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

    接下来的日子, 大队安排人去挖水渠时,也没找知青。

    田蓝和陈立恒干脆就守在仓库里,打碎了高粱壳上锅蒸熟, 再拌上她做的黑曲霉粉以及酵母液, 盖上盖子静静地等待发酵。等三天过后, 就能上锅蒸酒了。

    大队书记一直偷偷观察着知青点呢,前两天看他们忙忙碌碌打猪草, 一心一意地养猪,他还暗自松口气。等到第3天,浓郁的酒香味又从仓库里飘出来时,他就坐不住了。

    开玩笑哦, 酒能随便酿吗这可是有严格计划的,不然公社的酒坊不会多酿酒啊,人家干了多少年的老师傅, 还怕没时间酿吗

    大队书记登了门, 含含糊糊地提醒知青。既然现在国家放开政策, 允许他们知青回城了, 他们就应该小心谨慎。不要这个时候为了点小钱,搞得被人举报了, 断了回城路。

    “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相信你们是好的, 下放这么多年也一直勤勤恳恳地劳动,好好改造了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 是革命的好同志。可防不住有人眼酸啊, 你们能潇潇洒洒地走了, 那走不了的, 那没办法跟你们一样进城的,万一起了脏心思,直接一张大字报贴到公社,一封举报信写到县里,到时候黄泥滚进裤裆里,是屎也是屎,不是屎也是屎,你们麻烦就大了。”

    陈立恒想和大队书记好好谈谈国家政策的变化。人在赵家沟,他连张报纸都看不到,可他能听广播呀。

    自制收音机对知青来说是必修课,基本每一个知青点都有好几台收音机。虽然能收到的频道不多,但已足够让嗅觉敏锐的人闻到空气的方向。

    就在今年,人民日报刊文宣传了新中国的第1个万元户。社会主义的目的是让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贫穷不是社会主义。

    况且国家凭借票证供酒的目的是为了节约粮食,保证大家都能维持基本的生活。他们又没有粮食酿酒,用的是喂猪的饲料。这种酿酒的好办法,应该被大面积推广,还能更好的节约粮食呢。

    就是国家政策没变化,他们拿高粱壳子酿酒都没错。凡事要学会辩证看待,要正确充分地理解政策的核心目的。只要符合目的,方法手段反而是次要的。

    陈立恒在心中打好腹稿,开口就准备跟大队书记好好唠唠。

    可惜田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句话就ko了大队书记。

    “叔,我们没打算卖酒啊。秀芳他们手续都办好了,没两天就走了。我寻思着咱们赵家沟太穷,想给他们准备点土特产,都找不出东西来。我琢磨来琢磨去,估计就是自酿酒他们家里也能用得上,我就又弄了点酒。”

    大队书记一张老脸通红。村里穷,连个能拿出手当礼物的出产都没有。还要知青自己想办法酿酒,好歹带点东西回去。

    他不敢再说烧酒的事,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那个,你们啥时候回城离婚手续办了吗办好了就到大队部来签字盖章,别磨蹭了,一眨眼一年就过去了,早点回家,你们爹妈也放心。”

    陈立恒在心里憋笑,蓝蓝就是蓝蓝,大队书记哪里是她的对手。

    “不了。”他没忍住笑意,两边嘴角都往上翘,“叔,我和蓝蓝商量过了,我们就先在赵家沟呆着。等明年高考,考同一个地方的学校再一起走。”

    大队书记瞪大了眼睛,嘴里嘟囔着“你俩娃娃别糊涂啊,城里啥条件村里啥条件儿不嫌母丑,你们又不是赵家沟的人,非得在这儿跟着下苦人受苦吗”

    这话已经相当政治不正确了。如果不是诚心实意地同情这些知青,大队书记无论如何都不会开这个口。

    田蓝笑道“叔,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但没办法,我还没回去呢,我们家已经给我找好了对象。只要我一回上海,就得跟人相亲结婚。端人饭碗就得服人管,我也有两只手,为什么不能自食其力呢”

    大队书记无话可说了。他虽然是农民,但好歹也是农村基层干部,不是没见识的人。

    知青为了回城有工作,拿自己的婚姻作为交换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人家姑娘能放着大城市的好工作不要,坚持跟爱人守在一处,他能说人不对吗以后后悔是以后的事,起码人家现在的心是真的。

    大队书记只好摆摆手,口头给实惠“那行,你们好好看书吧。现在又不时兴推荐了,自己考出去吧。”

    他一转头出屋,叫外头乌鸦鸦的人群吓了一跳。

    “干啥呢都凑上来。”

