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零九章 君臣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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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承乾蹙着眉头,手里捏着茶杯,心情凝重。

    李绩的选择的确令人费解。

    甚为宰辅之首,手握数十万大军,只要他引兵入关抵达长安,足矣左右长安局势,无论是扶持东宫剿灭叛军,亦或是顺应关陇废黜东宫,谁也不能反抗其意志,否则数十万大军猛攻之下,顷刻间化为齑粉。

    然而自辽东撤军之后,大军拖拖拉拉行军迟缓,好几个月依旧未曾抵达关中,完全是一副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姿态,引而不发,令人捉摸不透。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道宗道“英国公刚直,按理说如今长安兵连祸结、鏖战不休,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做出抉择,尽快结束这场兵变。眼下这般态度难明、毫无倾向,实在是不合常理。”

    他曾与李绩并肩作战,彼此了解甚深,认为李绩其人虽然内敛沉稳,不欲争权夺利,却绝非不敢承担责任之人。眼下东征大军足矣抵定乱局,而掌握这支军队的李绩断不会无动于衷。

    之所以引而不发、隔岸观火,一定是另有谋算。

    房俊瞅了李道宗一眼,颔首认可“郡王所言不差,某此番前往洛阳面见英国公,一番交谈,心中有此等体会。陛下识人之术,天下罕有,既然认命英国公为当朝宰辅,怎么可能是一个没有担当之辈只不过其心中谋算,吾等难以窥知。”

    李承乾摇头叹息,将茶杯放在案几上,缓缓道“尽人事,听天命吧。无论英国公所谋为何,也无论他到底站在哪一边,吾等亦要维系帝国正朔,不能任由叛军攫取朝政,祸国殃民。否则,如何对得起父皇在天之灵”

    说到此处,悲戚之色尽显,两眼湿润,眼眶泛红。

    当他从房俊口中得知已然见到父皇之棺椁,便一直将心中悲怮死死压制。毕竟眼下叛军势大,局势危厄,相比于应会父皇棺椁予以安葬,更重要的还是击溃叛军,维系江山国祚。

    房俊、马周、李道宗尽皆侧身,跪伏于地。

    房俊沉声道“陛下驾崩,天地同悲,吾等更应该秉持陛下之遗志,挫败叛军、维系正朔,励精图治将贞观盛世延续下去,创下千古未有之辉煌盛世,以告慰陛下在天之灵。”

    马周难掩悲怆,哽噎道“陛下雄才伟略,却英年早逝、壮志未酬,吾等深受皇恩,自当秉承陛下遗志,无畏艰险、不惧生死,誓要维系正朔、拨乱反正,如此,才可报皇恩于万一。”

    他从一介寒门布衣、公卿府中门客,直至如今身入中枢大权在握,完全是李二陛下力排众议一手简拔,这在眼下这个时代简直绝无仅有。其心中对李二陛下之忠贞如山似岳,纵肝脑涂地,亦无怨无悔。

    几人悲怆难抑,心潮起伏,好半晌方才平复回来。

    房俊跪坐在案几之后,沉声道“眼下,且不管英国公之倾向到底如何,东宫上下必须抱定必死之心,绝不容许叛军猖獗。正如殿下所言,尽吾等之全力,听天命之归属,哪怕战斗至最后一刻,亦不言放弃。”

    马周、李道宗皆重重颔首“自当如此”

    李承乾依旧情绪激荡,起身离席,一揖及地,掷地有声道“孤乃平庸之人,才具未及父皇之万一,本不敢觊觎国本之位。然父皇金典册封,未曾废黜,时至今日,亦只能披荆斩棘,维系父皇之遗命幸得有诸位贤良襄助左右,共度时艰、舍生忘死,此番轻易,永志不忘若苍天有眼,将来能够击溃叛逆、涤荡寰宇,定与诸君共富贵”

    说着,他解下腰间宝剑,将剑鞘抽出一截,手握手尾,屈膝一折,宝剑“咔”的一声断为两截。

    “若违此誓,有如此剑”

