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条狗的口中听到“狗不能吃巧克力”这样的话, 这样的场面未免也太奇妙了,听得绮罗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只闷闷地“嗯”了一声, 心里竟忍不住产生了诡异的疑惑感。

    这只狗……啊不是。这个人, 不会是已经察觉到自己变成了狗吧?

    绮罗试图从边牧先生的表情中得到答案,但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实在是有点愚蠢。就算边牧先生当真以傲人的聪慧早早地意识到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 那么这会儿它也肯定已经不会感觉到任何惊讶了, 更不会表现出来。毕竟, 现在距离全横滨市居民变成动物, 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四小时。

    二十四小时是一段足够长的时间了, 长到可以冲淡很多的情绪。更何况,边牧先生此刻耷拉的嘴脸与可怜兮兮的眯眯眼, 怎么看都像是还在为了自己不能吃巧克力的这个悲惨事实而沮丧, 绮罗实在是没办法从它的脸上看出除了痛心和伤感之外的更多情绪了。

    绮罗默默收回目光, 在心里悄然纠结了一小会儿, 决定还是不要直白地说出“咦你发现你自己的不对劲了吗?”这种话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对话, 只是应和道:

    “确实是这样没错呢, 狗是不可以吃巧克力的——吃了会死哦。还有葡萄也是一样,茶和咖啡也要尽量避免。嗯……这么说来,犬类需要忌口的食品有很多呢。”

    无论是她说话的语气还是话语中的内容,听起来都像是铲屎官的发言。绮罗是这么想的,哪怕边牧先生其实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狗, 这些警告应该也能让他注意起来了。

    要是他真的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 那么绮罗的提醒, 就肯定能起到作用了。

    果不其然, 在听完绮罗的这一番话后, 边牧先生蹭一下抬起了头,毛绒绒的大耳朵随之抖了抖,耷拉的嘴角和与沮丧的表情一瞬之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竟然是满脸的惊喜?

    绮罗愣了愣。还不等她想明白边牧先生究竟在高兴什么,便听到他以无比激动甚至可以说是热切的口吻大呼了一句“好耶!”。

    “我居然没有想到可以用这种方式自杀!谢谢你,美丽的小姐,给予了我这么重要的提醒!”

    边牧先生的尾巴狂甩,激动的心情已经怎么也藏不住了。他喋喋不休地继续说着。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吃巧克力,但是葡萄我一点也不讨厌啊!沉浸在葡萄的酸甜味中感受死亡的降临,这绝对是最棒的自杀方法!”

    “……啊?”

    绮罗满脑袋问号,一时之间实在是搞不懂边牧先生这番话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的,但以这种嬉皮笑脸的态度讨论着生死大事,不免让她略有几分恼怒。她不自觉地拧起了眉头。

    “请您不要把这么沉重的事情说得如此轻巧。”她正声道,“更何况,误食了葡萄而死去的狗,临终之前可是很痛苦的……不会像您说得那么美好。”

    “……诶?”

    这下是边牧先生发出疑惑的反问声了。它眨了眨眼,激动欣喜的表情一点一点被失望盖住。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低声嘀咕着说果然如此。

    “差点以为我找到了最好的自杀方法——虽然是期间限定的自杀法——没想到居然还是需要经历痛苦。我可是很怕痛的……看来,果然还是只能选择殉情作为自我了结的手段了吧。”

    对话的走向好像越来越奇怪了。此刻的绮罗也不仅仅只是满头问号而已了——她觉得自己的脑回路都快要拧成一个巨大的问号了。

    她歪了歪身子,把耳朵向边牧先生稍微贴近了一点:“您说什么?您要殉什么?”

    “我说殉情。”

    边牧先生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她的手,那番热切的期待又回到它的眼中了。它微微扬着下巴,以咏叹调般抑扬顿挫的语气,高声说道:

    “美丽的小姐,如果能与您一起殉情,那一定将是在下此生最大的荣幸!我们在河川边相遇,而这条河川又是如此动人,倘若您愿意与我一起在此处殉情的话,那么……诶?我摸到了什么东西?”

    话语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边牧先生低下头,挪开了按在绮罗右手上的爪子,直到这会儿才发现她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它盯着这枚戒指认真地看了好一会儿,才仿佛恍然大悟般的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但是握着绮罗手的爪子还是没有松开。

    “原来您已经结婚了吗,夫人?”改口得倒是还挺快。

    绮罗点点头:“就是这样没错。所以——”

    “这不是更好了吗!与美丽可爱的□□一起殉情,这一定是比普通的殉情方式更有……”

    “不不不不这哪里好啊!”

