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部分武官一样, 陈立恒虽然读书时是优等生,但从军以后最害怕的就是笔杆子工作。他宁愿上战场冲杀,都不愿对着信纸发呆。尤其这时代的信纸还是竖条形, 要写繁体字。
可江省政府的无耻行径刺激了他,他要是再不发威, 人家还真拿铁血军当成软柿子, 可以随意捏把呢。
在这股怒火与悲愤交加的情绪下, 陈立恒超水平发挥, 浩浩汤汤足足写了三千多字。他从自己从军开始说起, 谈铁血军最初的不易,发展的艰难, 又说到敌后部分国军部队军纪败坏, 严重影响政府形象,然后再谈自己对三民主义的认知, 然后黑了一把新四军不讲卫生, 不能正确认识新生活运动,自己跟他们提要注意公众卫生, 他们就对自己哭穷。
接着戏肉来了, 他在信里大骂特骂省政府的无耻。不管是打日本鬼子还是消灭霍乱,省政府都缩着脑袋当龟孙,搞得他都以为江省已经早就没省政府了。结果自己好不容易筹措了点军费,还想着扩大了队伍, 早点拿回江省和浙省的首府, 即便夺不回南京城,也得让南京陷入国军的包围圈。结果就有人厚颜无耻地摘桃了。
陈立恒写的情真意切, 什么当此国难之际, 本不当为些许小事叨扰, 但此事不可开头,否则他没办法对手下兄弟交代。
等到写完信之后,陈立恒狠狠灌了一大杯茶,然后又决定拍电报。不然不足以发泄他的怒火。
田蓝给他检查信件,以防止这人表现得太过于赤色。
陈立恒倒是关心了句“这位省主席人怎么样”
他说的是对方在抗日战争中的表现。
田蓝想了想,还是相对客观地给出了点评“是真,他的靠山就是炮制皖南事变的那位,立场不用说了。不过这人虽然在苏北处境不咋样,打仗水平也就那样,但一直没投降。而且说实在的,别看他号称拥兵十万,大部分都是地方民团临时改编而来,战斗力的确不强。他能够把这么多人拢起来打游击,利用苏北水网便利优势,也很不容易。”
陈立恒立刻傲娇起来,胸脯挺得老高,当场diss人家的带兵水平“民团怎么了我们铁血军不还是各种地方武装凑起来的队伍。是他不会凝聚抗日力量,带队训练能力欠缺。不行,我还得再加两句,让他把精力用在正经事上,好好练兵,别t一天到晚没事找事。”
信发出去了,电报也拍了,陈立恒也不等重庆政府给回话,自己先带队去收税。
这眼看着要过年了,根据地这么大的摊子,大家伙儿做事不发钱,你让行政机关怎么正常运行。
铁血军窝着火哩,要不是为了抗日大局计,谁敢上他们的地盘哔哔。现在这股邪火又不能真发到江省政府头上,否则大敌当前中方军队先起内讧,那不是白叫日本鬼子看笑话趁机占便宜嚒。
大家琢磨了一番,决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直接来把大的,就找日本鬼子的麻烦。
陶八姑看他们出去,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们真去收日本人的税啊”
田蓝一本正经“日本人在咱们中国人的地方做生意,当然得交税。”
没毛病。
想不交可以啊,那就打吧。谁怕谁啊。
田蓝也没闲着,她得去接无缝钢管了。
张将军应承的时候为难,动作却丝毫不慢,没两天就给他们弄来了钢管。事先甚至根本没问过他们要还是不要。等到货到了时才给通知,要是铁血军不要的话,他们新四军就拖回去用。
刘成武偷偷diss新四军说大话。他们什么家底大家还不心知肚明吗。新四军有没有兵工厂有,绝对有。他们的兵工厂生产的是钢炭。
啥叫钢炭就是木炭。用榉树、朴树、柚树、栗树这些硬木烧出来的炭。产量不低,一窑能出五百斤。
这钢炭烧出来有啥用,取暖吗啊呸咋可能,当然是用来造武器了。一硝二磺三木炭,是制作的材料。虽然比那个什么tnt差远了,但好歹也是火药不是。可也就局限于此了。新四军能生产手榴弹、炸药,但连子弹都造不了。他们要无缝钢管有屁用。