    大队会计笑嘻嘻的“叔,你也来买酒啊。咱赵家沟的知青娃都是厉害人啊,连酒都给酿出来了。”

    大队书记往外撵人“酿啥都跟你们没关系,人家自己带回家喝的。”

    社员们急了。

    开啥子玩笑呢

    头一锅酒大家没赶上,都等了好几天了。现在让她们闻着酒味,却说没酒卖,不是耍人吗

    他们都已经跟自家在其他大队的亲戚说了,以后他们赵家沟也有酒,可以帮亲戚买。以后大家都不用去供销社求爷爷告奶奶,挨站柜台的白眼了。

    大话都说出去了,到嘴的鸭子也要飞了吗

    大队会计头一个不同意“不行不行,旁的不讲,我这里肯定得要酒。我家大狗子好不容易才说上的媳妇,我不办酒席,媳妇跑了怎么办老九,叔家里还有几只蛋,到时候你拎鸡蛋回城不比拿酒强吗北京城里还缺酒啊你家也不稀罕这一口。”

    他一开口,其他人跟着七嘴八舌地帮腔。就是啊,大城市啥东西没有。知青每次回家带过来的稀罕物都能晃花了大家的眼睛,哪至于要跟他们争这点酒。

    别废话了,赶紧的,有一个算一个,见者有份,大家把这桶酒都分了吧。

    田蓝满脸无奈,眼睛看着大队书记“叔,你看这事儿”

    大队书记还想赶人。

    可社员知道他是老好人,不会来硬的。几个活泼的青年农民直接将大队书记围了起来,还一人伸出一条胳膊,将他架到了仓库后面。

    他们一边走一边喊“给我留着呀,我要二斤,我老丈人都叨叨了好几天了。”

    其他人哄笑“晓得勒,一个不留也得给你留。”

    大队书记嘴巴都气歪了,可等他好不容易恢复自由再跑回酒桶旁一看,妈了个巴子,里面连一滴酒都没了。

    田蓝还在边上委屈,满脸无奈“叔,你看这事儿闹的。秀芳他们下个礼拜就走了。”

    大队书记两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嘴巴张了几张,最后只能放狠话“下个礼拜是吧过了下个礼拜,不许再酿酒了。”

    田蓝笑眯眯地送他出门,口惠而实不至“叔,那到时候你跟大家说啊,别让我们白得罪人。我们还要在村里住到明年呢,可不敢瞎得罪。”

    大队书记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岔气。平白无故的,他倒给自己揽了个差事。

    等人走了,田蓝回过头,眉开眼笑,直接伸手抓钞票跟陈立恒炫耀“瞅瞅,21块钱,咱们一天出两锅酒,一个月下来比咱俩的工资加在一起都多。”

    上辈子,他俩级别高,属于标准的高薪人士,每个月都能拿好几百块钱,可加在一起也没达到1000块呀。

    陈立恒笑道“你想的没哦,等下个礼拜,大队书记肯定还得来。”

    田蓝才不怕呢,她挑高眉毛,斜睨陈立恒“你等着吧。”

    陈立恒有点心痒痒,顺势低头在她嘴上亲了口。田蓝先是吓了一跳,旋极反应过来,又反亲回去。老夫老妻了,没什么好害臊的。

    他俩是肆无忌惮,倒让别人不自在了。

    “哐”的一声响,陈立恒警惕地抬起头“谁”

    他俩就看见胡长荣匆匆离开的背影。

    “这小子,鬼鬼祟祟的想干嘛”

    田蓝叹气“我估计他纠结着呢,他想回城。”

    没经历过这个时代的人,也许没办法理解大家对城市的渴望。户籍制度让农业人口和非农业人口变成了两个世界,工人和农民的生活差距体现在方方面面。人往高处走,只要有机会摆脱农民身份,大家都会想方设法去达成。

    陈立恒皱眉“他跟赵四爹家的云香都生了两个孩子了,他走了,云香和孩子怎么办”

    这也是成了家的知青都得面临的困境。

    陈立恒打定了主意“我得找他好好谈谈。”

    田蓝劝他“路都是自己走的,你不能替他拿主意。这事没办法勉强。如果他心里不乐意,即便勉强留在赵家沟,以后云香和孩子的日子也不好过。但凡这批知青里有一个在城里发展好的,而他过得不如意,他心里就会疙疙瘩瘩,云香和孩子反而更难受。”

    女人总是富有牺牲精神,往往将一切不幸都归咎在自己身上。说不定云香会觉得是自己连累的丈夫,将来就是遭受家暴或者冷暴力,也会默默忍受。

    而孩子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成长,又怎么可能感受到幸福

    陈立恒皱着眉头,过了半晌,也只能叹口气。

    田蓝和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部自己看过的90年代的电视剧,叫孽债,说的就是知青留在西双版纳的5个孩子10多年后去上海寻找自己父母的故事。

