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開始了演戏,就要演全套,发给伍德女士的信件伊莎贝拉是特意找人来写的,以免在笔迹上面露馅。
发出去没一个星期,她便收到伍德女士的回信。她对设计图很满意,随信还有一张价值两百美元的支票,这是定金。
收到钱,伊莎贝拉的心里才踏实起来。
既然定稿了,接下来要打版和寻找适合的面料。这次不能像上次那样在罗彻斯特的布料行买那种质素不上不下的料子,不然实在对不起这条裙子的价格。
最好的高级面料商和工坊都在法国,但现在实在不是一个去欧洲的好时候,得等战争结束,所幸伊莎贝拉知道那不是遥遥无期,在那之前她只能在国内寻找口碑好的面料商。
不过就算能去欧洲,伊莎贝拉也买不起那里的高级面料。她以前认识一位香奈儿的采购员,她告知香奈儿家的高定礼服所使用的顶级面料的价格可以高达一码数万欧元如果是那种世上仅有一匹的古董面料。
这也是为什么香奈儿的高定礼服的价格比其他品牌都高出一截的其中一个原因,每套礼服的配件都来自世上最顶级的工坊。
当然,这是比较极端例子,但就算不是古董面料,一般的高级面料也不便宜,这在一百年前和一百年后都一样。伊莎贝拉所追求的质感要接近高级面料,所以别看她卖一条裙子就能赚三、四百美元,好像很好赚的样子,其实她根本赚不了多少钱,因为时间和材料的成本都太大了。
高定礼服不是随便说说的,现在的伊莎贝拉没有资本去制作高定,故她的衣服只能是“私人定制”而不是“高级定制”。
她明白任何生意的起步都一样,初期的投入很大,但只要经营得好,慢慢就能回本了,因此耐性是必要的。
生活忙碌而充实,这就是她想要的日子。
“你最近好像很忙。”早餐时,老夫人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伊莎贝拉咀嚼的动作一顿,把食物咽下去了,再说“嗯,我在之前的舞会上获得了一些灵感,这几天在试着制作新的礼服。”
她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频繁的外出,但老夫人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追问下去。
伊莎贝拉意识到什么,抬头打量她的面色。老夫人注意到她的视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般,冲她露出“天真”的笑容。
伊莎贝拉“”她肯定知道了什么。
毫无疑问,是玛丽泄漏出去的消息,伊莎贝拉不怪她,她知道那孩子不会说谎,所以在请她保密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老夫人会从她的嘴巴挖出自己的秘密的心理准备,恰好可以借此试探老夫人的态度。
然而这些天,老夫人都没有找她问话,证明她保持着观望的态度,这对伊莎贝拉而言便足够了。
伊莎贝拉边吃边看报纸,上面全都是战争的消息俄罗斯因为十月革命而退出了战争,美军派出越来越多的部队到欧洲战场,开始对目前的局势有所影响,这让德国开始紧张,把军力集中在西线,对他们来说唯一胜利的可能性就是在美军完全投入战场之前先打败英法。
总言之,战争已经来到白热化的阶段。
伊莎贝拉的历史不太好,很多关于一战的细节都不记得了,但是此刻看着报纸,见到这些曾经遥远到只能在书本上阅读的历史竟在自己的眼皮底子下发生,有种神奇的感觉。
她真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
下午,布兰登太太带着一个令人遗憾的消息来访。
“非常感激你的好意,但是我恐怕我不能接受。”
伊莎贝拉盯着她的脸,忽然道“你的丈夫打你了”
布兰登太太立即下意识地别开脸,把脸上的瘀青藏起来“你误会了,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但是她的眼神黯然得并不像“只是摔了一跤”。
想到昨天的事情,布兰登太太实在没办法对伊莎贝拉坦白。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向丈夫提出想加入伊莎贝拉的工作室的事情,醉醺醺的丈夫一听,大发雷霆还出手打了她。
他不知道“布朗特”这个姓氏,他觉得妻子要放弃稳定的工作跑去为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做事是一个愚蠢而且不能接受的决定。
“什么工作室别做梦了,你以为自己是谁人家只是想要骗你这个蠢女人的钱”
“你没了这份工作,谁给我买酒”
初初结婚的时候,她的丈夫不是这样的,可是自从他酗酒之后就性格大变,喜怒无常。
伊莎贝拉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难过起来。
“我很遗憾,真的。”她沉重的说,“我认为你拥有自己作决定的能力,如果你下定决心,我愿意跟你一起说服你的丈夫。”
布兰登太太一愣,她真的可以违背丈夫的意愿么
她乃至身边的人都认为女性嫁给了丈夫之后就会变成他的财产,所以就算丈夫打她、骂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反抗。
自己作决定,哪有这么容易她明白伊莎贝拉的好意,但这位大小姐并不了解她们的处境。