田蓝也不打算将这批钢管让给新四军。
铁血军已经决议当这个出头的椽子了,那就得像钉子一样深深地扎在江南大地上。要是没有重火力,他们也扎不住。
无缝钢管属于重要的军用物资,也不晓得新四军到底是走什么门路弄来的。他们挺郑重其事,特地派了一个排的人押运过来。
田蓝和兵工厂的工程师验完货,这才掏钱付账。开玩笑,别看他们的集市日进斗金,铁血军花钱的地方也多得很呢。养着一万多人的部队,还要维持好几万民兵的武器开销,哪个不是吞金兽哦。
押运的新四军排长开玩笑道“你们还哭穷,这江南的船,哪个不得给你们交抗日捐。日本人都得在你们手上花钱买平安。”
咳咳,这事儿吧挺逗,其实不平安的不是日本人的船,而是伪军的。江南河道多,水匪杜绝不禁,还有好多是半民半匪。农忙回家种田,农闲出来找外快。
年前就有波水匪大概是想弄点钱好过年,他们趴在芦苇荡子里好几天都没找到合适的下手对象,最后好不容易瞧见个没挂“为人民服务”旗的船,就一哄而上,靠着鸭枪抢了一船货。
等到东西都打劫完了,这伙水匪才发现苦主船的确没挂铁血军的旗,但挂了膏药旗啊。
当时他们也吓得腿软,可都已经打劫完了,人还被他们轰下水好几个。这寒冬腊月的,天晓得能不能活。
于是这伙水匪一不做二不休,分了货物就一哄而散,也不管被打劫者的死活了。
还是路过的商船碰上落水者求救,这才留下活口。
此事一传出,主动找铁血军认捐的过境船暴涨。
你看,这水匪连日本鬼子都不放在眼里,却买铁血军的账。他们做买卖的不给铁血军交保护费,难不成还给日本鬼子的人交吗交了人家也不保护你,说不定回头还要抢了你。
这些都是夸铁血军的话,但铁血军却不乐意听。什么叫做保护费,搞得他们跟土匪恶霸似的。这叫抗日捐,自愿的,为抗日事业做贡献。
一船的新四军都乐死了,还得忍着笑“行行行,是抗日捐。货是你们自己开走,还是我们给你们直接送过去”
田蓝拍手“一事不烦二主,直接运过去吧。上次你们领导要的东西我们生产出来了一批,你们是这回带走还是先拿样品回去看”
新四军服气了,怀疑自己是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显然铁血军不想他们带着现大洋走人。
船往兵工厂的方向开,冬天夜晚的河面,想不开的人才站在甲板上吹冷风。那是会冻掉耳朵的好不好。
田蓝蹲在船舱里吃花生米,十分满意自己从空间弄出来的花生试种成功了。这种花生出油率高,炒熟了吃也特别香。
行船途中的新四军也没闲着,还有人拿着小木棍在船舱里比划学字。学的就是聚龙山根据地的密码。现在江南地区的新四军已经接受了铁血军的扫盲方法,用这方式学字,速度要比之前快很多。
田蓝瞧着忙忙碌碌的新四军,嘴角泛出淡淡的笑。
她想她还是做了点儿事的,虽然在这个时代因为战乱,她能够发挥的作用有限,但有一点光也要发一点光啊。
就像天上的星星,那么小,不能同月亮争辉,但那也是自己的光芒啊。
船开到距离兵工厂最近的码头停下。铁血军要的钢管上岸进场,新四军要的炮弹装满了船舱。排长也懒得再跑第二趟,再说大家是常做常有的生意,也不怕铁血军忽悠他们,专门给他们哑弹。
“怎么样”排长询问田蓝等人,“你们是自己回去还是我们顺带着捎一程”
田蓝也不跟人客气“那就捎我们一段吧,到了姑嫂口,我们再下船。”
这样回去会近很多。
新四军无所谓,相当痛快地应下。
船要开到姑嫂口的时候,田蓝准备跟人道谢告辞,双方没寒暄两句,新四军的警戒兵就惊讶道“哪里在打炮”
陶八姑和新四军都抬起头,兵工厂的工程师十分笃定“这是钢炮的声音。”
他明天休假,今晚跟着铁血军一块儿回去看望家人。他试验出来的火炮,他能听不出来动静
新四军的排长惊讶“打起来了”
嘿,不是去收税了嚒。看样子碰上硬茬儿,遭到了对方的剧烈反抗,连枪都解决不了问题,直接上火炮了。
