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家湾码头迎来河道冰封之前最后一波繁忙的日子。
每年腊月至翌年二月初的三个月时间内,关中所有的河道都会结冰。没有顺畅轻便的水路运输,货物的往来贸易不得不依赖陆路,这不仅仅使得运输的速度慢下来、数量较少,更使得成本成倍增加。因此,少有规模的商铺都会在河面冰封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存上足够的货物,成本节约下来,就是额外的收入。
庞大的房家湾码头几乎承担了整个关中的货物转运,南来北往的商品货物在这里进出中转,好似整个关中的商业心脏,所带来的庞大利润自然被各方觊觎。
然而,没有谁会没眼力的跑到这里来分一杯羹
且不说码头背后站着房玄龄这尊大神,平素温润如玉和和气气的模样一旦恼火起来一半人也承受不住那等威压,尤为重要的是房俊那个棒槌的赫赫威名可是关中无人不晓,谁活腻歪了敢对他的产业伸手
如果说对于房家湾码头日进斗金的兴隆还能够忍得住心中的觊觎,那么那位房二郎的侍妾武娘子,却早已凭借美艳的容貌和出色的能力将关中一干纨绔的魂儿彻底勾走。平素这些纨绔们最喜欢的地方不是平康坊,而是房家湾码头,只为了能够有幸远远的瞅一眼那位国色天香端庄贤淑的武娘子
只不过武娘子虽然掌管着码头所有事物大权,但毕竟身为女子,抛头露面的时候到底不多。
然而今日一大早,有好事的商贾便远远见到武娘子那辆奢华的四轮马车早早的停驻在码头边的空地上。有几个负责家中商铺的纨绔子弟见状,边舔着脸凑上去,想要在美人面前调笑一番,若是运气好或许能一亲芳泽也说不定,毕竟房二郎是个出了名的大棒槌,哪里及得上自家这般风流俊俏不是
可惜,想要凑到跟前的纨绔们一个个笑容满面的凑上前去,却无一例外的黑着脸铩羽而归。
四轮马车周围的房家家将一个个凶神恶煞,对着嬉皮笑脸的纨绔们就抽刀子
“呸”
于家的嫡子于胜不得不勒马回转,恨恨的吐口唾沫,恼火道“这房家也太霸道了不过就是说笑几句,至于就要拔刀子吓唬人”
于家是洛阳豪族,祖上乃是后周大宗伯燕国公于谨,“后周八柱国”之一,家族乃是关陇集团的中坚力量。只是自从大唐建国之后,于家渐渐衰落,声势早已不复往昔之盛。
于胜身侧一个高大魁梧的青年望着远处被家将重重保卫的四轮马车,笑呵呵说道“你得庆幸那房二郎不在关中,否则你这般上前调戏人家的妾侍,就不是吓唬你这么简单,当真拔刀子宰了你都有可能”
于胜闻言一滞。
房二郎的名头当真是响彻关中,他家虽然世居洛阳,却也素有耳闻。对于那个棒槌的所作所为,于胜既是嫉妒又是佩服,都是纨绔子弟,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魁梧青年见到于胜面露忐忑,不屑道“怎地,听了那房二的名声,便吓得尿了裤子不成”
于胜羞恼道“放屁我会怕他只不过是我于家与房家素来并无隔阂,不至于因小事弄得两家反目成仇罢了。我于胜在洛阳那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也不见得就比房俊差了多少”
话说的硬气,其实他自己也知道洛阳同长安能比么
他在洛阳固然可以横着走,但是到了长安,那就得乖乖的将尾巴藏起来,否则容易给家里招祸
魁梧青年嗤笑一声,说道“打个赌如何”
于胜一愣“赌什么”
魁梧青年微微眯眼,看着远处那辆奢华的马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窈窕婉约姿容秀美的绝代佳丽,心中一片火热,说道“就赌某窦德威能掠获美人芳心,一亲芳泽”
言罢,一夹马腹,胯下良驹缓缓向前行去。
于胜想要阻拦,不过转瞬便放弃这个打算,还是好生看热闹吧。
