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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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夏正冲十一年,八月。

    如今的时节,已经入了秋,夏季的炎热已褪去了大半,还余下残留,不过已经不再恼人了。

    夜色中的凉风拂来,带着浓浓的水汽,宫人们都有经验很快做出反应,各处宫门,殿堂屋舍纷纷开始注意检查窗户,屋顶房檐,要是滴雨渗水了要急时记下来,待雨停后报到直殿监,定好时间许人来修葺。

    毕竟接下里来神京的雨季就要来了。

    这些年外面各处闹天灾,不是干旱就是洪涝,冰冻,就是贼人作乱,外敌来侵,为了赈灾消兵祸,一笔笔的税银拨下去,皇爷日子不大好过,宫里也跟着缩减公用,这皇城除了几处重要的宫殿三年前翻修过,其他少人住,或者是住的人地位有限的,一直都是修修补补将就着过。

    贵人们尚且如此,她们这些地位宫人的日子只会更加难熬。

    天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雷电,轰隆隆响个不停,也将沉下来的夜色划破,也将心思惆怅的宫女们拉回了神,不敢走神,凭自忙活起来。

    豆大的雨点又急又密的打在屋檐上,珠帘一般,落入人间,然后沿着屋檐,墙角,灯塔,落入青草地里,青石砖上。

    乾清宫,宗兴帝叫住正在关窗的魏伴当,开口喊道“就这样开着吧,好让朕也醒醒神。”

    魏恩化关窗的手停住了,不过转过头来,还是笑着劝道“殿下,到底进秋了,寒潮气上涌,天下大事小事都望着您,龙体重要,要不,奴婢留小半扇吧”

    “可不是吗都望着朕,呵,天灾饥荒,还有那些打家劫舍造反的泥腿子,满朝文武百官天天却只知道追着朕下罪己诏,要银子。为了给他们筹钱,朕都把自己提出来论斤卖了。

    可是,赈灾军费,朕倒是都给他们筹了,拨了。但是翼州,蜀地的反贼还没收拾,那边通州又反了一窝。”宗兴帝越说越气,一看手里这份折子又是要钱的,那里还忍的住,奏折往案桌上一扔,发出一声脆响。

    整个乾清宫当值的宫女内侍跪了一地,一时间安静的只听道外面的骤急的雨声。

    宗兴帝又焦虑又委屈,一下子站了起来,踱步在室内不停的走来走去,自他登基以来,大明一直内忧不止,外患不断,连口气都不让他喘,他虽有削平天下之志,但是看着军费激增,赈灾钱粮缺口越来越大,国库难支。

    什么都要钱,即便他这个当皇帝的,手里没钱,日子过的也难。

    为了凑钱,他不仅把宫里的妃位,卖了一笔,甚至后来还弄出了个“省亲”的噱头。为了名额,宫妃还有他们后面的家族纷纷慷慨掏了一笔钱,他借着心腹内侍的手总算把钱筹够了。

    说是卖自己真没说错。

    国库如今穷的也只剩下三瓜两枣,根本凑不齐,他能怎么办卖官,即便是没有实权的虚职数目也是有限的,还不大好卖起价来。至于有实权的官职,而且他到底是个当皇帝的,万不能带头开这个端头。

    他自负同父皇,其他兄弟们不一样,势必要做一个匡扶社稷,中兴大明的明君。

    只是纵然他万般努力,夙兴夜寐,还是被一个钱字给折腾的神伤不已。但是叫他开了自己的私库,又到底舍不得呀,而且他那点私库也撑不住这样来个回呀。

    如今唯盼着他们派出去的那些人,别辜负了他的期许才是。

    最后宗兴帝长长的叹了口气,坐回了椅子上,开口道“别关严,留些缝透气才好,其他人也起来吧。”说完又继续就着烛火批阅起奏折来。

    “诶。”魏总管恭敬的应道,皇上性情多疑,又爱反复,即便他凭着从小照顾的情谊走到今天,也不得不小心处事。起身后挥了挥手,殿内其他人也悄声的站回原处,心也跟着落回了肚子里,乾清宫似乎又恢复了原样。

    大雨过后,第二日的天空如同被洗净的浅蓝色宝石,万里无云,干净清澈。

    神京作为国都,百年国运的蕴养,这里不仅坐落着青石基地,白玉栏杆,绿瓦红墙间突兀横行的飞檐的紫禁城,还有着繁华市井,高高飞扬的商铺旗帜,粼粼而来的青骡车,南秀北雄均在这里云集,绝胜烟柳满皇都。

    一缕缕人间轻烟升起,宣告着一天的开始。

    最先热闹了起来的则是城北,说来,这里原本这里基本上是军营和荒地,而再远一点就是紫庵山了,那里埋葬着不少开国功臣,因此这一片数条街,桂花街,洒家桥,飞令道等都被叫做英灵坊,而住在这里的人多是的军户和匠人,小商户。

    不过后来随着皇都数次扩建,再加上国子监搬迁到了紫庵山南麓,不少读书人为了方便,有钱的就在附近置产,手头有限的便在附近租住。这样一来城北就热闹了起来。

    围绕着这些读书人,各种商铺纷纷入驻,人烟带来繁华,高官和富商更是乘机圈地建宅子,修园子。虽然不比城南皇城和城中的权官高宅相比,但是也说的上不差,甚至要论生活便利,这里其实更方便些。