大家竖起耳朵听了会儿动静,新四军的人也笑不出来了。不对,这炮火怎么还越来越猛了这是碰上了日本鬼子押运的船只了吧。
众人哪里敢耽搁,别看现在铁血军嚣张,他们一直暗地里提防日本鬼子的报复。日本鬼子可是连南京政府都能逼到重庆去,去了重庆的达官贵人也免不了天天躲飞机。这样的角色,真肯吃亏
新四军的船不是炮艇,但装了迫击炮和重机枪,开起来也是飞快,并不怂日本人的船。
他们越靠近,枪炮声就越清晰。双方交火的激烈程度超乎大家的想象。
等到新四军的排长拿望远镜一看,顿时骂了声国骂“这是出老本了。”
长河上足足有八艘战船,除了铁血军的那两艘汽艇和一艘机动帆船之外,剩下的全是日本鬼子的汽艇,有钢制的也有木头的,双方不是你的重机枪射出火舌,就是我的钢炮发出炮弹,打的极为激烈。
陶八姑等人都傻眼了,日本鬼子要干嘛,居然阵仗搞得这么大。一般日伪军押送货船的汽艇配的也是机枪,大部分并没有钢炮。
这几艘汽艇好了,上面的装备可真是齐全,完全是超规格武装。
但这会儿大家已经顾不上诡异之处,赶紧拿枪的拿枪,架炮的架炮,直接投入战斗。
新四军原本还想省着用炮弹,尽量依靠重机枪的火力。然而日本鬼子却相当疯狂,火力压得太狠。
最后大家还是没办法,也够不上一枚炮弹有多贵了,直接投着日本人的炮艇开打。
船上的钢炮还是新四军从日本鬼子手上缴获的,原本他们没带几枚炮弹。可现在不是刚从兵工厂出来,换了好些炮弹吗,所以炮兵用起来也豪放的很。
他们是从背后偷袭的,打了敌人个措手不及,第一发炮弹下去就命中了日本鬼子的木质汽艇,直接让船趴窝了。
如此一来,五艘日本汽艇形成的包围圈就被撕开了口子,还有汽艇试图营救被击中的木船,结果叫铁血军的船靠近了,又挨了一发小钢炮。汽艇不知道被击中了何处,居然冒起了黑烟。
新四军向来擅长捡漏,见状赶紧机枪扫射。好几个从船舱里冒出来的鬼子就这样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其他汽艇见势不妙,甚至顾不上同伴,赶紧匆匆逃跑。
它们原先护着的货船也要跟着离开,却叫铁血军的机动船横插了一杠子。从投掷筒里发出的炮弹截断了货船的退路,让货船被强行留了下来。
但就这点时间,日本鬼子的汽艇已经匆匆逃离,完全跑出了钢炮的射程外。
无论铁血军还是新四军都惊魂未定,他们也不敢再继续追击。
新四军的排长倒是苦中取乐,还调侃了一句“这皇军简直就是黄金,专门给我们送汽艇啊,真是有钱”
铁血军的人却没空搭理他,大家都围着货船,硬生生地将船逼到了码头停靠下来。
田蓝上了铁血军的船,皱着眉头问“到底怎么回事啊闹成这样。”
陈立恒脸色十分不好看,这种差点阴沟翻船的经历让他极为不悦,说话也没好气“别提了,本来就是一头一尾押运,跟以前没差别。结果我们一动手,鬼知道怎么会突然间冒出这么多鬼子。”
收了这么多条船的税,日本的商船他们又不是没碰过,还是头回见到这种情况。
那边铁血军已经上船检查,大家都怀疑船上满是军火,否则日本鬼子干嘛要这么拼又不是没被劫过船。
田蓝摇头,应该不是军火。如果满船都是武器的话,现在落荒而逃的绝对是铁血军和新四军。再多的战术也比不上火力的豪横啊。
铁血军的人上船检查,的确没有瞧见什么枪炮,但却发现了奇怪的大家伙。那些身材巨大的钢铁怪物,将船舱填埋的满满当当,也不知道是干啥用的。
货船上的船工一问三不知,否则押运的人吓得够呛,大冬天的都满头虚汗,说话也是哆哆嗦嗦。
陈立恒开口逼问“这是什么”
那身穿西装的人用流利的汉语作答“这些都是纺织设备,用来织布的。”
大家看着那钢铁大圆筒,俱都无比怀疑,他们即便不是纺织工人,但也不至于没见过织布机,谁家织布机长这个样子呀
那人战战兢兢地解释“缫丝,这是用来缫丝的。”
众人跟着看了一回,感觉似乎是有点像。
新四军的排长上前摸了摸那机器,赞叹了一声“真是好钢铁”
