵军可以在我根据地宣传你们的思想。只要不封建不卖国,一切有利于抗日和有利于民族独立的思想,我们都欢迎。但请你们注意团结,认清楚现在的主要矛盾是中日之间的民族矛盾,我们要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进行抗日。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贵方能够帮助我们。贵军在农村建设,扎根敌后打游击方面,经验丰富,希望贵军能够不吝赐教,帮助我们的抗日队伍迅速发展。尤其农村土地改革,我们认为这是农村社会矛盾的关键。只有解决这个问题,我们的抗日根据地才可能是铁板一块,而不是内斗内耗不断。”
田蓝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真怕自己一停下来,只有大脑死机说不出话来。
她的同伴陈立恒已经靠不住了,要是她也熄火了,这还怎么谈下去
张先生一直侧耳倾听,不时点头,最后表明态度“都是为了抗日,名头上的事情不重要。我们也接受了中央政府的改编,八路军新四军,全国抗日一盘大棋,所有人都要配合抗日行动。”
田蓝暗自松了口气,这就是最大的矛盾解决了。既然延安方面不强求他们一定要现在跟着姓共,那后面的事情都好说。
她在桌子底下踢了踢陈立恒,示意这人好歹表个态。
结果这家伙僵硬过度,挨了踢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直接蹦起来,还不小心叫桌子撞到了膝盖,脚趾头也撞上了桌子腿,痛得他整个人都萎了。
田蓝下意识地就想捂脸,很想假装不认识这个家伙。关键时刻,就没见过这么拉垮的。
张先生还算厚道,没有一直盯着陈立恒看个没完没了,而是主动询问“不知道田主任你希望我们哪些具体的帮助请你直言,但凡我们能做到的,我们一定鼎力相助。”
田蓝巴不得现在能够转移话题呢,她赶紧开口“我们需要你们给我们派顾问,必须得是经验丰富亲自实践过的顾问。我们有很好的学生,我们愿意学习你们优秀的经验。各方面,你们觉地农村建设工作中有需要的,方方面面,我们都需要顾问。后面我们还会草拟一个总章程,到时候需要你们跟我们一块儿讨论,看怎样才能将根据地发扬光大。”
她还拿出了一张从日本人手上缴获的地图,在上面用铅笔画范围,“以此为界线,我们原本打算往江中部分发展根据地,但既然你们来了,那长河为界,这边归你们发展。如果是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们可以开口。放心,我们不会做摘桃子的事,我们还要先稳定自己的地盘。我们的四面八方都是日本鬼子,能发展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她瞧着张先生一直盯着地图看,边笑着大方将地图推过去,“您千里迢迢而来,我们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张地图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别看地图就是一张纸,对于1938年的中国抗日军民而言,那就是宝贝中的宝贝。
日本蓄谋侵华已经许久,他们早早就派出了间谍,绘制了大量中国地形地图。而此时此刻,刀已经架在脖子上的中华却还没有来得及理解地图的重要性。或者更准确点儿讲,即便他们已经明白,但军阀割据四分五裂民不聊生的中华,根本没有能力绘制自己的地形图。
所以打仗的时候,中方军队手上往往没有具体的地形图,甚至需要临时依靠百姓指点,才能利用地利。可地图是从全局来观察,个人的指点只能是个人感受,常常会有偏颇的地方。
这种状况就导致了一个相当荒谬的战争现状。明明这是中国的地盘,中国人打仗应该占据了充足的地利,可就因为前期工作没做好,这地利条件却被日本侵略者给占据了。
张先生没有推辞,相当果断地收下礼物,点头道谢道“这是一份厚礼,贵军的诚意,张某深受感动。大家为了抗日走到一起,理应互相支持。还请贵军放心,我们也不是来吞地盘抢人马的,我们是来加入南方抗日大家庭的。我们要通力合作,齐心协力将日本鬼子赶出去。”
双方又聊了几句,大致明确了态度,那就各自回去通报,依据实际需要再看要不要进行更详细的商谈。
田蓝站起身,主动邀请张先生“虽然我们根据地穷,没什么好东西。但张先生既然来了,我们欢迎张先生再根据地多走走,多看看,多了解我们根据地。这样你们的顾问到时候也能有针对性地提出指导意见。”
张先生跟着站起来,笑道“既然贵军如此大方,那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说着,他就要跟着田蓝出去。
陈立恒这会儿才猛然反应过来,他突然间跳起身,直接跑到警卫员身旁,要了人家的黄挎包“这个给我,回头我把我的给你。”
警卫员吓了一跳,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上司怎么变成这样了。
陈立恒打开挎包一看,里面果然有一本宣言。不是油印的,是手抄的。基本上根据地的老班底人手一本宣言,这是他们的密码。
陈立恒拿着黄挎包,直直的推到张先生面前,只有几个字“这个给你。”
短短4个字,简直要了他半条命。说完之后,他整个人哆嗦的让人怀疑他要晕过去了。
田蓝赶紧替他把剩下的话说完“既然我们要合作,那么还请贵军也学习我们的密码吧。将来传递消息也便宜。”
她敲了敲宣言,面带笑容,“我们有一套自己的密码,有专门的学习方式。还请你们的顾问也跟着学习。既然我们先过来的,那么托大一声,请贵军客随主便,今后在你们根据地也推广这种密码吧。”
张先生被他密码学密码短说的头晕,但等他翻开了所谓的密码本,他立刻变了颜色。
他匆匆从头看到尾,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们的密码很有意思,这好像是禁书啊。”
田蓝不以为然“这有什么,红楼梦也是禁书。”她笑眯眯的,“禁书好啊,禁书不容易买到,正好可以当密码本。”
说着,她也不管对方的震惊,直接邀请,“张先生这边走,我们这里虽然穷,但山水风景还是不错的。”
张先生也恢复了平静的面色,笑着点头“要说穷,我们大西北才是真的穷呢。江南自古就是富庶之地。”
陈立恒又变成了哑巴,一声不吭跟在后面。
他们一行三人走到公用饭堂门口,刚好碰上了吴团长。
田蓝灵机一动,主动招呼吴团长“怎么样,吴团长准备好没有吃过晚饭,你在我们客人面前露一手,叫大家伙儿都看看你的英姿。”
吴团长哭笑不得“田主任你还来真的呀这多不好啊,这多不雅观。让我打个枪什么的还行,跟女同志拼白刃,传出去简直就是笑话。”
田蓝一本正经“呀,你是怕输给我们吗不至于吧吴团长,你这么大的人,你输不起”
吴团长真是无语,他是怕输吗他不是怕自己里外不是人。打赢了女同志有什么好光彩的旁人只会当成笑话看。好男不跟女斗啊。而且万一自己没控制好力道,一不小心伤了对方,那等着吧,自己会被大家伙儿的唾沫星子活活淹死。
物以稀为贵,这群女兵都是女先生,是大家的眼睛珠子,多少人都盯着呢。
田蓝笑了起来“既然你不怕输,那就不用怕我们的挑战。先吃饭,吃过饭活动一下,你就正式接受我们的挑战吧。你让客人瞧瞧,我们的战功不是吹出来的,是实打实打出来的。”
拼刺刀,可没想象中的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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