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今天也好想听库洛牌的故事!」
夏天的庭院, 在藤蔓疯长的小亭子下,她枕着妈妈的腿。燥热的风轻抚着脸庞,让她忍不住犯困。她眯着眼, 把脸贴在母亲柔软微凉的手中。
「又想听了吗?对了, 上次我们说到哪里了呢?」
「唔……说到运动会上飘樱花了?」
「啊, 是呢。上次我们说的是花呢。」母亲轻抚着她短短的发丝,「那今天就说说爱丽丝的故事吧。」
「爱丽丝?是爱丽丝梦游仙境里的爱丽丝吗?」
「是哟。绮罗真聪明, 一下子就猜出来了呢。」
「嘿嘿嘿——」
「有一次, 我掉进了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书里, 于是整个世界都幻化成童话故事的模样了,大家也也变成了那个故事里的人物。」
「哇……好神奇!那妈妈是不是也和爱丽丝一样,在那个世界里能够变大变小呢?」
「爱丽丝也不是自己可以变换体型的呀, 她是吃了奇怪的东西才会变大变小的哟。不过,说到这个,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收复大牌和小牌的时候吗?」
「记得记得。妈妈也变大变小啦!」
「那也很像爱丽丝吧?」
「嗯嗯!不过,变小了之后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如果是自己变大了、周遭的一切全部变小了, 这样的世界, 她还是能够勾勒出来的。但如果把这个想象中的“自己”和“世界”置换,她的想象力就瞬间枯竭了。她实在不知道, 那将是怎样一副图景。
「嗯……该怎么说呢……」母亲沉吟着,「在那样的情状下, 你会觉得看到的所有物体, 都变得扭曲了。因为自己太渺小了, 所以视野也变得狭窄了。以前觉得无所谓的东西, 一下子也全部都变得有所谓了。螳螂变成了可怕的大恐龙, 猫咪也比老虎都要更加害人了呢。」
「唔哇!」她往母亲的怀里缩了缩,「那肯定很可怕!妈妈不会觉得害怕吗?」
「如果心里有使命感的话,就会变得无所畏惧哟。」
「使命感……这是什么东西哦?听起来好像很神奇的样子。可我还是觉得我就算是有使命感,也还是会害怕呢。」
「千万不要这么说哦,绮罗。」
母亲低下头,发梢落在她的额上,翡翠色的眼眸倒映在她的眼中。
「你要相信,你是无所不能的。」
*
渺小人类站立在无尽庞大的空间之中,就连空气都仿佛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面对这个可谓悲惨的事实,绮罗大概只呆滞了十秒钟,然后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说真的,经历了这么多情况,绮罗已经产生了一种“我早就坚不可摧”了的坚强心(错)态(觉)。
再加上正穿着的这身衣服也很配合地缩小了,没有让自己沦落到公共场合赤.身裸.体的糟糕境地,就已经足够值得庆幸了。
否则她绝对要暗自消沉至少十个小时了。
绮罗用力搓搓脸,努力让自己脱离呆滞的状态。不管怎么说,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清醒的大脑了。
总之,先把好盟友可鲁贝洛斯叫过来,顺便再让它把自己的装备一起带上。人类的恐惧一向是来自于火力不足,只要能够打消这方面的忧虑,那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掐着手指开始算了起来。
现在距离开幕还有两个小时,她的角色恰是在第四幕才出场。如此看来,还有将近两百分钟的时间。只要小可能够尽快带着东西抵达,那么在正式登场之前顺利变回原样,也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绮罗已然在心里盘算好了所有的计划。很难得的,在这种时候,她居然感到信心十足,简直可以被称作是奇迹了。
她卷起缀满花边的衣袖,把披散的长发扎成马尾。
“该动真格啦!”
计划的第一步,当然是从外套口袋里夺回手机。幸好衣物下方堆着箱子,能让绮罗顺着往上爬。
纸箱表面光滑,很难使上力气。绮罗不得不把手指戳进纸壁上,四肢也紧紧贴在箱子直角的边缘,一点一点磨蹭上去,像只树獭——而不是什么女主角爱丽丝。
这种攀爬招式实在费劲。才刚爬上纸箱半截高度,她就累得气喘吁吁了,可又不能松懈,否则可就要滑下去了。变小了的身体也绝对是一个巨大的障碍,绮罗忍不住想,倘若是正常大小的自己,肯定不至于这么快就感到疲惫了。
肯定是因为身体变小了,所以体力也随之变小了嘛!
