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八零知青不回城(捉虫)

    第2天, 两人一大早就爬起来,知青点已经空空荡荡。吴秀芳和陆丹青他们都走了,只留下几个包裹。

    田蓝打开一看, 一个包裹装的是衣服, 七八成新, 没打补丁。别说在乡下了,就是在眼下的城里, 这也是好东西。

    另一个包裹则是吃的,有一盒饼干,还有两瓶罐头。

    桌上留了张条,上面写明了衣服是留给他俩的, 但饼干和罐头都归田蓝。

    其实知青回城时都穷得叮当响。离家这么多年,他们也该带点礼物回去。可插友们体谅留守知青的不容易,还是极尽所能给他们留下了能用的东西。

    陈立恒缓缓地吁出口气, 起身去拿鏊。一鼓作气再而衰, 今天他就得把酒坊的架子给搭起来。

    地锅他们有, 但还少木头甑桶, 这才是传统的酿酒工具。

    好在村里有木匠,只要画出图, 木匠就能依葫芦画瓢。况且甑桶在农村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木匠自己也看过, 就是搭配18印的大锅这么大的甑桶还真不多见。

    村里的知青也来了,田蓝招呼他们去挖发酵池。

    谢天谢地,虽然说起来有点不厚道, 但得亏下放知青都走了, 不然他们还得自己盖厂房。

    不盖不行啊, 其他的好说, 仓库可以充当酿酒间。但没有厂房,发酵池挖在哪儿放在室外的,一场雨,一场雪,甚至刮一场大风,发酵池里的原料就完蛋了。

    现在知青走了,空出来的集体宿舍就成了现成的厂房。

    田蓝从头走到尾,拿脚量长度,男生宿舍可以挖4个池子,女生宿舍能挖3个,倒也勉强够用。

    盖厂房太花钱,一间屋子得好几百块。他们眼下没钱,只能先利用现有的资源。

    11月天还没上冻,而且在屋内,都不怕呼呼的风刮掉人耳朵。三米长一米宽一米五深的发酵池不难挖。别说大小伙子了,女同学也是铁姑娘,大家个个巾帼不让须眉,两人一组,挖的热火朝天。

    只是发酵池子挖好之后,新的问题来了,他们没有水泥抹池子。陈立恒原本以为这事儿不难。他们要的水泥也不多,总共才7个池子而已。

    然而让他惊讶的是,他去供销社问,人家直接硬邦邦的回他两个字“没有”

    田蓝听说他吃闭门羹的经过,认认真真地上下打量他,给出了客观公允的评价“你没上辈子长得俊。”

    摸着良心说,他这三辈子相貌是一辈不如一辈。

    他还是个官二代的时候,长得挺像电影明星的,走出去很能唬小姑娘。

    等到30年代再遇见他时,他主要靠气质和身材撑着,单看脸的话,最多只能夸一句气宇轩昂。

    现在完蛋了,连大块头都没了,中等身材中等相貌,往人堆里一放,压根就不起眼。

    难怪人家供销社的小姑娘看不上他。

    陈立恒哭笑不得“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供销社今天站柜台的阿姨儿子都有我现在大了。”

    田蓝一本正经“你知道啥呀上了年纪就不喜欢英俊小伙子了这种事,下至8岁上至80都一样。”

    陈立恒气闷“你就是喜欢小伙子。”

    田蓝理所当然“你不喜欢看漂亮大姑娘啊”

    陈立恒挺起胸膛“我就不喜欢,我秘书都是男的。”

    当了那么多年的干部,他就没跟人闹过绯闻。

    田蓝十分遗憾“我喜欢看啊,我特别喜欢看漂亮的姑娘,瞧的心里多舒坦呀。”

    陈立恒掉头就走。

    田蓝追在后面“干啥啊你”

    前面的声音闷闷的“离你远点,不耽误你看漂亮小伙子。”