    哪有人会在街上随便逮一个人就说想要殉情啊。且不说这样的举动究竟能不能够被划进犯罪的范畴之中,真的会有哪位女性会心甘情愿地和一个陌生人手拉手去跳河吗?

    肯定没有啊!

    就算边牧先生的狗狗形态很可爱没错,就算边牧先生说起话来一点也不讨厌没错,但也一定不会有人被它骗去殉情的。

    绮罗毅然决然地从软趴趴的狗爪中抽出了手。

    从刚才的对话中就不难感觉到,边牧先生有着相当强烈的负面情绪与自杀欲望,已经强烈到整条狗的气质都快要与这两者贴近了,这让绮罗觉得自己很需要做点什么才行。

    “很抱歉,我不能与您殉情。不只是因为我爱着我的丈夫,更是因为我爱着我的生活,所以我不打算去死。”

    说出这话的绮罗简直一身正气,脑袋上都快要亮起圣光了。

    “生活中还藏着很多很多的美好,也许您还没有发现,但如果就此结束生命的话,就再也不能找到这些躲藏起来的小小惊喜了,不是吗?我想,这……”

    “好无聊——”边牧先生发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眼皮和嘴角又耷拉下来了,“不行了,我绝不能和您这种充满希望的人一起去死。”

    “如果您这话的意思是说您方式去死的话……”

    “哎呀哎呀就是这种语气我最不耐受了。”

    边牧先生捂住耳朵,看来是不打算再听更多的灿烂话语了,黑鼻子却不自觉地动了动,不知是在嗅着什么,还发出了一声困惑的“咦”。

    “你的身上怎么有一股蛞蝓的味道?”

    “蛞……蛞蝓!?”

    绮罗羞得瞬间红了脸,慌忙低头闻了闻衣袖,但并没有闻到任何古怪的气味,可还是分外紧张,总觉得快要窘迫得无地自容了,哪怕她完全不知道蛞蝓是什么味道。

    这番匆匆忙忙的做派看得边牧先生想笑,不过它很绅士地并没有直接笑出声来,只说大概是自己的鼻子失灵的。

    “狗鼻子也不总是很厉害的嘛……总而言之,不能与您殉情真的是太失望了。但如果哪一天您改变了主意的话,请务必来找我!”

    边牧先生无比认真地递上了一张名片。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哦,对了,要是您有什么麻烦的或者是没办法亲自去做的事情,也可以来拜访我就职的会社哦——那可是一家侦探事务所。”

    “侦探啊……”

    绮罗接过了边牧先生的名片。大概是因为被它稍稍提醒了一下,她无意识地暂且略过了印在名片正中央的名字,却注意到了左上角花体字写着的“武装侦探社”这几个字。

    是完全没听说过的奇怪却帅气的名字呢。

    名片上没有写边牧先生的具体职位,绮罗便自然而然地默认他也是侦探的一员了。这个发现让她瞬间悟透了一件事。

    关于边牧先生似乎知道自己是狗的这回事,应该就是因为它太聪明了,又抓住了很多细节,所以才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不对劲支出了吧?

    智者可真是可怕呢。

    绮罗默默地把名片收进了口袋里,直到这时候才总算留意到了上面的名字,但视线扫过得实在太快,其中的一个字被弄丢了笔画,落在绮罗的眼中,便变成了“大宰治”。

    ……居然是那位差点就要与她相亲了的大宰治先生!

    绮罗努力保持着冷静的表情,一边回忆着那份简历资料里的照片,一边盯着眼前的边牧先生,试图将这两张脸叠在一起。

    别说,虽然人狗有别,但是仔细看看,大宰先生和边牧先生还是有那么一点相同的特征的,正如小羊中也和原本的他也有些部分相似一样,尽管绮罗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中也偏偏变成了一只羊。

    她还以为他会是吉娃娃的——这个想象并没有在暗示着什么。

    “很高兴认识您,大宰……太宰先生。”她又喊错了,“对了,有件事想要问问您。请问您见过一只金色的乌鸦吗?我正在找它。”

    “金色的乌鸦啊……你是说你脑袋上方的那只吗?”

    “……什么?”

    绮罗猛然抬头,顺着太宰的爪子所指的方向望去。就在头顶上几米的位置,金色的乌鸦悬停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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