    陈立恒听得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冒了句“还是穷闹的。”

    他伸手,“给我钱吧。”

    田蓝还沉浸在老电视剧的剧情里呢,闻声吓了一跳“干嘛你该不会去救济吧”

    这才多点钱。卖了两回酒,加在一起也就40块。其中6块钱还已经拿去买肉吃了。

    陈立恒哭笑不得“就是去买肉啊。我听说韦家边那里有肉摊子,三天一个集,都有猪肉摆出来卖,今天刚好赶集。”

    三天前的那次肉,他总觉得田蓝还没吃够。

    田蓝立刻喊停“行了行了,别买肉了,不还有20个鸡蛋吗”

    在农村,鸡蛋也是硬通货。小鸡蛋三分钱一个,大鸡蛋五分钱。1块5一斤的酒,就是十个鸡蛋。刚才来买酒的有不趁手的,拿鸡蛋当钱用了,够他们感受一阵子伙食了。

    陈立恒点头“那行,我去拔点胡萝卜吧,胡萝卜大蒜叶子炒鸡蛋。”

    事实证明,他低估了田蓝的厨艺。除了炒鸡蛋之外,田蓝还做了没加面粉的全蛋软饼。一口咬下去,蓬松的软饼瞬间就在嘴里化了,真是又香又甜。

    陈立恒忍不住感叹“这比肉还好吃。”

    田蓝笑道“那你就多吃点呗。”

    上辈子太累太辛苦,等到生活安定下来,身体都垮了,也谈不上个人生活享受。

    这辈子,能对自己好点就好点吧。

    两人吃过饭照旧没有熬夜读书,反正也没什么书给他们看,还不如打开收音机,掌握现在的社会局势。

    他俩听着新闻,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换意见。待到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灭了,他俩也赶紧刷牙洗脸擦身体泡脚,准备上床睡觉。

    田蓝拿毛巾擦身体的时候,陈立恒伸手“我给你擦吧,你后面擦不到。”

    田蓝一想也有道理,直接将毛巾递给他。

    这一男一女,就是老夫老妻,擦着擦着就擦枪走火了。

    田蓝一开始以为自己会不适应,毕竟他们都顶着新的身体。可是很奇怪,因为心里清楚就是那个人,所以身体接受的无比顺畅。

    迷迷糊糊间,她甚至想到了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所谓灵魂伴侣,大概就是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能再度相遇。

    夜色深了,星河荡漾,摇成一片绚烂的天。在酒锅前呆久了,人似乎也醉了。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二天,田蓝起得有点晚,陈立恒已经做好了早饭玉米面发糕。刚收了没多久的玉米磨出的粉带着香甜,配上一碗蛋花汤,这伙食,赶上干部待遇了。

    田蓝老实不客气地吃完,一抹嘴巴,起身出门。

    陈立恒收拾碗筷,看她要走,就喊了一声“你先别急着去,等我过去蒸高粱壳子。那个分量重。”

    田蓝摇头“我不去仓库,你自己看着弄。我去找趟大队书记。”

    “干啥”陈立恒奇怪,“他不找你,你还找他,不闷声发大财了”

    田蓝一本正经“发财也要成本啊。秀芳他们都要走了,就咱们两个人,怎么能做大做强”

    摸着良心说,他们酿的酒品质真的一般。也就是现在酒属于紧俏物资,没票根本买不到,所以乡亲们才不挑。你再往后面数个10年20年,不,等到分产到户,粮食没这么紧张时,这酒就没人稀罕了。

    既然要打时间差,那就必须得趁着这空档,赶紧把架子搭起来啊。

    陈立恒放下了手上的碗筷,擦擦手道“那我跟你一块去吧。”

    田蓝的性子太急,让她等自己收拾好碗筷,她肯定不乐意。

    田蓝想了想,干脆和他一块清洗锅碗“你去也行,不然大队书记肯定要说我自作主张,还得再找你,反而白耽误时间。”

    她心里有数的很呢,别看妇女也顶半边天喊了几十年,在乡下,一家人只要男主人不开口,其他人都发话也不作数。

    两人快手快脚,洗了碗刷了锅,泔水蓄在陶缸里,准备后面喂猪。擦干手,两口子一块儿上大队部找领导去了。

    幸亏他俩来得不算晚,大队书记正要出门去挖水渠呢。他是正儿八经和社员打成一片的干部,即便没人要求他劳动,他也以身作则带头干活。

    看到田蓝和陈立恒,大队书记疑惑“你俩改主意了,准备现在就走申请写好了吗拿回来吧,我给你们签字盖章。”

