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今日为止, 绮罗所看到的横滨的动物,全部都是现实生活中真实存在的生物。就算它们之中的很多一看就不像是能够在这个东亚岛国自然生存的物种,但不管怎么说它们也都是能够切实能够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亲眼见到的动物。

    至于眼前这条身子纤长没有翅膀生有三爪四足的——绮罗甚至都不觉得能够将其称之为“动物”,出于严谨性暂且就把它叫做“东西”吧——的东西。想要见到它, 大概也就只能在《山海经》或者是《传说生物图鉴》之类的书本里找到关于它的想象画了吧。

    而且, 以这只龙的模样来看,显然是一条亚洲龙。可惜这个发现并不能派上什么特别显著的用场就是了。

    无论是象征着祥瑞的亚洲龙, 还是传说中驻守金库的贪婪的西洋恶龙, 其实都不重要。

    总之, 现实情况就是,一条龙与一只虎堵在了她的前方, 且双方都摆出了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很显然,绮罗是没办法从这个方向离开小巷了。

    这倒是无妨, 她完全可以通过另一个方向走出小巷,她也的确想要立刻转身离开,远离可怕的龙争虎斗。可不知道为什么, 这个念头却仅仅只是停留在了“想要”这个阶段, 她完全没有挪动脚步,心里纠结地想着, 龙争虎斗算不算是摒弃理性所导致的野性后果之一呢?

    ……要不然,还是留下来观察一下吧。

    她实在不希望人行道上的事故再度发生在自己的身边。

    当然了, 她可以想象到,在这座城市的其他角落, 也一定发生了与不久之前相似的悲剧, 只不过她没有看到罢了。如果可以的话, 她当然希望一切都可以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可这种幻想太狂妄了, 也过于不切实际。眼下她能够做到的,仅仅是避免更多的悲剧发生在自己的眼前罢了。

    她悄无声息地后退了半步,将自己藏身在电线杆的后方,偷偷观察着龙与虎。

    绮罗相信在今日之前,她并没有见过这两个人——当然也没有看过他们的动物形态。了就算如此,她也能察觉到两只巨兽之间的气氛肉眼可见的僵硬。

    但那也不是彻头彻尾的敌意。僵硬之余,居然还有一种莫名和谐的既视感。

    它们似乎是在小声地说着些什么,可在这般遥远的距离之下,绮罗根本没办法听清它们的声音,只能感觉到气氛是越来越尴尬了,和谐的既视感也一点一点消失无踪。龙低下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叼出了一坨黑漆漆的东西,多边形的边缘看起来并不怎么光滑。

    绮罗眯起眼,费劲地辨认着,差点把这坨黑东西脑补成了某个人的头颅。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那只不过是一件黑色的衣服罢了。

    她默默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秒,她又忍不住开始自我怀疑了。

    就在叼着衣服龙口齿不清地大喊出了一句类似于“罗生门——!”之类的意义不明的话时,这件黑衣突然变形了,扭曲成一只奇形怪状的黑兽,像是一只抽象的怪物,不停阖起又张开的嘴试图咬住白虎。

    白虎敏捷地往后跳了一大步,也大喊出一句:

    “月下兽——!”

    不得不说,这一句喊得真的很有气势且又中气十足,哪怕只是听着,都让绮罗感到了一阵没由来的心潮澎湃,甚至忍不住在脑海中自行加上了激昂的bgm。

    但问题是,在这句豪气的一听就像是在放技能的话语之后,白虎先生自身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是的,没有一点点变化。

    依然是庞大的身子与厚实的爪子,无论是白色的毛发还是黑色的条纹,亦或者是长长的毛绒绒大尾巴,全部都与刚才一样。简直可以说,除却中气十足地喊出了一句技能名之外,可谓是无事发生。

    绮罗尴尬地攥紧了手中的雷帝召来,实在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能默默咬着牙。反倒是白虎先生,看起来虽然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但整只虎似乎都抖擞了起来。

    说不定这个“月下兽”的技能,只是单纯地起到了鼓舞的作用吧。她暗戳戳地想着。

    说真的,要不是龙先生叼着的那件衣服看起来确实有点东西,绮罗差点就要以为它们俩只是中二少年的羞耻play罢了。

    可此刻它们确实是在战斗着。黑兽对白虎紧咬不舍,但白虎总是轻巧躲开,寻找机会向龙挥动利爪,却又被黑兽及时阻挡住,根本看不出究竟是谁占据的上风。战局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势均力敌,它们似乎根本无法击败彼此,看得绮罗莫名紧张,忍不住为它们都揪了一把汗,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为了防止可怕的意外才在此处驻足。