    难怪下放知青走了,她又将回乡知青都捞过来了。合着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田蓝笑着从后面抱着他,甜言蜜语道“你在我心里就一直是最漂亮的小伙子呀。”

    多活了一世的好处在于可以秒杀后来穿越者。陈立恒立刻僵硬了,别别扭扭的“我去找找看,总归得有水泥。”

    田蓝看着他同手同脚离开的样子,在后面喊了句“真不行的话,咱们自己烧水泥。”

    听上去有些悬,但他们还真会烧水泥。

    当年在聚龙山抗日根据地,打仗不都得修筑军事工事吗你光挖几个洞,人家一梭机枪过来都能给你冲垮了。可用上水泥之后,工事变坚固了,火炮没一定的规格都拿它没办法。

    那会儿他们有自己的铁矿,铸铁的矿渣运出来和石灰石以及粘土等混在一起烧水泥。一开始是个小厂,只满足军事需求。到后面江南日军式微,水泥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之后,民用建筑也用上了水泥。

    说起来,水泥厂挺挣钱的。他们总共开了7家分厂,每年上交的红利差不多能养活一个师了。

    陈立恒点头“那我找找看,看这里有没有条件烧水泥。”

    那会儿大家军民一体,尤其在局势不紧张的时候,部队下工厂下了农场劳动,那都是常态。

    烧水泥的工作,他们都亲手干过。

    大队书记刚好过来,闻声就头大“烧啥烧酒还不够,你们还要烧什么”

    田蓝从善如流“就烧酒啊,叔,酒坊都有样子了,等把发酵池抹好了,甑桶做好,我们一天起码能出40斤酒,不比供销社少。”

    大队书记可算想起了自己的来意,立刻着急上火“你们咋就开酒坊了我不是说得等大队开会讨论后才能决定吗”

    田蓝满脸茫然,十分迷惑的模样“叔,是会计叔说开酒坊的呀,我看你家英子和二柱都过来了。大队部的会还没开完吗”

    大队书记一噎,都找不到话来回。

    这些天他一直忙着挖水渠呢,好不容易召集齐了大队部的人,大家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体态度是求稳,千万别折腾。

    说来丢人,当年他参加游击队跟着打鬼子时,天不怕地不怕的。临到老了有儿有女了都当爷爷了,反而前怕狼后怕虎。

    不怕不行啊,谁晓得运动什么时候又来了。万一有人看他们不顺眼,一顶破坏革命生产,私自卖酒的罪名扣下来,到时候他们整个赵家沟都吃不了兜着走。

    算了,穷就穷点吧,越穷越光荣嘛。总归不是那几年吃不上饭,饿死人的时候。

    他内心激烈争斗了这么多天,好不容易过来找人,瞧见的就是酒坊里热火朝天的场景。这不开玩笑吗

    陈立恒还振振有词“我们都以为会计叔是替你传话的呢。”

    大队书记气了个倒仰。狗日的王修庆,开会的时候他也没放啥屁呀,合着先斩后奏了。

    陈立恒愁眉苦脸“叔,你们大队干部好歹先统一意见啊。不然一个这样说,一个那样说,让我们怎么开展工作我们木料都买了,工钱也付了。你看这些家伙什,前前后后放一起,都上百块了。现在不让我们搞,这拉下的饥荒怎么办我们知青点本来就没钱了,难不成让我们后面喝西北风”

    胡长荣在外面喊着“老九,高粱壳子拉回来了,放哪儿啊”

    田蓝趁机强调“叔,高粱壳子我们也是花钱买的。不酿酒了,这么多我们放着烂掉吗”

    大队书记一个头两个大“浪费啥呀喂猪啊,不都是拿来喂猪的吗”

    说到这儿,他总算想起来,“高粱壳子都酿酒了,你让咱们大队的猪吃啥是在破坏革命生产,严重影响广大社员生活的。”