大家伙儿立刻兴奋起来,好钢铁是宝贝呀,上好的钢铁能做的兵工器材实在太多了。别的不说,兵工铲,还有修筑军事工事的军用铁锹,这些都能派上大用场的。
日本鬼子对此也深知肚明,钢铁属于禁运品,根本不让流入抗日根据地。他们兵工厂想要搞生产,单钢铁一项,就让大家挠破脑袋。
陈立恒当即立断“把这些都运走。”
那身穿西装的人急了,点头哈腰地央求“将军,我们交保护费行吗我们的缫丝厂正等着生产。如果工厂不开工,很多工人都会失业,这样他们就没饭吃了。”
铁血军没好气道“日本鬼子早点滚回去,就所有人都有饭吃。”
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已经叫铁血军绑了,扔到后面去。
从头到尾,船工没敢说一句话。叫铁血军的枪逼着,赶紧调头,往兵工厂的方向去。
缫丝设备真当铁血军是傻子吗就为了一套缫丝设备,日本鬼子能派这么多炮艇他们怎么不知道啥时候日本鬼子也豪横成这样了。
押送一个商队,也没见他们下这种血本啊。
船靠了岸,兵工厂的工程师都被请上了船。因为虽然说起来很尴尬,但他们的确没办法凭借人力将那巨大的机器运上岸。那只好请山过来了。
工程师们围着机器转了一圈,又开口询问铁血军到底是在哪儿截到的船。
过了半晌,一位姓曹的工程师才猛然反应过来“这是硝酸塔,做硝酸的设备”
他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立刻情绪激动地强调,“肥田粉知道吗化工厂既可以生产肥料,也可以生产军工用品。像硝酸铵就是生产用的。这绝对是从化肥厂里拆出来的,南京沦陷之前,化工厂内迁,拆掉了很多重要设备。硝酸塔过于巨大,所以没能带走。”
他滔滔不绝,他之所以如此了解,是因为七七事变之后,化工厂就改变了生产方向,专门为兵工厂各种生产原料。当时,他就是兵工厂负责交接的技术人员,对化工厂的情况比较清楚。
工程师怜惜地摸着冰冷的钢铁机器,感慨不已“这都是从国外花重金购买的,别说谈判的有多艰难,就是东西从美国运过来,光是装卸就花了大力气。1000多号工人日夜加班加点建码头,能停5000吨的外洋大轮的码头就是那个时候建起来的。还有起重机和吊运机,都是远东地区最大的,能吊百吨重的塔。”
当时大厂有多辉煌数千尺的江岸,坚固的工厂,热火朝天的场景,即便黑夜都灯火通明。厂里生产出来的碱远销海内外,肥田粉备受百姓欢迎。后来改为生产兵工产品,和兵工厂合作默契,有力地支援了前线战场。
现在,孤零零的硝酸塔倒在货轮上,看了就叫人心酸。
陈立恒恍然大悟“难怪鬼子这么拼呢。”
如果不是自己这边的船上有炮,根本就没可能从日本鬼子手上把这货轮给截下。
但尴尬的事情也发生了,就是截下了也没办法用啊。如此巨大而沉重的设备,如果没有专业的起重机和吊塔,那根本运不上岸。况且就是上了岸又怎样你以为硝酸塔设备不需要配套的设施吗,要真不需要的话,日本鬼子为什么好端端的把它给拆掉,还千里迢迢地运走。
兵工厂的工程师一提这茬,田蓝的记忆就被唤醒了。她印象中日本鬼子的确对这个远东第一大厂垂涎三尺。南京城沦陷后,日本鬼子立刻占领了化工厂,开始疯狂的掠夺。
但当初为了占领,他们朝工厂投了太多炸弹,直接导致大量设施被破坏,他们又找不到足够的材料进行维修,以至于他们也没办法充分利用成套的硝酸设备,后来不得不将设备拆除之后运往日本国内,再生产。
不过在田蓝的记忆中,这事应该还要再往后面挪几年,大概要到1941或者42年才会发生。可眼下才1939年啊,现在的日本打赢了徐州会战和武汉会战,应当处于意气分发的状态才对,他们迫不及待地拆厂里的设备运走,算怎么回事
新四军的人给铁血军分析“可能她们觉得化工厂距离你们根据地太近了,不安全。”
铁血军的态度越来越杠,自从细菌战之后,他们就像被捅了屁股的老虎,开始凶猛地亮出爪子,完全不惧怕日本鬼子。