“你是第一个对我说这种话的人。”布兰登太太挤出一个笑容。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伊莎贝拉不清楚布兰登太太家里的状况,所以不好强迫她或者评论什么,可以做的只有表达自己的支持。
“如果你改变了主意,随时都可以过来找我。”她说。
接下来的一周,伊莎贝拉离开罗彻斯特去到该州的最大城市明尼阿波利斯,然后跑到隔壁威斯康星州的密尔瓦基,再往下跑到芝加哥,总算找到想要的面料。
其次,她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商家,希望以后有需要的时候不用再东奔西跑,而是由他们把样品送到家里。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的行程过于紧密的关系,回到罗彻斯特之后她有点不舒服,整个人软弱无力。
她以为只要休息一天就会没事,但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她来大姨妈了。
在一个没有姨妈巾和棉条的年代
每个人来大姨妈之前的反应都不一样,有的什么感觉都没有,而伊莎贝拉通常在经前几天会肚子痛,但是她忘了这不是她的身体,所以经前反应也不同,直到睡醒感到有一阵湿意,才发现来大姨妈了。
原主以很原始的方法来解决月经的问题,就是用棉絮和布制作一个布袋,充当卫生巾。
但是试想像,把一个布袋放在下面那得有多不舒服啊,难怪每次一来月经,原主就一连几天躺在床上等月经结束。
她问玛丽当她来月经时怎么解决,女仆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说“就、就用布啊”
伊莎贝拉“”
真是相当的简单粗暴。
但事实上,现时大部份的女性都跟玛丽差不多,用布或者其他吸水性的材料垫在下体,也会在裙子之下穿卫生围裙,即是把棉布用别针固定在橡皮垫上,然后围在腰部,实在是很不方便。
伊莎贝拉不记得什么时候才有姨妈巾,可是她也不想每次来大姨妈就躺在床上什么都做不了,想着伍德女士的礼服的工期很充足,便开始研究并自制姨妈巾。
她试着把棉花压成一团并缝在纱布上因为没有自黏式背胶,她只能就地取材。
但是她发现普通棉花的吸水性比现代的姨妈巾差了不止一点半点,所以时常都要更换,消耗量大,显然不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因为战争期间像棉花和绷带之类的医疗用品的需求十分庞大,时常会短缺,她不想把家里的所有存货都用完。
更别提其他的问题了,比如表面不亲肤、容易走位和侧漏
不过伊莎贝拉并未就此放弃,经过一番打听之后,她发现在一战之前已经有一种叫“纤维棉”的材质,吸水能力是棉花的五倍,但就跟棉花一样非常短缺。
目前是弄不来这种东西,她只好暂时作罢,认命的用布袋先垫着,拖着软乎乎的身体回去做衣服了。
路易斯维尔的某幢豪宅。
“富兰克先生,感谢你在忙碌之中抽空一起共进晚餐。”
说话的贵妇人叫史密斯太太,史密斯家的富裕在路易斯维尔的上流社会中也排得上号,仅次於费尔家和伍德家。
富兰克自嘲道“忙碌相反,我最近可清闲了。
史密斯太太眼睛一亮,她邀请富兰克的目的当然是想跟他打好关系,方便以后找他定制礼服呢,要知道这年头有名气的设计师非常抢手,富兰克有一批固定的客户,多是东岸那边的贵妇,不是贵宾找他定制礼服一般是要排队的。
她按捺内心的兴奋,旁敲侧击“可是你不是要为伍德女士定制晚装吗”
来自纽约的设计师脸色一冷“她聘用了一个叫希莱尔的设计师,天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史密斯太太愣了愣“我倒是知道这个人。”
“哦”
史密斯太太把舞会的事说给他听,富兰克听完眉头紧皱,神色不悦“就因为一条裙子,她决定聘用一个从乡下来的设计师”
“但是那条红裙的确非常好看。”史密斯太太看富兰克的脸色立马黑了几分,连忙补充,“当然不及你的好看。”
“哼,也不知道那裙子是不是他亲手设计的,要从欧洲买来一幅设计图已经不是什么难事了。”
并不是只有富兰克才有这样的怀疑,包括史密斯太太在内的贵妇及名媛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即使她们认为那条红裙很惊艳,但“希莱尔”却查无此人,正如富兰克所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大大减少了她们的信心,所以除了伍德女士以外没人真的会找他订造衣服。
在她们看来,还是像富兰克这样的知名设计师更有口碑。
设计师这个职业出现迄今才半个世纪,而一个好的设计师是要熬出来的,他们都集中在巴黎,自然优先为法国人服务,除非你真的超級有錢,就像赫赫有名的布坎南家族,否则美国人要请一位巴黎设计师定制衣服至少要等上半年,因此像富兰克这样有名气的本土设计师非常抢手。
史密斯太太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史密斯太太掩着嘴巴笑了,“伍德女士的晚会我也会出席,不如你为我设计一套晚装到时候会来很多记者,这不是一个证明你才是美国最好的设计师的大好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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