    田蓝笑着引他出去看“咋就不喂猪了这高粱壳子酿完酒剩下的是酒糟,酒糟喂猪的效果比高粱壳子强多了”

    她指着猪圈里抢食的猪,“叔,你看,猪也喜欢吃香香甜甜的东西。”

    大队书记眯着眼睛瞅了半晌,突然间指着旁边的石槽问“这是啥灰不溜秋,跟土似的。你们高粱壳子不够用,也不能胡乱对付。猪都养到这个月份了,要是死了,你们自己哭吧”

    现在养猪可是农村的重要经济收入。一头大肥猪能卖200块钱呢。他上回听到万元户的事,也留心听了回广播,那个广东的万元户就是靠养猪积攒下来的钱。

    田蓝笑道“叔,你误会了,这是草粉。我们把干草打碎了然后发酵,得出这个来喂猪。虽然草料的碳水化合物含量少,但它们富含蛋白质,可以充当精饲料。其实在营养吸收方面,人和动物也差不多。比方说我们天天高粱饼子窝窝头,一点鱼一点肉一个鸡蛋都吃不上,那人肯定长不好。为啥因为缺乏蛋白质呗。发酵了干草,这草里的微量元素维生素还有蛋白质,猪吃的都能吸收。营养均衡,自然就能长肉。”

    大队书记被绕晕了,啥微量元素他听都没听说过。

    不行,不能被这帮知青牵着鼻子走。他过来可是说不能卖酒的事的。

    陈立恒一直跟着呢,闻声立刻算账“那可不行,叔,你要是早点说,我们停也就停了。现在,几百块钱放下去了,光一个鏊,百十斤重呢,我们花了上百块钱才买到。还有着七七八八的家伙什,哪个不是真金白银买的我们就指望着大干一个月,好歹先把本钱赚回来。”

    大队书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钱,我看也没啥呀。”

    田蓝一本正经,噼里啪啦爆出的一大串数据。什么锅呀什么桶还有什么做酒的菌种,那都稀罕着呢。不然为啥他们能用高粱壳子酿出酒,人家就只能用高粱呢。

    “卖两头大肥猪都不止。”她煞有介事,“本来就没个挣钱的营生,现在还倒欠这么多钱。叔,你是成心不想让我们活下去。”

    他的老天爷哎。

    大队书记被吓到了,生怕这姑娘一想不开再去跳河。前两天会计去公社开会,可是传达了上面的精神。现在知青工作是重中之重,一定要维持稳定,注意留守知青的情绪,不要闹出乱子来。

    他狠狠心“500块是吧大队出,这钱大队出了,全当是花钱保平安。”

    田蓝和陈立恒都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大队书记能这么豪气。

    可惜他当家不管账,手里抓钱的人直接两只眼睛往上一翻,手一摊,就两个字“没有”

    大队书记急了“咋就没呢这才刚说过秋粮。”

    会计有话等着他呢“买种子,买化肥,买农药,哪个不要钱马上就要年底了,社员累了一年,难道不分钱就算有钱,咱能随便乱花吗这可是集体的钱。你是一句话说了,500块钱就补贴知青。你问问广大社员同志同不同意500块哎,够干好多事了。”

    大队书记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田蓝趁热打铁“我们已经跟村里的知青都说好了,大家一块劳动一块学习一块准备高考。我们还要成立一个知青突击组,学习工作两不误。现在撂挑子,大家怎么办”

    基层领导班子彼此间没多少权威差距,大队会计就敢威胁书记“孩子们都忙得好好的,你这做叔的不给帮忙你还捣乱,你不是诚心招孩子们恨吗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想不想你家二柱和应子放个卫星咱们赵家沟多少年没抽过读书种子了。好不容易看到点希望,你别浇冷水”

    大队书记还想说什么,田蓝已经嫌他肉,直截了当道“好啦,叔,谁来咱们赵家沟找事儿,你就让他们上咱知青点。我倒是要看看,当官不为民做主,一点也不管我们之间死活的,到底谁批斗谁”