即便知道自己没有制空权的情况下,依靠火炮,他们照样敢打日本鬼子的飞机,而且丝毫不吝啬炮弹。
至于陆军更不用讲,来一个打一个,根据地的老百姓个个都跟吃了炸药一样,完全不好惹。每次从河对岸跑过来征粮的伪军叫民兵们碰上了,都被揍个半死。还有人被直接吊起来示众,用于公开宣传狗汉奸的下场。
甚至连给伪军押队的日本鬼子也没落到什么好处,好几次他们连岸都没能上,就叫鸭枪打进了河里。而且水上游击队的人也是赶尽杀绝,日本鬼子都掉河了,她们照样会跟着跳进水里,非得杀死了鬼子才会停手。
在这种情况下,日本鬼子感觉化工厂处境危险,想要将重要设备转运走,也是正常的。
可惜他们运气不太好,碰上了铁血军高度膨胀的时期。后者已经不满足于只管普通商船,直接将手伸向了日本人的货轮。
要不是这样的话,这些成套的设备估计也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被一趟趟运回了日本国内。
陈立恒开始摸脖子,感觉这事挺棘手。
新四军的人也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建议。按照他们的一贯政策,所有的生产机器能拿走就拿走拿,不走就毁掉。反正不能让日本鬼子继续利用。
可工程师一说,大家都知道这硝酸塔设备有多珍贵。你现在毁了的话,你以后能自己造出来吗中国的工业有多落后,什么都要依靠进口,想要赶超上来,起码得花几十年时间。这几十年里,你就不需要硝酸钾设备生产的产品了
砸是不能砸的,用是没条件用。
在场的铁血军们都想把自己的头发拔光了,这这这,可真是愁死个人了。
好在陈立恒还记得自己是头头,赶紧以战备状态要求众人“把炮都布置好了,日本鬼子费了这么大心思占领化工厂,又费大力气要把设备运走。现在咱们把东西截下来,他们肯定会过来抢。到了咱们手上的东西,我们能被抢了吗”
众人立刻抖擞起精神,异口同声“不能”
开什么玩笑他们中国人的东西,他们自己现在能不能用是一回事,给鬼子用除非鬼子踩在他们的尸体上,否则甭想说这话。
临近新年,根据地本来各处都是其乐融融。日本鬼子的货轮一被截下来,那气氛瞬间就紧张了。
好在这时代的老百姓心都挺大,乱世众人,天天都能瞧见飞机在你头顶上丢炸弹,心不大的早就被吓死了。
所以日本人的飞机又一趟趟地往根据地飞时,大家伙儿的反应就是该躲飞机躲飞机,该干活干活,该吃饭吃饭。
铁血军也亮出了家底,炮口都对准天空,逼得日本鬼子的飞机不敢低空飞行。如此一来,它们丢下的炮弹准头也就大打折扣,好几枚都在河面上爆炸起来。好多老百姓都趁着飞机没过来时,开始在江上捡死鱼。
铁血军也没有光固守,又开始主动搞袭击。他们又是往河对岸发炮弹,就是扩大范围端日本鬼子的炮楼和据点,将整个江南地区都搅成了浑水。
新四军配合他们放火烧飞机场,虽然没烧到飞机,但将机场宿舍烧得一塌糊涂,还引发了仓库里的燃油火灾,最后甚至造成了爆炸,逼得飞机集体逃离。
那天晚上,机场的探照灯雪亮,20多架飞机被迫紧急启航,在飞机场上嗡嗡嗡作响,乱成一团糟。
外界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人都满头雾水,不明白究竟又发生了什么,导致原本已经处于微妙平衡状态的铁血军和日本鬼子居然又开始干架了。
两边都没给出解释。侵略者会有理由吗唯一的理由就是还没有将对方吞干净啊。抵抗者还要借口开玩笑,不把鬼子赶出中华大地,他们的战斗就永远不会停歇。
趁着这一股浪潮,整个江浙皖地区的敌后抗日力量集体动了起来。就连陈立恒看不上眼的那位江省主席所率领的水上游击队也主动骚扰苏北地区的日军,以此来阻止他们驰援跟铁血军干架的鬼子。
一打仗,大家就听到各种噼里啪啦的响。用老百姓的话来讲,就是还没过年呢,先听了一回炮仗。