窦德威乃是太穆皇后的侄孙,其父窦孝宣要称呼太祖李渊一声姑父,与李二陛下乃是姑表弟,纯正的皇亲国戚,可不是于家这等落魄贵族可以相提并论。
况且于胜也知道,窦德威虽然一向钦慕武娘子想要将其收入房中,其中却也不能排除为其弟出口恶气的想法。
窦家的爵位并不是由窦德威的父亲窦孝宣承袭,而是其叔父窦绍宣袭爵。窦绍宣无子,便将其兄的次子过继到名下,以为后嗣,便是窦德藏。
窦德威与窦德藏乃是亲兄弟。
春天的时候窦德藏在潼关之外的河道上被房俊指示五牙战舰撞碎了座船,差一点就成了渭河里的水鬼。窦德藏受到惊吓,返家之后大病一场,小命都差点交待。
窦德威与兄弟感情颇深,早就对房俊心怀怨恨。他惦记着武娘子,未尝没有以此来折辱房俊的心思,回报其弟的一箭之仇
窦德威策马来到马车前,几名房家家将上前拦住。
一名家将客气说道“车内乃是府内女眷,请公子稍退,莫要惊扰。”
窦德威骑在马上微微一笑,彬彬有礼的抱拳道“请几位通禀一声,扶风窦家窦德威有商贾之事与武娘子洽谈,还望武娘子拨冗一见。”
不得不说,这个窦德威的卖相很是不错。
高大魁梧的身材端坐马背之上愈发显得英姿挺拔,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眸明亮煜煜,白皙的面容俊朗清瘦,再配上世家子弟的雍容华贵,的确有着令不少深闺怨妇寤寐思服的本钱。
他对自己非常有自信,难道凭借自己这副皮囊还比不得房家那个黑棒槌扶风窦家更是世家之中的代表,比之出身山東的房家高贵得不是一点半点。
只要能与武娘子攀谈几句,必然被自己的风姿所折服,哪怕不能使其离开房俊转投自己怀抱,能够一亲芳泽结下一段露水姻缘亦是一大快事
房家的几个家将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这窦家子弟像一只孔雀一样卖弄色相,谁还看不出来打着什么主意
“吾家娘子今日有要务在身,不会接见外客,窦公子请回。”
家将的语气已然不客气,不过总算是忌惮窦家的威名,没有如同面对于胜那般当即拔刀相向。
远处的于胜却已经替窦德威暗暗担忧
窦德威面容微沉,端坐马上俯视着几个家将,冷声说道“尔等不过是一介仆役,何以敢替主人做主速速前去通禀,见与不见,自有武娘子定夺”
那耍起世家子弟威风,若是放在别家或许会惧怕一二,可是房家的这些家将哪里会怕以往都是跟着自家二郎欺负别人的主儿,今日居然被别人欺负到头上,简直笑话
“窦公子世家子弟,何以连最起码的礼数都不懂得吾等好言相劝,窦公子自去便罢,否则休怪吾等不客气”
几个家将面容凛然,手已经搭在刀柄上。
窦德威气极而笑,戟指叱道“大胆不过是几个狗奴才,也敢跟本公子狂吠”骂了一句,他举起右手招了招。
远处人群当中自有窦家的部曲呼啦啦跑过来一大群,与房家的家将对峙,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的架势。
旁边自有看热闹的人替窦德威捏了把汗,当初张亮的儿子调戏房俊的大嫂便被剁掉一条手臂成了废人,现如今你是吃了豹子胆还是怎的,居然敢找房俊小妾的麻烦
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不过大家还是喜欢看热闹,若是窦德威这时候怂了反而没意思。
房家的家将却是怡然不惧,“锵锵锵”纷纷拔刀在手
杀气腾腾
正在这时,围观的人群忽地一阵骚动。
自长安方向一队骑士纵马驰骋,马蹄扬起一路烟尘,不一会儿便奔至近前。
为首一人眉目疏朗,看着窦家的部曲时眼中寒光迸射,勒住马头,凝视着窦德威冷笑道“大白豆,你特么是不是活腻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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