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靖兴冲冲来到房俊面前,搓着手,脸上满是兴奋之色,小心翼翼道“此等嘉禾降世,乃是罕见之祥瑞,老夫身为司农卿,必定要进呈一份奏疏,只是这奏疏如何草拟,还需房少保指点才行。”
这可不是他谦虚,玉米乃是盛世嘉禾,可自当初极力主张派遣船队出海起,直至得到这等海外之嘉禾返回大唐,再到将其放在骊山农庄悉心培植,直至如今硕果累累,每一步都离不开房俊。
就算他窦靖敢于将这等功勋据为己有,天底下谁会相信呢
恐怕到时候李二陛下第一个饶不了他。
再者说,他就真的被功勋迷了心智,敢于抢夺房俊的东西肯定不敢。这小子别看平素对自己毕恭毕敬,但是骨子里根本没有任何尊敬之意,怕是若没有农书之编纂需要司农寺大力支持,人家连理都懒得理会自己。
窦家虽然是后族,可他窦靖却非窦家嫡支,绝对惹不起房俊,能够在这件事上沾点光,史书之上留下自己的名字,那就已经是天上掉馅饼了
房俊摸着唇上短髭,想了想,觉得这份奏疏的确非常有必要。
二十一世纪的玉米产量大抵在一千斤左右,丘陵已经平原的差距非常大,往往可以差距一倍。这年头没有化肥,农药,在自己精心侍弄之下能够将玉米侍弄至眼下亩产三四百斤,已经非常不容易。
将来推广至天下各处,平均木亩产能够一个一两百斤都算是顶天,但即便是这样,也是产量绝对不下于水稻的粮食作物,而相比水稻更加能够适应一定程度的干旱、土质等等条件的玉米,必然从此登上历史舞台,成为华夏民族的主粮之一。
窦靖手舞足蹈“说得夸张一些,房少保您这可是堪比后稷之功啊此份奏疏自当以您为主,老夫能够跟着您沾沾光,于愿已足。”
房俊咧咧嘴,瞅着这位皇室宗亲,颇为无语。
居然把咱比作后稷
后稷是谁
“汤时大旱七年,煎沙烂石,天下作饥,后稷是始降百谷,烝民乃粒,万邦作义”,故而后稷被称作“农耕始祖,五谷之神”
尚书吕刑并列伯夷、大禹、后稷为“三后”,评价“三后成功,惟殷于民”。
尚书汤诰篇统称大禹、皋陶、后稷为“三公”,评价他们“久劳于外,其有功于民,民乃有安。”
这样一个造就了这个华夏民族的千古人物,你拿来与我相提并论,这是在抬举我,还是捧杀我
是不是当我傻子,被你吹捧一番便晕乎乎不辨东西南北,上了你的当
这魏王在旁边一声不吭,明显是要看笑话,也不是个好东西
房俊摸着短髭,心里冷笑,便沉吟着说道“如此滔天之功,若非当初太子殿下一力支持,在下又岂能功成故而奏疏之中必然要提及殿下,将功劳尽皆归于殿下,吾等臣子能够附于骥尾,已然是邀天之幸,不可居功。”
窦靖有些傻眼
他身为司农卿,若是想要沾这份功劳的光,这份奏疏就必须由他进呈给皇帝陛下,然后被史官录入典册,才能名垂青史。
否则若是人家房俊直接进呈,与他有何干系
非但无功,反而因为他本职乃是司农卿,掌管天下农桑之事,出现了玉米这等嘉禾祥瑞却与他无半点关系,乃是明显的失职。别说功劳了,搞不好就能混一个尸位素餐、遗臭万年。
可若是他在奏疏当中将主要功劳尽皆归于太子,那就是替太子摇旗呐喊、鼓吹张目,天然的会被人视为太子一党,这让出身关陇的他如何自处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为窦靖这等混迹朝堂一辈子的老臣也难以抉择。
房俊眉梢一挑,奇道“怎么,窦寺卿认为不妥那么是认为奏疏当中由太子据首功而不妥,亦或是上书阐明太子在此事当中起了决定性的作用而不妥”