几方力量打得一塌糊涂,谁都没能占到便宜。日本鬼子先派人来讲和,当然,他们来的不是军方,而是日本的一家化学公司。
对方认为在商言商,铁血军抢了他们公司的设备,他们愿意花钱赎回。甚至以后经过铁血军的地盘,他们公司的货轮都会交过境税。
这可真是新鲜事,什么过境税呀那叫抗日捐。日本鬼子主动交抗日捐,听着就叫人感觉好魔幻。
然而铁血军并不松口,交钱当然是好事,可眼下他们最缺的并不是钱,他们需要物资。日本鬼子的封锁实在太严厉了,很多物资都被管制,想要大批量的运到根据地,根本不可能。
铁血军既然打定了主意,那态度就相当敷衍。他们又不急着和谈,外面的炮弹还打着呢,干嘛要跟你坐在谈判桌上说话你说花钱赎就赎啊,也行,拿500万美元过来,说不定我们会同意。
谈判这种事就是看谁沉得住气。铁血军霸着硝酸塔其实根本没用,他们现在也没能力将设备派上用场。但正因为如此,所以东西在他们这儿闲置到天荒地老,他们也没啥损失。
他们耗得起,日本的化工公司却没耐心继续纠缠下去。听到对方开价500万美金,日本公司代表就清楚对方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又或者说,他们想要的东西压根就不是钱。
双方你来我往了好几回,日本公司又找了很多人过来说好话,到除夕夜,铁血军才总算松了口。
这一船抢来的货,他们本来是打算用来炼钢的。现在日本人想要赎回去也不是不行,但他们铁血军已经损失了这么多兄弟,花费了这么大精力,总不能白吃亏。想要赎回的话,拿出诚意来。无缝钢管,他们本来想要的就是无缝钢管。假如日本公司能拿10倍重量的无缝钢管来交换,他们就将机器还回去。
王友志放下条件,还挺疑惑“你们公司的生产范围蛮广啊,化工厂还织布”
化工公司的代表根本不知道织布机这回事,况且他也没精力纠缠。他听到10倍的重量时就要拍桌子了。
硝酸塔是庞然大物,10倍重量的无缝钢管是怎样一个惊天的数字。再说铁血军要无缝钢管做什么日方代表又不是傻子。他们要是真的送出了无缝钢管,那才是给自己找麻烦呢。
王友志无所谓“要么拿钢管赎回,要么拿500万美金过来,要么就一切免谈。你看我们敢不敢打,有本事,大家就这么耗着,看谁耗得过谁。”
他看上去是有恃无恐,回到自己的大本营汇报谈判过程的时候,王大管家却惴惴不安“日本鬼子肯吗他们肯定知道我们用无缝钢管做什么。”
田蓝负责后方调度,不是战场指挥官,所以好歹还能跟王友志碰头,回答他的问题“行不行,要看化工公司和军方的关系。财阀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为首要原则,他们未必会管军方的死活。”
她又安慰了一句王友志,“不管他们同不同意,反正这条线别断,先拖着再说。”
谈判的好处在哪里就是给日本方以希望,让他们觉得还能将硝酸塔运完整整地运回去。
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们就是空投炸弹的时候也要小心翼翼,以免一不小心直接将硝酸塔给炸没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烫手山芋反而成了铁血军的护身符。
日方代表回去后没两天,田蓝他们还没吃完大年30晚上包的饺子,那边就传回来了消息。
可以,不过日本公司没有那么多钢管,最多只能三倍重量的钢管,剩下的部分,他们决定用其他物资来抵消。
铁血军最想要的当然是武器,什么炸药、雷管、投掷筒、迫击炮、机、枪甚至连无线电发报机,他们都想要。
但日本公司当然不可能给他们这些,这简直是在开玩笑。但日本方表示自己可以一些工业生产原料,比方说钢铁和煤炭。一些被管制的生活用品,诸如食盐以及干电池之类,他们也可以想办法弄一些过来。