    两只巨兽打得难舍难分,绮罗也看得认真,谁也没有注意到“不速之客”的到来。

    “好啦好啦——让我稍微省心一下嘛。”

    棕毛的边牧在龙与虎之间探出头,微微扬起的脑袋让挂在脖颈上的绿宝石颈饰更显得通透好看。

    它抬起白爪子,按在凶神恶煞的黑兽的脑袋上,又抬起另一个爪子,在白虎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可可爱爱的梅花印。黑兽在边牧的碰触之下瞬间消失无踪,变回了一件正常的衣服……而白虎当然是无事发生。

    目睹了这一切的绮罗,此刻能感觉到一个硕大的问号正顶在自己的脑袋上。她想不明白的事情可太多了。

    为什么偏偏是一只边牧制止了这场龙争虎斗?为什么现在龙先生会对体型显然比他小了好几倍的边牧表现出一副恭恭敬敬的尊敬模样?为什么垂着脑袋的白虎要把边牧叫做太宰先生?

    ……诶?太宰?

    这两个字,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耳熟?

    绮罗茫然了一下,却并没能想起些什么,她也没有刻意去搜寻记忆,只是松了口气而已。

    看来龙争虎斗是告一段落了。白虎跟在边牧的身后离开,只有龙先生依然固执且孤独地站在小巷里,看着白虎——或者说是边牧的背影。

    从各种角度都能看出来,这场争斗并不是失去理智而诞生的产物,不过绮罗并不觉得自己浪费了这宝贵的几分钟——大概是因为这场如同传说般的龙争虎斗真的很精彩吧。

    她转身离开小巷,从一线天空回到了更宽阔的路上。本就行人寥寥的这段路,在这个时间点更显得冷清,放眼望去,连半个人影都见不到,但这对于绮罗而言,应该能称得上是一件好事。

    她放心地掏出了罗盘,托在掌心之中,竖起两指,轻念了一句什么,罗盘中央的指针随之转动,却一直没有停下。

    罗盘没能找到金色乌鸦或是魔力的具体位置。

    这样的结果难免让人失望。绮罗垂下手,想了想,把那张破旧的魔卡放在了罗盘上。

    通常在使用罗盘时,是不会把带有魔力的介质放上去的,绮罗只不过是想要试试罢了。

    罗盘的指针忽然改变了方向,转得更快了一点,就在绮罗以为自己进行了错误的尝试时,倏地停住了,指针的针尖还在微微颤动着,但已经指出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不敢犹豫,绮罗立刻朝那个方向奔去,也将这个情报分享给了月和可鲁贝洛斯。

    依照罗盘的指示,绮罗穿过了几个街区,不得不走了好多条从未踏足过的小路,艰难地抵达了一条小河边。

    绮罗左右望了望。还没有找到桥的位置,指针忽然又开始转动起来了。绮罗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干扰源,试着后退了几步,可指针也没有指回到原本的方向。

    ……不会就是在这里吧?

    绮罗抬头往天,以防万一还把望远镜拿在了手中——这是她刚刚在来的路上买的“必备品”。

    视线扫过天际线与树木的枝杈,每一个能够停留鸟儿的地方,都没能见到违和的金色的存在,倒是那只站在桥岸边护栏上的那只边牧,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不过绮罗现在不打算分心去想其他的事情。她拿起望远镜,准备进行更专业且更高效率的“观测”。

    就在这是,她的余光窥见到了边牧向前跃去,而它的前方只有河流而已。

    这可不得不分心了。

    绮罗差点丢掉了望远镜,急匆匆地向边牧伸出手,以大腿狠狠撞上护栏作为代价,有惊无险地揪住了边牧的后颈皮,把这只沉重的大狗拎了出来。

    除了尾巴擦到水面,自己后颈皮勒得表情稍微有点变形之外,边牧毫发无伤。然而边牧先生本人却愁眉苦脸,表情无比沮丧,失望得聊聊叹气,毛绒绒的大耳朵也耷拉下去了。

    绮罗捂着大腿,总算是想起了自己其实在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这只边牧。分明先前它看起来还很正常,怎么突然就做出这种冲动的事情了?

    试探性的,绮罗小声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边牧先生依然垂头丧气,嘴角也撇了下去,嘟哝着说:“我发现,我不能再吃巧克力了。虽然我也不喜欢吃这种甜食,但被剥夺了‘吃巧克力的权利’这种事,真的太让人伤心了。”

    “这样啊——您是生病了,需要忌口吗?”

    “不是哟。”

    边牧眨了眨眼,尾巴耷拉在地上。

    “是因为狗不能吃巧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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