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沉默不语,脸上神情变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旁未曾插言的李治此刻瞅了瞅太子,又瞅了瞅李泰,犹豫了一下,给李泰斟满酒杯,轻声道“四哥其实不必自责,小弟当初不也是起了贪念,对储位生出觊觎之心被父皇圈禁,小弟也曾万念俱灰,可是这段时日以来,却渐渐想明白了,皇位只有一个,若不能有太子哥哥来坐,那么无论是谁坐上去,结局都只能有一个”
兄弟睨墙,手足相残。
李治没说出口,可在座之人哪个看不透
所以,李治幽幽叹了口气,道“若是结局那般残忍,你让父皇如何自处与其那样,小弟宁愿永远坐不上那个位置,就让太子哥哥好生当个皇帝,吾等兄弟还是如以前那边互敬互爱的好。如果四哥放不下执念,就算你能争得来这个储君之位,最后闹得众叛亲离又何必呢”
不得不说,这一席话不仅令李承乾与李泰两人默然不语,就连房俊也大为诧异。
这小子觉悟这么高
这可不像是历史上那位将武媚娘当刀子使,所有想干的事儿都干绝了最后一股脑儿推在武媚娘身上的高宗皇帝
不过事易时移,现在的李二陛下已然铁了心巩固李承乾的太子之位,魏王李泰没了李二陛下的支持基本不会有任何可能,李治这小子自然更无“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机会,思想有所转变也不是不可能。
李泰沉默良久,才终于将手里的酒杯放倒唇边,一饮而尽。
重重放下酒杯,吐出一口浊气,李泰瞪着房俊道“都是你这个棒槌惹事都知道你能赚钱,更能败家,可就算是你想要败家,又为何偏偏要搞出这个一个劳什子的振兴会本王就想不明白了,到底与你何愁何怨,宁愿每年扔进去无数的钱财来补贴那些卖纸卖书的商贾,亦要蛊惑父皇断绝本王的储君之路”
他是真的憋气
有钱不好吗就算你房俊想要祸害钱,有的是法子去花,为何偏偏要弄这个振兴会来跟自己作对
自己哪里比太子差,为何就铁了心的站在太子那一边
太子和稚奴顾全兄弟之情,这可以理解,李泰也很是欣慰,可是这一切跟你房俊有个毛的关系
你不过就是个驸马而已
有你的官职有你的爵位就行了呗,非得要恶心我是为啥
难道咱俩就是传说中前生的孽缘,生生世世纠缠不休的那种
简直不可理喻
这回面对李泰的叱责,房俊却并未动怒,只是摇头轻叹“殿下只是看到主持大唐文化振兴会多带来的弊端,的确,与门阀儒家作对,等同于断绝储君之路,可殿下却从未看到若是你运作得当,你之名字将会永载史册名标后世,会被世人标榜为复兴诸子百家兴盛华夏文化之功勋,这样的伟绩,比之一个皇帝的名号难道就差了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李泰怒极而笑“合着本王还得感激你不成”
他不知吕洞宾是谁,但前头有个“狗”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本就恼怒,偏偏这棒槌还口口声声为了他好似的,叫他如何不怒
世间厚颜无耻之辈,莫过于此
房俊煞有介事的点头“殿下的确应该感谢某,若非是某之建议,殿下如何能这般文运昌隆,有这等万世流芳之机会”
李泰差点气死,老子要的是储君之位
狗屁的文运昌隆,狗屁的万世流芳
点着头,讥讽道“好好好,以往本王看不上你,现在却不得不承认,论起厚颜无耻颠倒黑白,你房二的确是天下第一,无人能出其右。”
房俊呵呵一笑,可不跟他斗嘴。
都将人的储君之路给掘断了,还不许人家发发牢骚只要是不骂娘,那就由着他去吧。
咱是个厚道人
李治眼珠儿转转,小心翼翼的瞅一眼李泰,然后对房俊道“那个啥姐夫,既然四哥不愿意当这个什么会长那你看我行不行你放心,别的心思绝对一丝一毫都没有,断的干干净净了已经只是四个为难,小弟服其劳,自然责无旁贷”
“小孩子家家,乱掺和什么”