    大队书记悚然一惊,干脆不吱声了。

    前些年革命积极性最高的是谁呀就是这帮知青。别说公社干部了,县里的干部都被他们揪出来戴着高帽子,沿街游行。

    伟大的主席还说让贫下中农教育他们,天地良心,他们不给贫下中农找事儿,贫下中农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谁让那会儿下放知青人多,个个都是壮劳力,嘴巴还一套一套的呢。

    现在知青拿出了横劲儿,大队书记就蔫巴了,只能挥挥手“行了行了,我管不了你们。能回城早点回城,在这闹腾个啥”

    有本事,回城里闹去。

    好不容易打发走赵家沟一把手,陈立恒如释重负,笑着看妻子“可以啊,软硬兼施。”

    田蓝白了他一眼,极为傲气“这算啥呀人民内部之间的一点小矛盾而已。”

    想当初他们要搞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那面临的局势可复杂多了。别说大地主大资本家了,连汉奸他们都得去策反,不发展那些白皮红心的,抗日怎么取得胜利啊

    陈立恒笑弯了眉眼“哎呦,杀鸡焉用牛刀”

    田蓝推他“呸呸呸,快点去,赶紧弄水泥来,别耽误了做事。”

    陈立恒动作挺麻利,跑了一圈没找到水泥,但他弄来的石灰。这玩意儿在本地倒不稀罕,因为附近就有石灰厂,专门烧石灰。

    田蓝原先以为要在池子里刷石灰,就像粉刷墙壁一样。

    结果没想到陈立恒带着人将干石灰撒在发酵池的壁和底部,然后拿铁锹不停地拍打,一直拍到石灰和泥完全融合,不渗水为止。

    田蓝在边上瞅了半天,十分担忧这种代替模式不靠谱。

    不过鉴于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事实证明,劳动人民的生活智慧还是相当强大的。起码一池子蒸熟了的高粱壳子放下去,一直到发酵成功捞起来,池子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大家如释重负,赶紧开足马力上工。

    蒸出来的酒多了,剩下的酒糟更多。100斤高粱壳子出15斤酒,能发酵出差不多150斤的酒糟。这一天下来,差不多40斤酒,400斤酒糟,知青点的猪就是放开肚皮吃,也吃不完啊。

    田蓝拿出当年做买卖的天赋,直接对外卖酒糟。也不贵,两分钱一斤。往前数十几年,啤酒厂的酒糟就是这个价。人家已经是半卖半送了。

    现在,大家不用翻山越岭,就在自家门口便能买到新鲜出锅的酒糟,赵家沟的社员不乐意才怪哩。

    酒不是人人都要喝,可猪是家家户户都养着的呀。农民一年忙到头,不就指望自家养的猪和鸡能出点钱吗。

    所以出乎知青们的意料,这个酒坊排队买酒糟的人比买酒的人还多。

    当然,大集体时代,农民没闲下来的时候。即便现在是冬闲,所谓的猫冬时节,生产队也会组织大家挖水池,挖塘泥,甚至修整道路,为开过春来的农业大生产做准备。

    所以大家都是拿瓶子和桶排队。一家一户都贴上自己的名,等忙罢了过来再拿打好的酒和酒糟。

    这样两相便宜,也挺好的。

    大队会计一直偷偷观察着酒坊哩。他家儿女就在酒坊里上班,只要问几句,不用拨算盘,他都能算出来账。

    高粱壳子不值钱,粮站往外面卖,100斤也不过一块钱,等它变成15斤酒,可是22块5毛钱。剩下150斤酒糟,卖出去就是3块钱。刨除成本,毛利润高达24块5毛钱啊。简直堪称没本的买卖。一天下来,能坐着挣50多块钱。