    田蓝摇头,笑眯眯的“叔,我们还是打算留在村里复习考大学,所以来请你帮忙了。”

    大队书记满头雾水“你们考大学我可使不上力,又不能推荐。你们要请教老师的话,去公社高中试试,说不定还有老师没走。”

    公社高中也是前几年才建起来的,学校老师也同样从城里下放而来。因为高考取消了10来年,所以高中没有升学压力,老师和学生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就说大队书记家小儿子吧,在公社高中上学时,他们的化学老师一学期只过来给他们上了两堂课,两堂课将一本书过了一遍,能听懂就听懂,听不懂拉倒。全班基本就没人能听明白化学讲的是啥玩意。

    就这样,回城政策一落实,讲课的老师也都走了。老师不够,今年公社高中就不招生了。剩下的老师,几个学校合并为一个,到别的公社去教书了。以后他们赵家沟的孩子想上高中,除了住校还是住校。

    因为这个,大队书记对他们留在村里考大学的事,其实真不看好。

    可他架不住人家知青自己信心十足啊。

    田蓝一本正经“叔,这事儿只能你帮忙。我和老九寻思着,现在我们也没老师,想自己复习的话最起码得有书吧。可书多贵呀,一整套下来估计得大几十呢。而且,光有书也不行啊,还得有资料。现在资料也贵,我们请人从城里给我们寄过来,除了买资料的钱之外还得掏邮费吧。这么算下来,没钱根本没办法复习。”

    大队书记深以为然。读书本来就是烧钱的买卖。他家几个孩子都上了学,饶是他身为赵家沟的一把手,也为学费书本费愁晕头,实在太花钱了。

    随便学学都这样,何况要准备考大学呢。文曲星的身上冒的金光,都是真金白银堆出来的。

    大队书记没辙“那你们找我更没用啊,他们赵家沟的情况你们也清楚,哪个生产队的工分都高不到哪去。我又不是神仙,上哪变钱去”

    陈立恒听到这儿,已经明白妻子的用意了。

    果不其然,田蓝笑容满面“我们自己已经琢磨出挣钱的门路了,但还得叔你点头啊。我们想来想去,唯一有的能挣钱的手艺就是养猪和卖酒。但养猪的话,一年才能出一栏猪,等明年杀年猪的时候,我们早就考完了,根本等不及把猪换成钱。所以,就只剩下卖酒一条路了。”

    大队书记头都要炸了,兰花花是咋回事啊以前多乖的女娃子,从来不惹事儿,现在怎么一茬接着一茬,没完没了了。

    他板着脸,义正辞严“不行,你这是搞资本主义这一套,哪有私人卖酒的”

    陈立恒福至心灵,在边上帮腔“没说是私人啊,是我们大队自己的产业。”

    他掰着手指头数,“叔,你看,咱们大队有豆腐坊,有粉坊,为啥不能搞个酒坊”

    大队书记都要暴躁了“那不一样,酒坊要浪费粮食的。”

    陈立恒奇了怪了“那豆腐坊用的不是大豆,粉坊用的不是山芋吗”

    “还是不一样豆腐和粉条粉丝都能当饭吃,酒能当饭吗”

    田蓝笑道“那我们也没用粮食呀,谁拿高粱壳子当饭吃”

    大队书记被噎住了,又强调“高粱壳能喂猪,猪肉是重要的副食品。”

    田蓝老神在在“酿酒,剩下来的酒糟也能喂猪啊,猪吃了酒糟可比直接喂高粱壳子更长肉。”

    这话是真的,大队书记都没办法反驳。

    早些年,距离赵家沟不远的农场有个啤酒厂,他们大队找了关系都去厂里拉酒糟回来喂猪。好家伙,那几年他们队里的猪养得那叫一个膘肥体壮。

    后来割资本主义尾巴了,队里的养猪场办不下去了,啤酒厂也因为缺少原料停产了。酒糟喂猪的事就成了回忆。

    现在,知青开口一提,大队书记反倒被勾起了怀念。

    田蓝趁热打铁“这个酒坊除了不用粮食之外,还能为大队的知青工作岗位。”

    大队书记嗤之以鼻“都走光了,还有啥知青。你俩不愿意下地干活就直说,还找这借口。你们能管自己的肚子就行,我才不管你们干啥呢。”

