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高头大马, 程晏坐在马上颇有些居高临下,街边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见程晏望过来, 都道“恭喜恭喜新郎官。”
程家自有下人散喜糖,这喜糖一般有四种,分别为冰糖、冬瓜糖、橘糖和龙眼, 老百姓们接了喜糖的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 嘴里说着讨巧的话,程晏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 这也算是讨了个口彩。
待迎亲队走过去, 老百姓们纷纷议论“方才这年轻公子可真俊啊。”
“不仅仅是俊啊,还是官家子, 你看那三驾白马, 那可是一等公卿才有的。”
“啧啧,咱们家饭都吃不饱,人家年纪轻轻却什么都有了。”
男人和女人很多感情方面是相反的, 就比如程晏一开始知道下个月要成婚是很懵的, 甚至内心有点抗拒,认为自己还没玩好呢, 就要被人管着了。可一旦接受这个现实, 很快就进入现状, 尤其是程晏见过妙娘好几次, 越想就越期待, 就像乳燕轻轻的挠着他的手掌心, 让他心痒痒的。
妙娘就不成了, 她原意是想早点嫁过去, 好阻止程晏死于非命,但是吧,从离开爹娘弟弟们一路行来,她就愈发有些想念他们,还有面对程家少子的问题,越想就越烦恼,只是在红盖头底下,所有人都不知道她的情绪。
待程晏的迎亲队伍来的时候,顾安叙和安廷已经策马前去,安叙还颇遗憾呢,如果堂妹住京中还能让程晏作催妆诗,为难一下新郎,这是风俗。但是现在嘛,却只能乖乖把新娘子送过去了。
“妹婿,我妹妹就交给你了。”顾安叙拱手。
程晏亦拱手回礼,他作了个手势,刘叔同带着人给新娘子来人打赏,一时间众人欣喜非常。
琉璃也得了喜封,不免高兴道“姑娘,新郎官真是好大方。”
妙娘暗地里吐槽,这些钱哪里比得上我给他的十分之一。
一路吹吹打打,在黄昏之时正好到了崇文街的程家,门口站着下人铺好喜毡,喜娘遂在马车外道“请新娘子下马车。”
大家的目光瞬时都集中在马车上,程晏看着妙娘被扶下来这一刻,不知怎么,心头一热。妻者齐也,是这个世上唯一和他相伴到老的人。
妙娘倒是无所觉,就是觉得在喜毡上走更看不见楼槛,生怕自己出丑,自然到了跨火盆的时候,还得人搀扶跨过去,反正就是一个字“累”。
“姑娘,拜天地了。”
喜娘拿了一端红绸放在她手中,她才刚刚拿到手,就发现另一端被攥的紧紧的,妙娘忽然就放轻松了,原来他也和自己一样紧张呢。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妙娘听到那主持婚仪之人念到“送入洞房”时,那个语气十分亢奋,不由想,她和程晏又不会现在圆房,干嘛这样
但总算可以进去房中坐一会儿,这样总比一直蒙着盖头要强,妙娘又随着丫鬟喜娘指引,上了暖轿,下来时同程晏一起进入房里。
内房里倒也热闹,大部分都是女声和窸窸窣窣的声音,妙娘拖着衣服一路行走,她后悔临出门子前,觉得玉带好看,换下她娘准备的刺绣腰带,难道她娘一言难尽,真的好重啊,还得保持仪态端方不容易。
坐在喜床上后,才发现床上好些核桃花生桂圆,啧啧,她悄悄用手往一旁扒了扒。
程晏也很紧张,尤其是一屋子女人全都看着她,三婶还抬下巴,还有桂花坊的昐二嫂龚氏用手比划着,示意他赶紧揭盖头。
连一向端庄的韩氏都甩着帕子让他快点。
“咳。”程晏拿起秤杆,轻轻的挑起盖头。
好像任何一种形容词都无法形容新娘子今日的美,若说艳若桃李这等词,那太俗气,或者说倾国倾城又太笼统,程晏看着她,就好像一朵盈满了露珠的花,娇艳欲滴却又雍容华贵,可抬眸时,却还是那个妙丽灵气逼人的妙娘。
妙娘知道该是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她羞涩的微微垂着头,露出粉耳,侧脸亦是娇媚可人。
程晏就是无法收住目光,还是大范氏催促“晏哥儿,该喝交杯酒了。”
大家都觉得这对有戏,但你们也不能当我们这些人不存在啊,快些吃了交杯酒,她们也好走人。
喜酒是琥珀色的,不知道是什么酒,妙娘素来不怎么吃酒,要吃酒最多吃点米酒,但现在要喝交杯酒,她虽然也是一饮而尽,但是这种酒好像果酒还挺好喝的。
看她的注意力只在酒上,程晏心里失笑。
“你且坐一会儿,我去外面敬酒了再回来。”程晏笑道。
妙娘听了这句,乖巧点头。