    这是什么概念啊现在赵家沟最好的生产队,一个拿10个工分的壮劳力,干足一整天,也拿不到一块钱。

    整个知青点满打满算,现在也就15号人而已。好家伙,光是酒坊,他们一个人挣的钱都抵得上人家三个了。况且还有养猪场,就靠着这些酒糟,养上10头肥猪都不成问题。到了年底,那可是2000块。

    大队会计越算越心里热乎,赶紧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认真地强调“你们好好学,把技术都学到家。到时候,必须得能撑起酒坊。”

    他小儿子长平不以为意“哪里轮到我们人家老九和兰花花搞出来的,要不是他们城里的知青走光了,少了人干活,人家看都不会看我们一眼。”

    会计狠狠地瞪了眼儿子,恨不得戳他脑门子“你个憨货,你不会动脑子想想城里知青都回去了,老九和兰花花就不回去人家都放话了,明年考上大学就走。到时候,他们还能把酒坊扛在肩膀上带走不成”

    长平嘟囔着“考大学又不是张嘴说的事。我们高中,还有周围十里八乡的高中,我就没听说有一个人考上。到时候考不上,他们还不是跟咱们一样当一辈子的农民。”

    要不怎么说叫鲤鱼跃龙门呢就是大学难考啊。能通过预考,坐在高考考场上,那都是能耐。

    比他小一岁的秀秀不以为意“那可说不定,我看老九哥和花花姐成绩都很好。咱们抓耳挠腮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的题目,人家看一眼就刷刷刷给答案了。而且他们外语多好啊,英语叽里呱啦,还会唱俄语歌呢。”

    唱的是啥,她没好意思说。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歌的时候,老九哥就看着花花姐笑,那眼睛还戴着钩子,和折断的莲藕一样,一拉老长一段丝。

    她今年17岁,才高中毕业,家里还没来得及给她说对象。这时代的农村也不流行自由恋爱啥的,她根本就没经历过男女之事。

    可她私底下大着胆子想,将来她要是找对象,一定得和老九一样。不对,应该是要和兰花花跟老九那样。不用说话,也不用做什么,人家一瞧,就是两口子。

    大队书记深以为然。他倒不是坚信城里的知青就一定能考上大学。相反的,他认为这事成功的概率不大。

    为啥

    因为就算刨除前年那匆匆忙忙的一回,去年和今年都已经举办过正儿八经的高考了呀。

    这老九和兰花花要真是状元种子,下凡的文曲星,也早应该考走了。哪至于因为无法回到同一个城市而直接投河自尽呢书本总是放下的时间越长,学问越稀疏啊。

    会计相信的是,如果明年他们还没考上,估计他们就彻底死了心。赶紧办了离婚手续,早早回城。

    到了那时候,酒坊不还留在赵家沟大队吗

    长平恍然大悟“就是啊,他们本来就是城里人,哪有人不想回城的,除非疯了。”

    秀秀有些不高兴,气呼呼地冒了句“他俩肯定能考上,他们学问可好了,就没他们不会的。”

    大队会计才懒得管这些细枝末节呢,摆摆手道“能考走了不是更好吗你俩都老大不小了,也该为以后打算。不想一辈子地里刨食,就好好把握这次机会。”

    长平摇头,极为现实“有二柱和英子呢。肥水不流外人田,知青真走了,也是他俩接酒坊的班。”

    说着,他还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爹。

    气得会计吹胡子瞪眼“怎么还嫌你们爹不是官哦所以要你们好好学技术。到时候,你们能撑起酒坊,就能争这个位置。”

    长平打蛇随棍上,赶紧撺掇他爹“那爹你想办法给咱们酒坊批山芋呗。现在就一种高粱酒,人家从别的大队跑过来都嫌弃了,说比不上公社,那边还有山芋酒和玉米酒呢。”