窦靖闭上嘴,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小混蛋当真坏透了,你给了我两个选择,可这两个选择选哪个都免不了一场巨大的风波,足以将自己倾覆,这不是坑人么
房俊见状,伸手拍了拍窦靖的肩膀,叹息道“不过在下也深知窦寺卿为难之处,说到底窦家也是关陇的一份子,如此为太子张目,难免会被盟友们视为叛徒。不如这样,窦寺卿便在奏疏当中加上一句,就说此事不仅太子一力支持,便是魏王殿下亦曾给予绝大帮助,居功至伟如此一来,太子便不会那么凸显,窦寺卿亦可以领取一份功劳,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窦靖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
只要将魏王加入进去,太子自然就没有那么显眼,虽然功劳还是不少一分,但看上去却并非自己故意替太子鼓吹,乃是实事求是。
只不过魏王愿意么
他看向李泰,便见到李泰早已面色大变,一蹦三尺高,指着房俊的鼻子骂道“娘咧本王自问也算是对得起你,何故如此害我此事与我毫无干系,万万不可”
他过街老鼠一般躲着这个躲着那个,完全没了身为亲王的威仪,还不就是为了不被裹挟着掺和进储位之争
若是这道奏疏呈上父皇案头,怕是天底下都会认为他已经站在太子一边,共同对抗稚奴。
从此永无宁日矣
房俊没料到李泰这么大的反应,心里好笑,谁叫你刚才等着看我笑话来着
便颔首说道“既然一时间无法取得一致见解,不妨稍后咱们寻个清静所在,好生坐下商议一番,拿出一个妥善的方法,二位以为如何”
窦靖左右看看,此处人多眼杂,的确不是商量事情的地方,遂同意道“自有二郎拿主意,老夫无所不从。”
两人一起看向李泰,李泰怒道“老子就是来凑热闹的,到底是谁的功劳,与老子何干你们自去商量便是,别将老子拉下水”
房俊只好说道“既然殿下高风亮节,那微臣也不难为您,待会儿您自去玩耍寻热闹,微臣与窦寺卿商量着来,您不必理会。”
李泰这才松了口气,可转瞬便又觉得不对劲,问道“你们打算如何写这奏疏”
房俊随口道“殿下都说了不掺和此事,那微臣与窦寺卿如何写,都与您无关,您又何必在意”
“放屁”
李泰出离愤怒,咬着牙道“到时候若是你们私自决定将本王的名字给写上去了,一旦呈递到父皇面前,自然天下皆知。到时候就算本王将你们两个挫骨扬灰,又有何用”
房俊两手一摊,无奈道“殿下您可真难伺候要不待会儿微臣与窦寺卿商议,您就在一旁坐着,如何”
李泰气道“那本王不还是掺和进去了”
房俊干脆耍无赖“左也不行右也不行,殿下还真是吹毛求疵那您自己说意欲何为,微臣自然听着便是,无有不允。”
“娘咧”
李泰骂了一句,愤愤然瞪着房俊,可这厮一脸“你说啥我都听着”的神情,愈发觉得气闷,却着实没法,相比起来还是防备着别自作主张将自己的名字写进奏疏为好
只得说道“到时候本王就看着你们两个,只要不将本王写进奏疏,其余一概不管,一言不发。”
所有庄客以及司农寺的官吏都兴致勃勃,将几块玉米地收割完毕之后,有人负责将玉米棒子用板车拉回庄子里,然后其余人便在农庄管事卢成的带领下奔向地瓜地。
当地上的地瓜秧子被拔掉堆在一旁,用镢头将土垄抛开,一颗一颗比拳头还大的地瓜从土里翻出来,然后用从工部借来的杆秤称了一下所有人都疯狂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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