    房俊等三人急忙起身还礼,感激涕零。

    故作仁厚邀买人心也好,真情实意情绪宣泄也罢,以李承乾软弱怯懦、唯唯诺诺之性格,能够以太子之身份说出这样一番誓言,就注定了只要此番兵变取得成功,三人一生一世位居中枢、大权在握。

    只要不在未来参预谋反,李承乾这一辈子都会优隆厚待。

    当然,历史之上“可以共患难,不可共富贵”的皇帝大有人在,危难之际许下种种好处,转过头一旦危及皇权便狠下杀手翻脸不认人,但三人都清楚,李承乾绝不在此列。

    这是一个性格比较率真的太子,也缺乏那等杀伐决断的能力

    君臣几人发泄了一番情感,愈发觉得彼此之间竭诚以待、毫无隔阂,彼此相处亲近了许多。

    内侍将茶水又换了一遍,房俊谏言道“如今赞婆应邀率领万余胡骑前来助阵,却受到军中上下之提防敌视,殿下应当施恩一下,予以褒奖,尽收其心,亦能使其卖力襄助东宫。”

    大唐与吐蕃数次冲突,更有胜负,使得两队相互敌视,乃是正常。不过赞婆此番率领一万胡骑前来长安,却因为唐军之提防敌视而导致本身士气低落、顾虑重重,不肯尽力作战,实在是有些可惜。

    只要李承乾能够予以褒奖,唐军必然收起敌视之心,吐蕃胡骑亦能感受到自身之重要,愈发尽力死战,这对于东宫力量之提升将会极为明显。

    几句好话、一番作态便能使得万余吐蕃胡骑拼死力战,何乐而不为呢

    李承乾略一犹豫,颔首道“便依二郎之言只不过吐蕃人对大唐始终虎视眈眈,必要之提防还是要有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是敌对之国

    房俊却摇头道“殿下明鉴,噶尔家族如今倍受排斥,那位松赞干布更是毫无顾忌的显露打压之姿态,导致噶尔家族危难重重,动辄有倾覆之祸。其之所以被迫举族迁徙至青海湖,便是因为松赞干布意欲使其成为吐蕃与大唐之间的缓冲。故而,噶尔家族虽然是吐蕃的一份子,但是与逻些城之恩怨仇恨,却已然不可弥合。与其让噶尔家族不得不承受逻些城之压迫与大唐为敌,何必趁机施恩,将其拉拢过来且不说眼下这万余吐蕃胡骑可以极大提升东宫之力量,若殿下心中仍有开疆拓土之宏愿,更要对噶尔家族加以笼络,毕竟往后至少五十年,河西诸郡之安危,或许尽系于噶尔家族之一身。”

    李承乾动容“禄东赞固然一代人杰,可既然不容于松赞干布,其地位、势力必将大大折损,居然依旧这般重要”

    马周与李道宗也齐齐看向房俊,面露不解。

    这两位都是名垂青史的厉害人物,但是限于见识之匮乏,却并未能够认识到西域之重要。

    事实上,固然诸多朝代都努力经营西域,可除去屈指可数的几个富含战略目光的当世人杰之外,又有几人能够清楚的道尽西域之于中原之重要

    最近的一个,还得是隋末唐初那位经略西域,致力于中西商贸和文化交流,使西域四十国臣服朝贡于隋朝,拓疆数千里,被称为“交通中西,功比张骞”的裴矩

    房俊觉得有必要给面前这几位君臣好生普及一番西域的战略地位,能够将西域之重要性在朝中得以传播、延续,免得以后动辄抽调安西军之精锐,导致西域兵力空虚、补给不足,最终沦陷在异族铁蹄之下,致使一代又一代经略西域的汉人心血空流,遗憾千秋。

    时代是有着极大局限性的,尤其是信息流通不畅的古代,人们几乎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自己生活的地方,对于外界的认知极为匮乏,有限的见识几乎全靠书籍得来。

    然而在古代,总共能有几本书

    夸不夸张的说,在古代一个大儒一生的阅读量,或许还不如后世一个小学生当然对于知识的理解与掌握那是另外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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