    玉米不行,虽然它产量高,一亩能产六七百斤,但它是大队交公粮的主力军。平常大家吃的都不多,更别说专门拿出来酿酒了。

    可山芋不一样啊,一亩山芋能长一两千斤,粮站却不愿意收山芋当公粮。而且这玩意儿吃多了烧心,大家宁可吃高粱米。既然可以划拉山芋做粉丝,为什么不能拿出来酿酒呢他们算过了,酿酒的利润可比做粉丝高。

    大队会计瞪眼睛,满脸严肃“这可不行,这是原则问题。粉丝能当口粮吃的,酒能当饭啊。”

    长平两手一摊,恢复了惫懒的模样“那可没辙了,想学技术,还不出点血,我都想不明白老九和兰花花为什么要教我们他们走了以后,酒坊好不好,关他们什么事”

    会计被儿子堵的说不出话来,端起酒杯都咽不下去。他想了半天,到底没胆子再去触大队书记的逆鳞。

    酒坊用高粱壳子酿酒,勉强算是没有影响国家备战备荒的大方针,好歹打了个擦边球。

    现在山芋可是正经的口粮,动了山芋的话,那老顽固能跟人拼命。

    他思前想后,最终还是一推三二五“怕啥说不定人家根本看不上你的山芋,不用山芋,人家也有办法作出山芋酒。”

    长平嗤之以鼻“高粱那是有高粱壳子,你是想让我们拿山芋藤酿酒吗”

    会计被儿子堵得胸口都闷了,只能吹胡子瞪眼睛“所以要你们好好学习,人家能拿高粱壳酿酒,你咋知道山芋藤不行啊说不定人家就有办法。”

    大队会计还真是对城里来的知青信心十足。

    可事实上,田蓝压根就没打山芋藤的主意,酒坊才开张,高粱壳子够用,他们还顾不上开发新品种呢。

    田蓝忙着做粘豆包,陈立恒爱吃这口。因为口感好,而且顶肚子,吃了不容易饿。

    只不过上辈子,他俩的胃都不太好,吃了粘豆包不容易消化,所以得克制着吃。

    现在拥有了年轻健康的身体,又有现成的高粱面,不饱饱口福真是对不起自己。

    陈立恒坐在灶堂门口,手里搓着玉米粒,有些遗憾“可惜没蜜枣也没红糖,不然味道更好。”

    加了红枣和红糖的高粱面粘豆包,真是又香又甜。

    白糖是奢侈品,现在的人普遍依靠糖精增加甜味。他知道这玩意儿吃了对身体不好,所以不愿意碰。

    田蓝想了想,转身回睡觉的屋子,拿了水果糖出来,笑着倒水化开“给你加点水果甜香。”

    陈立恒赶紧喊住她“算了,那糖是你小姐妹留给你吃的,我还馋这个呀。”

    田蓝笑道“你还跟我计较这蒸好了粘豆包我又不是不吃。”

    这活她上辈子没少干,步骤都熟悉的很,没花多少功夫,做好的粘豆包就上锅蒸了。

    陈立恒还在边上积极出主意“你说咱们把玉米面糖化了怎么样淀粉转化为麦芽糖,不就有甜味了吗”

    田蓝点头“理论角度应该可行,玉米本来就有甜味,我记得嫩玉米芯子都是甜的。”

    陈立恒笑道“那时候困难,还拿玉米芯子做代粮食呢。还有玉米杆,也是甜的。我以前还拿它当甘蔗吃过呢。”

    田蓝福至心灵“对呀,玉米芯和玉米杆子都富含淀粉,完全可以做糖。你等等,我想想看,我印象当中见过。”

    上辈子建国之后,她主要精力都用在农学研究上。为了尽快提高广大人民的生活水平,她和她的同事们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不再用粮食生产副食品也是他们这些人的重点研究方向。

    “对了,有,就是用玉米杆子和玉米芯做饴糖。你记得吗那时候咱们农场出产的玉米糖都不用一颗玉米粒的。”

    陈立恒惊讶“还有这事儿我都没吃出来过,我一直以为就是正儿八经的玉米糖。”