这是眼下最合理的猜测了。
绮罗猛喘了几大口气,忍不住暗自嘀咕了一句“真倒霉”。四肢依旧酸痛不已,歇息也没有带来多么显著的成效,她只能再度向上攀爬。
就这么歇歇停停,艰难的垂直攀登总算是即将迎来终点。
距离顶峰只剩下半截箱子的高度了,这段距离不知该算是遥远还是近在咫尺。绮罗咬牙加快速度,继续向上,准备卯足了劲一口气莽上去。不知从哪里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大概是纸箱在相互摩擦吧。
渐渐的,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向下垂落的裙摆,好像开始斜斜地坠着了,摩擦着她的大腿。抬头看看,再低头看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纸箱竖直的边线,居然开始倾斜起来了。
毫无理由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思议,纸箱居然歪斜过来了。以此刻的倾斜程度,任何时候都有可能倒下也不一定!
显然是已经没有任何迟疑或者是呆滞的空闲了,也没有时间去琢磨箱子倾斜的原因。绮罗只知道,要是再不快点,那么箱子就真的是要倒下来了。
肾上腺素飙升,尖锐地冲撞着大脑,前所未有的力量喷涌而出。浑身上下所有的酸痛不适,在这个瞬间好像全部都消失无踪了,绮罗坚信此刻的自己绝对是从树懒进化到了壁虎。曾听说过,爬树最快的动物是猴子,想来此刻发生的奇迹,大概要归功于原始的力量吧。
在摇摇欲坠的平衡即将崩塌之际,绮罗终于攀上顶峰,却不敢就此掉以轻心,慌忙沿着对角线狂奔。翘起的箱角随之缓缓下降,伴随着地震般的一阵剧烈晃动,箱子终于回到了四角平稳的状态。
这种时刻,其实相当适合平躺下来,惬意地舒展四肢,毕竟此刻的氛围很有一种大战结束的既视感。但现在绮罗还不能如此悠哉游哉。来不及喘口气,她就必须要攀登崭新的高峰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今天穿出门的是一件长外套,此刻外套的边缘正垂在箱子的边缘。原本绮罗还为了衣服这样垂着容易变皱而略有几分担忧呢,现在看来简直是得天独厚的绝赞地形。再加上布料又是相当好抓握的材质,想来爬衣服肯定是要比爬箱子更加轻松的。
摩拳擦掌,绮罗又干劲十足了。她奋力一蹦,尽管跳得不高,但也减少了大约两厘米的攀爬距离。
紧紧抓着衣角,柔软的布料虽然方便抓握,但实在是难以使劲。爬箱子的时候,多少还能借点力气,此刻却只能凭借自己的力气了。
大概是她的动作幅度有点大了,外套晃晃悠悠的,衣架磨蹭着横梁,发出叽嘎叽嘎难听的声响,隐约还有几团灰尘或是铁锈落到了绮罗的头上,她只好假装完全不在意。
可她必须在意——那实际上是衣架裂开的声音。
纸箱的坠落还算有迹可循,衣架的损坏属实是天降灾厄。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当然也不存在任何挽救的余地。在衣架断裂的那个瞬间,就注定了悲惨的结局。
破损的衣架连带着扒着衣物的绮罗一同坠落到了顶端的纸箱上,压得纸箱瞬间倾斜滚落,几近山体滑坡。待到回过神时,她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上,肌肉的酸痛与跌倒的撞痛齐飞,再配上晕乎乎的大脑,绮罗一度觉得自己怕不是已经灵魂出窍了。足足躺平好几分钟,她还是没能缓过劲来。
“痛死了——真的是太倒霉了吧!”
暗自抱怨彻底升级成了歇斯底里的郁闷。□□的疼痛让她根本不乐意站起来,只想再多躺一会儿。她四下张望着,将周围的情况收入眼底。当瞥见到角落里碎裂的某样东西时,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心痛。
在心痛的对比之下,身体的痛楚仿佛也不算什么了。绮罗飞快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奔向角落,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啊……是错觉吗?”
并不是错觉。
躺在角落里的,是与绮罗一起摔在地上的、刚买了还没多久、甚至比她还要庞大上一大圈的手机。而散在手机四周的或透明或浅色的颗粒,毋庸置疑自然是屏幕和机身碎屑。再走近些看看,手机屏幕的上半截玻璃已经彻底消失无踪了,露出内部的电子系统。前置摄像头也脱落出来了,仿佛松脱的眼球。
绮罗痛苦地捂着胸口。
毋庸置疑,此刻她的心,已然和手机一样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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