未等房俊开口,李泰厉声叱责。
李治委屈道“你都不愿意干,那小弟干干有何不可四哥你看,小弟整天与高墙为伴,连大门都不能出,多可怜啊若是能干上这个会长,不仅有机会在青史之上留下名号,最重要还能让父皇收回这圈禁之令您就可怜可怜我呗”
一双大眼睛萌萌的看着李泰,一脸谄媚,就差摇尾乞怜了。
说起来李治也是真的惨,虽然李二陛下并不禁止亲属前来晋王府探望,却严令他不准出府半步。对于李治这样一个生性跳脱的少年人来说,如何受得了一辈子就这么圈禁在高墙王府之内
李泰无语,瞅着李治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儿,叱责的话语不忍说出口,便叹气道“你真当这个棒槌安得什么好心与门阀作对,与儒家作对,那可都是冒着极大风险的若是毫无进展一事无成也就罢了,可一旦当真对他们的根基构成危害,你当这些人不敢杀人么在他们这些人的心里,最核心的利益哪怕丢了性命也得去死死的守着,无论是谁挡了他们的路,都会毫不犹豫的铲除掉,哪怕是皇帝”
李承乾在一旁默然不语。
他能怎么说是让李泰当这个先锋,还是让李治上
作为最大利益的既得者,他说什么都不合适
李治小脸儿一白,变色道“这个不至于吧”便看向房俊。
房俊点点头“魏王殿下英明睿智,所言不差,很至于。”
李泰冷笑“不过,你这厮也别高兴太早,丘神绩不论是不是你杀的,丘行恭必然是将这笔账算在了你头上。那老货心狠手辣暴虐成性,食人心肝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杀子之仇,不共戴天,若是三法司不能将罪名定在你的身上,而且未能追查出真凶,你就等着丘行恭疯狂的报复吧提醒你一句,丘行恭混迹军伍几十载,尸山血海不知爬过来多少遭,身边死士不计其数,你就算出门去趟茅房都得多做提防,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人砍了脑袋”
这话,还真就不是恶心房俊,给房俊添堵。
丘行恭那等暴虐之人一旦疯狂起来,当真是毫无顾忌,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房俊却是毫无惧色,淡然道“殿下还是顾好您自己吧,若是在这个会长的位置上毫无建树,不仅陛下会彻底对你失望,你也断绝了最后一个名传后世被诸子百家奉为先贤的机会,从此以后,也只能待在府里混吃等死可若是做出了成绩,那就势必要挑动门阀和儒家的底线,那些人疯狂起来,绝对不会比丘行恭差多少。”
不好好干,你也就是一条咸鱼,这辈子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干得好,那就得面对门阀与儒家的明刀暗箭,咱哥俩五十步笑百步,谁也没比谁强
李泰怒视房俊。
这特么还不都是你害的
房俊面无表情的回瞪。
有能耐你不干啊
火药味渐渐浓郁
李承乾扶额长叹,这两人有完没完赶紧岔开话题道“听闻二郎要整编右屯营,完全摒弃府兵政策,全部兵将尽皆招募而来”
房俊点点头。
虽然整编之法尚未公开,但是早已呈送至李二陛下案头,李承乾身为太子,早一步知晓自然是情理之中。
李泰冷笑道“当真是无知至极当年神机营人不过千余,水师更是体系不同,你搞那些招募之法无可厚非,可是右屯营多少人马且不说招募而来的兵将战力如何,单单需要耗费的军饷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时日一长,何以为继简直是异想天开”
房俊翻个白眼,两手一摊,一副气死人不赔命的神情“多谢殿下担心,可是微臣有钱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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