    当然这也是对普通人家来说的,高官勋贵家那个身边没有几个丫鬟小厮伺候跑腿。

    行过正街,往北再走半日,繁华暂离,格外安静,这里坐落着两处各占本街道的大宅院,均是三间兽头大门,门口还蹲着两个大石狮子,列坐着几个衣着不差的小厮。

    再抬头看去,匾上大书quot敕造宁国府quotquot敕造荣国府quot。若是从半空俯视,却能发现两家院中间相连,套建了个一座园中园,这正是两府举力打造的大观园。

    看到这里各位看官心中想必已经有数。

    荣国府外院,西南角一处新开的小院,三间上房,后面还有五小间卷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因为刚搬进来没有多久,很多地方还空荡荡的。

    这是贾环的新住处。

    来了小半个月了,但是他还是有些恍惚,眼睛呆呆的看着一汪蓝的透彻的天空,恨不得能穿过他看向另一个时空,如今壳子成了个半大的孩子,人也跟跟着脆弱起来了。

    贾环吸吸鼻子,哎,他想家呀,想他虎姐,温柔的姐夫,还有总是和他一起被老姐骂的怂达达的侄女,家里的一猫一狗,以及新换的最新版曲屏电脑。

    小吉祥看着环三爷又在发呆了,小声的提醒道“环三爷,要去抄经书了。”自从环三爷上次发烧好了之后,倒是不爱骂人,也不斜着眼睛看人了,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变好看了。

    就是,就是有些呆了,大家私下没少嘀咕可能是发烧落下的后遗症,不过还好虽然有些呆,但是没真的傻了。

    伴随着丫头喊话,贾环回过神来,又叹了口气,自他恍恍惚惚成了红楼梦中的贾环,便被嫡母王夫人关照着抄了一次经书了,这次已经是第二回了。

    第一次完全是背锅,因为他一个做叔叔的把侄女巧姐儿的药给弄洒了,失了礼数。

    第二次,大概可能是因为他最近天天认真往族学跑,被贾政,原主的这具身体的父亲口头随便夸了句,但是却是当着王夫人和贾宝玉的面,最魔鬼的是,这位一口一个孽畜,把他那这位红楼梦男主的宝玉哥哥给臭骂了一顿。

    可想而知,这仇恨值被拉的满满的。

    人家当妈的那里咽的下这个气,又不能打自家丈夫,也舍不得说儿子,而且大概也不希望庶出的娃真的冒头,便祭出这一招杀伤性不强,但是待机时长的软刀子来磨人。

    请了他这个当儿子的去帮忙抄经书。

    要是他似其他穿越大好男儿一般,不说头悬梁,锥刺股,但能寅起亥息,走出一条庶子逆袭,科举出仕,名利双收的康庄大道,这亏吃的也不冤枉。这一幕还会成为逆袭花路上小枝桠。

    可惜想走逆袭之路的原主不见了,而他实在对此没有兴趣,至于他天天去族学,不过是他想出去走走,不然窝在这府里,天天和一群小丫头耍。

    贾环想着这些事情,应了声“恩,走吧。”

    小吉祥给正坐在屋檐下做绣活的香兰姐打了声招呼,便忙跟着贾环往荣禧堂后院去。

    等到了王夫人的院子,人没见到,倒是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绣凤出来悄声解释了两句,“宫里娘娘病了,太太这几日焦心,昨儿大半夜才睡下,哥儿你先去忙着。”

    贾环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由小丫头引着往侧厢房去了,西南窗角下摆着套黄梨花木桌椅,桌子上正摆着笔墨,还有上好的澄心纸。

    贾环让小吉祥出去和这里的丫头玩,自己接着之前抄写到的地方继续抄写起来,不说原主留下的技能,他自己也会写毛笔字,曾经也学了快小十年了,虽然没什么大家风骨,但是还是能看的。

    窗户半开着,就着微风,一笔一划间他的心慢慢的静了下来,以后他真的要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继续活下去呀。

    每隔一段时间,贾环便会停下来,活动下手腕,喝些茶水,看看远方,活动下眼睛,然后捡两块点心吃下肚,这具身体正在长身体,肚子总是饿的快,而王夫人这里的点心则是他抄经书最大的福利。

    今天送来的是藕粉桂花糖糕,松仁鹅油卷拼盘。藕粉桂花糖糕里面除了藕粉、面粉、桂花糖,应该还加了牛奶,吃着软糯香滑但是不黏牙,好吃。而松仁鹅油卷,俏小可爱,鹅油松香沁脾。本来就不大,贾环一口一个,吃了两个便停下,剩下的三个留到他抄完再吃。

    这经书他已经抄了五天了,今个就结束了,明天就不用过来了,还真怪舍不得的,以后再想吃这样的好糕点,只能使钱给大厨房才吃的上呢。

    想到自己那空荡荡的钱匣子,必须得想法子赚些钱傍身呀。毕竟这贾府好像也支持不了多久了,他记得大结局贾府被抄家了,不过性命倒是无碍的。

    所以好日子也是有限的,他真可怜呀,贾环心里感叹着,手上已然开始继续抄写起来了。

    直到外面传来吵闹声,其中夹杂着一个少年的气恼的声音,隐约捕捉到几个零碎的字眼,贾环一心二用,一边仔细抄着经书,一边留心着外面的动静,大概也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了。

    听着外面又是哭闹又是阻拦的声音,想到他刚醒来不久,特意来看他,温声细语的姑娘,明明不大,但是已经梳着妇人头,眉眼间带着郁气。他心里突然升起一阵难受,憋闷。

    终是把最后一笔写好,满意的看了看上面整洁的小楷,放下笔墨,几口把剩下的糕点吞下肚子,便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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