    田蓝瞪他“怎么就不是正儿八经的了不都是玉米长出来的淀粉糖化过程的糖吗”

    她得意洋洋,“100斤玉米芯能出50斤饴糖呢而且做出来的糖渣还可以喂猪。当年咱们农场就靠这个,每年能为国家节约上千吨粮食。后来技术成熟,在玉米种植区普遍推广,节省的粮食就更多了。”

    陈立恒竖起大拇指夸奖她“还是咱们田教授厉害,利国利民的大功臣。”

    田蓝被她夸的不好意思,赶紧强调“这又不是我研究的方向,是老周她们,一辈子都在琢磨怎么能废物利用。”

    话虽这样说,但因为大家都是同事,而且玉米芯制糖的技术当时已经成熟,大面积推广,所以田蓝也熟悉操作步骤。

    制糖不可能一蹴而就。光是麦芽乳的制作,就要耗费不短的时间。

    两口子赶紧加快手上的动作,先蒸好粘豆包解决了晚饭,然后各司其职。

    陈立恒继续搓玉米粒,好准备更多的玉米芯。

    田蓝则找出了大麦。

    大麦长得糙,适应性很强,很多地方都能种植。只可惜因为它口感不甚美妙,而且产量不高,所以不是土地贫瘠的地区还真没多少人愿意种。

    偏偏赵家沟的肥田不多,还真有大麦。

    田蓝称了重量,差不多有10斤大麦。她全都倒进水里浸泡。

    胡长荣跟其他知青在家里吃完饭,拿着书本到知青点复习时,瞧见她的动静时,颇为惊讶“你这是要做大麦酒吗那咱们的料可不够。”

    长平怂恿二柱“你跟你爹说说呗,每年都会放坏了那么多山芋干白白发霉,最后连猪都不愿意吃。还不如拿出来给咱们酿酒呢。”

    二柱却相当警惕,非常富有原则性地坚定摇头“不行,我爹说,山芋吃不完可以做粉条和粉丝,这个能放很长时间。不能浪费口粮。”

    他还安慰了句长平,“这都过了立冬,马上就要小雪上冻了,粉坊都准备开工了,山芋肯定不会放坏的。”

    长平快被自己的同窗气死了,他担心的是粉条吗他愁的是他们酒坊能酿的酒太少,就一个高粱酒怎么够啊

    田蓝无所谓“高粱壳子,先消耗掉高粱壳子再说。”

    胡长荣指着缸里浸泡的大麦,疑惑不已“那你搞这个干什么”

    田蓝卖了个关子,神秘地眨眨眼睛“等着吧,后面给你们变戏法。”

    天太冷,等到他们知青互助学习小组晚上学习结束,浸泡了三个多小时的大麦才被田蓝捞出来铺在竹匾上,盖上湿布催芽。

    秀秀恍然大悟“你这是要做麦芽糖吗”

    田蓝笑道“是做糖,到时候做好了请你们吃。”

    赵家沟的知青面面相觑,都在心中咋舌,不愧是大上海来的知青,真会享受生活。不让她拿粮食酿酒,她干脆拿大麦做糖了。

    长平倒是兴奋不已“那好啊,等做好了糖,咱们也卖糖吧。这个肯定比酒卖的还好。”

    现在糖也是紧俏物资,没有票根本买不到。不然大家伙儿为什么用糖精啊,肯定是真正的糖才好吃。

    知青们告辞离开。

    出了门之后,二柱才吞吞吐吐“这个不好吧糖不抵饱,咱们大队又没种多少大麦,全都做糖了都不够。”

    下乡知青自成一派,大家和老九还有兰花花都不熟,就只好看着胡长荣“胡大哥,你要不跟他们说说吧。别到时候被人抓住了小辫子,连咱们的酒坊都保不住。”

    长平在心中不以为意,感觉这些人就像语文老师说的那个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样,哪有这么多事