铁血军才不会当场答应,他们提出了新的要求,工业生产原料他们当然欢迎,但如果有生产机器诸如车床之类,那就更好了。
他们列出了一张清单,直接推给日本方“做买卖谁都不能吃亏,要是贵方能够满足我们的需要,我们当然会完璧归赵。如果做不到的话,那还是算了,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日本的谈判代表扫了眼上面用日文和中文分别标注的物资名称,感觉铁血军的确敢想。但对方已经把要求列的这么详细,起码能够证明一件事,他们的确无心霸占硝酸塔,对于一件他们都不认识是什么东西的设备,他们除了用来敲诈之外,也派不上其他用处了。
两边又扯了半天皮,谈判代表拿着清单回去了。
王友志摸着胸口问陈立恒“咱们到底要拖到什么时候东西到底啥时候才能运走啊”
运去哪里当然不可能是运给日本人,肯定得运往大后方啊。
不是他们怂,不敢打化工厂,而是打老鼠也怕伤了玉瓶。日本鬼子在化工厂建了碉堡,用来监视工厂工人和维护安全。他们如果炮轰化工厂的话,很可能会伤到厂里剩下来的机器。这些稀奇都稀罕的很,一旦被损坏,以后能不能再弄到,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况且就是打下了化工厂又怎么样日本鬼子都找不到足够的材料,重新维修工厂,好让化工厂投入生产。他们铁血军又哪儿来的实力呢
说个不好听的,隔行如隔山,他们连维修工厂需要哪些材料都搞不清楚,根本就没下手的地方。
陈立恒特地邀请张将军共同协商此事,铁血军和新四军交换意见,大家一致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完璧归赵,既然是化工厂的东西,那就给大后方的化工厂送回去。也只有这样,这些设备才能真正派上用场。
然而,方案虽然定下来了,真正施行却是千难万难。眼下的中国的空军被打没了,海军也被打散了,基本靠陆军撑着。从上海到武汉,长江的中下游地区交通基本上被日本鬼子控制,请问硝酸塔这种庞然大物要如何运去后方
田蓝和陈立恒都不敢托大,他们铁血军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都勉强够呛,再大的范围,他们的手真的伸不过去。
新四军没打算置身事外,虽然是给重庆政府送东西,但现在大家国共合作,共同抗日,那自然得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中国军方在江南地区的所有势力都必须得动起来,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才能完成这项壮举。
铁血军的人还不满足,因为按照他们兵工厂工程师的说法,遗留在化工厂里的机器应该不止这些,还有不少设备现在在日本人手上。
如果是以前,铁血军就是占领了化工厂,也拿这些机器没辙。机器的装与拆卸都是技术活,非专业人士根本没办法处理。
但是现在,硝酸塔都被日本鬼子给拆下来了,那剩下的设备很有可能同样被拆掉。如果它们还没有来得及被运走的话,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它们还留在厂里,等到下回有机会再转运。
日本的化工厂在等着,铁血军也等着。
大家一直等到正月十五,事情终于发生了转机。
河对岸的日本鬼子停止了和铁血军的猛烈炮火,渐渐转为低调。他们的部队集齐出发,目标直指苏北的江省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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