他一走,女眷们也体贴的都出去了,大家都是过来人,知道新娘子此时怕是累极了,她们一出去,妙娘才稍稍放松了些。
她不由得打量起自己所处的环境,新房应该是正房,墙上贴了几张囍字,这间屋子坐南朝北,光线也好,这周围的屏风摆设无不精美,连她坐的这张床都是新式样,床上的雕花都尤其精致。
自古财帛动人心,这话没错,但却动不了妙娘的心。
越是这样屋宇精美富丽堂皇,却处处透着一股吃人之意,尤其是方才她吃酒的被子都画着百子千孙,嫁给程晏承嗣的压力就很大了,在保大人或者保孩子中,他们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保下孩子。
但此事现在还不是她操心的,毕竟明年才圆房,况且她看程晏骑马吃酒面色红润,身体像一头小牛犊子一样,不像是有病弱之症,她有孕应该也不是难事。
可前提是程晏今年还活着。
正想着,橘香送了白米糕和热茶点过来,“姑娘,您先垫垫肚子。”
“好,我正有点饿。”妙娘笑眯眯的正欲吃白米糕,却听见外面的脚步声响起,橘香立马把糕点用手帕包好放入袖口。
原来是程晏回来了,他还非常体贴的让人端了膳食过来,“知道你一路而来辛苦,恐怕也没怎么进食,不如垫垫肚子。”
妙娘小声道“是。”
“还是和原来一样,不要拘束。”程晏是不准备去睡什么书房,他虽然不会和妙娘圆房,但还是想和她一起。否则,外人不知缘由,暗自揣测他们夫妻关系。
彩云琉璃上前替她卸下钗环手镯,甚至还褪去了大衣衫,才招呼众人蹑手蹑脚的下去。
她们这一走,妙娘才灿然一笑“都是我爱吃的菜,多谢晏表哥了。”
程晏调侃她“还叫晏表哥呢现在该改口了。”
“夫,夫君。”妙娘埋头扒饭,不好意思抬头。
这声夫君却着实取悦了程晏,他在二房是嗣子,说难听点,日后罗氏可能对他儿子比对他更亲近,看似风光,其实也是尴尬的存在,在宗房现在是外人。
没人真的亲近他,晷哥和他关系不错,可现在都长大成人,晷哥有岳父岳母,门生故旧,新交的朋友,还成家了。说起来,他身边最亲近的人那是一个没有。
要说这几道小菜做的真的到位,尤其是这道酸汤子,更是开胃,再有这道冬笋鸡片,滑嫩的入口即化,妙娘足足吃了一碗才放下筷子。程晏只草草的动了几筷子,他方才出去敬酒,吃酒就已经饱了。
让下人端来热茶漱口之后,妙娘看了程晏一眼,心道,此时他不该出去吗孤男寡女的,又不准备圆房,还在这里做什么
却没想到程晏道“妙娘,今日我就留在此处,若我今日都出去了,那对于你我关系不利,你可懂”
都说程晏骄矜,以前妙娘还真不觉得,可能是见面机会太少,也不太了解,现在则是完全明白了,他分明是为了她好,如若新婚之夜夫妻分房,人家不会怪男人如何,大部分会把一切不好的言辞用在女人身上。
维护之语,说的这般居高临下,也是人才。
妙娘可不惯他这个毛病,但也不能直接顶着来,她有自己的法子,于是她小小的捂嘴打了个哈欠,似乎理所当然道“夫君你说的什么话啊都这么晚了,不在这里,还能去何处只是”
“只是什么”程晏看向她。
妙娘微微一笑“只是我们要效仿梁山伯与祝英台同寝。”
传闻梁祝二人同睡一张床时,祝英台怕梁山伯发现她女儿身,就在二人中间堆放书,制造出泾渭分明。
“也可。”程晏不置可否的同意,恢复以往的神态。
又见妙娘笑道“晏表哥为官否”
程晏摇头“并无,我要在三年后才参加贡试。”
“那为何对我说话总像是上官一般”妙娘微微有些委屈。
她这样作小儿女状,就是再冷心的男人也会化作柔情了,更何况是程晏。
“那是我的不是了。”
妙娘才可爱的如老夫子一般,点了点程晏的鼻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程晏一下就亲昵了不少,忍不住放柔了声音,嗓子有些发哑“早早梳洗歇下吧,你我分两床被子就成,不必那般。”怕妙娘觉得他说话太硬了,末了添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是色中饿鬼。”
妙娘被“色中饿鬼”这四个字逗笑了,她还是给了点甜头他尝尝,于是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程晏脸色立马如雨天初霁,还扭捏道“你这个小姑娘还学会给一个棒子再给个甜枣了。”
“那你要不要啊”妙娘哼了一声。
程晏立马道“要要要。”
妙娘得意的抬了抬自己的小下巴,像个小孔雀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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