    他撇撇嘴,声音里含着讥笑“那人家做好了麦芽糖,你们可千万别吃。”

    胡长荣也头痛,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没多少麦子,估计他们就是好玩,自己做点尝尝鲜而已。后面没大麦了,你们想让他们做,他们也没东西做呀。”

    接下来几天,胡长荣一直偷偷观察老九和兰花花的动静。看着两人闲下来都跟村里人一样,只抓紧时间搓玉米粒子,也不见他们继续泡大麦,他才松了口气。

    没事没事,才那么点大麦能做多少糖啊,估计都不够他们分的。

    结果到了第五天,大家吃过晚饭,再过来学习时,田蓝就直接抓壮丁了“你,二柱长平,你俩负责推磨。”

    被点名的人满脸茫然“干啥呀你们家没玉米面的吗”

    “磨麦芽乳。”

    陈立恒将催好芽的大麦拿了出来,招呼他们,“动作麻利点,别耽误了事。今晚好好学着,教你们新技术。”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个个都眼睛雪亮耳朵竖得老高。胡长荣还看了他俩一眼,小声嘀咕道“教我们做麦芽糖吗”

    这俩家伙是不是打定主意扎根农村了怎么胆子都这么大,专门踩红线

    田蓝摇头“虽然要用到麦芽乳,但准确点讲,这应该算玉米糖。”

    她亮出粉碎浸泡好的玉米芯,招呼几个男知青上锅蒸。

    “都看好了啊,这个要在上面铺谷糠。用料是玉米芯子的10。等到上汽之后,差不多蒸20分钟,加入10的凉水,拌匀了以后,继续蒸40分钟。”

    她一边解说,一边指挥人干活,等到玉米芯子都蒸熟蒸软之后,再摊开来晾。天冷,蒸熟的玉米冷的挺快,田蓝都没上温度计,只靠手摸了摸大概温度,就招呼二柱和长平将磨好的麦芽乳抬过来。

    “下面我们做的事就是搅拌,把它们拌匀了,下缸糖化。这个步骤跟做酒挺像的,等明天这个时候,你们再过来看它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秀秀的好奇心挺强,还举手发问“那为什么不放发酵池里有空的池子呀。”

    田蓝笑道“发酵池不太好控制温度。这个必须得保温,差不多维持在55摄氏度的样子,才能满足糖化的条件。”

    知青们忍不住激动“那这一缸都会变成糖吗”

    “想的美哦。”田蓝笑道,“100斤玉米芯差不多能出50斤糖,剩下的都是渣料,只能做饲料喂猪。”

    哇大家伙儿都惊呆了。玉米芯子做糖就已经够吓人的,还能做这么多糖

    要知道,玉米芯从来只能喂猪啊,要不就是当柴火烧。难道这么多年,他们烧掉的全是糖

    众人赞叹不已。

    时候不早了,谁也不能替玉米芯子糖化,只能等待时间大法。大家告辞离开,回到自己家里还忍不住跟家人分享了今天自己长的见识。

    其他人还好,不说欢欣鼓舞,起码也是乐见其成的态度。

    唯独大队书记惊呆了,猛地站了起来“什么他们还要做糖”

    开玩笑哦,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生怕自己脖子上的脑袋太硬吗。

    二柱也忧心忡忡,刚才大家都高兴,他又不好说什么,可他真担忧啊。

    父子俩几句话,越说越激动,大队书记抬起脚就要出去找知青谈话。

    反倒是他老婆和女儿赶紧拦住他。

    英子满头雾水“玉米芯子又不是粮食,为什么不能做糖但没办法吃的东西变成能吃的东西,这完全符合备战备荒的方针啊,应该被表扬戴大红花去县里当典型才对。”

    书记他老婆跟着啐了一口,埋汰丈夫“我看你的脑袋瓜子已经僵了,都不会动脑想想问题。英子说的没错,这是好事儿,猪饲料变糖,该敲锣打鼓地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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