    田蓝摇头,一本正经道“叔,你这话就说差了,怎么就只有我们呢还有胡长荣呢。除了我们这些下放知青之外,回乡知青呢咱们赵家沟回村的知青不少吧我数了数,起码有七八个。”

    因为公社就有中学,而且即便没上大学途径,但本地上学的风气并不差,不管如何,爹妈依然觉得多学点总没错。所以大家上完村小学之后,只要能考上中学的,但凡家里不是揭不开锅,都会让孩子去公社接着上读书。

    田蓝还在掰指头举例子“就像叔你家的英子和二柱,还有会计叔家的秀秀和长平,都是高中毕业生吧。现在国家放开政策,让大家去高考,好供国家挑选人才。我们下放知青能考,回乡的知青为什么不能考说起来,他们放下书本的时间还比我们短呢。要是现在努努力,好好突击一把,说不定明年就考上了。”

    她肆无忌惮地诱惑老革命同志,“考上大学,那就是国家干部,不仅不需要自己掏学费,国家还给补贴哩。等到毕业以后,国家还安排工作,吃国家粮。”

    天哪这话实在太有冲击性了,以至于大队书记都头晕了。

    说来也有意思,不知道是不是被老思想禁锢住了,又或者因为赵家波从来没出过大学生,以至于让大队书记下意识地觉得上大学跟他们赵家沟的娃娃没关系。

    下放知青能考大学不稀奇,人家本来就是城里人啊。

    田蓝不给大队书记细琢磨的功夫,开口就做安排“为了解决我们这些知青备战高考的经济困难,大队必须得支持我们。我们自筹酒坊,我们在酒坊里上工,生产队给我们记工分,你看成吗”

    大队书记晕乎乎的,只剩一线清明“哪个生产队给你们算工分这工分要怎么算啊乱套哦。”

    陈立恒想说粉房还有豆腐房怎么算工分,他们酒坊就怎么算呗。跟着抄作业还不会吗

    田蓝先开口“就在我们知青点算工分呗。原先我们不也算的好好的吗”

    大队书记一愣,还真是的。以前知青点自己就是个生产队,不管种地还是啥的,都是他们自己安排,自然有记工分的办法。

    只是,他还犹犹豫豫的。豆腐和粉丝没关系,哪个大队都有,就是县里干部下来,也没谁说过二话。

    但办起酒坊的话,就成了出头的椽子,不合规定啊。

    田蓝豁出去了,板着脸道“大队准备怎么安排我们这些留守知青啊我们听过广播,政策要求就地办厂安置我们这些知青。可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到今天也没进厂上班啊。我倒要问问了,我们到底还是不是革命事业的接班人要背这么轻慢。不给我们想出路也就算了,我们自己找到了路,还不让我们走,要不是要往死里逼我们吗”

    妈呀,大队书记一把年纪都当爷爷的人了,依然叫这知青的话吓了一跳。

    换个人他都不怕,可他晓得眼前这两个知青不是一般人啊。他们真敢投河自尽。捞上来都已经进棺材了,要不是命大被阎王爷推了出来,现在他俩就已经埋地底下了。

    大队书记赶紧劝“别别别,年纪轻轻的,搞什么要死要活。你们缓缓,你们让我缓缓,这不是小事儿,起码得大队开会讨论决定。”

    陈立恒终于知道赵家沟为什么到今天还穷成这样了。碰上这么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一把手,啥事都赶不上热乎呀,还怎么挣钱

    田蓝倒没逼大队书记,只笑着点头答应“好,叔,我们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反正,你喊停之前,酒,我们是会继续卖的。”

    大队书记又脑壳疼,挥挥手道“行了行了,别耽误我上工。”

    陈立恒看着老头扛着铁锹离开的背影,笑着朝妻子摇头“你可真是会为难人,他有的纠结了。”

    田蓝成竹在胸“纠结啥呀,大队部总共7个人,七户人里有六家孩子上了高中,都有人毕业了。他们就不想自家孩子鲤鱼跃龙门”

    民主集中制嘛。

    只要其他大队委希望自家孩子更上一层楼,他们就会说服大队书记,让这酒坊办起来。

    毕竟,虽然大队有豆腐坊和粉坊,大队干部也能安排自家小孩进去上工。但正因为每个大队都有豆腐坊和粉坊,自给自足。所以这两个作坊的经济效益都不高。

    可酒坊不一样啊,物以稀为贵,根本就不愁卖。以后可是能挣大钱的。

    下放知青都回城了,最后酒坊能有谁负责呀,还不是本村的回乡知青嘛。

    陈立恒竖起了大拇指,佩服的五体投地“田政委不愧是田政委。”

    这乡间政治的发动群众斗群众,她真是拿捏的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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