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深夜, 陆书北轻轻地推开了自己的包间的门。
玩家们基本上都不会接近最里面的那包间,然而,陆书北主动地独自走向那里, 并且很快就看到在那里面, 早已站着了一个人。
是杨嘉声。
这一次杨嘉声没有再看到什么抱着熊的小女孩,不过,到了这会儿,那洗衣机就自动运转起来, 里面照旧地被塞了一只玩具熊。
陆书北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和自己一样, 是来等线索的。
当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以后, 这洗衣机终于悠悠停下,同时,这包间外也再次想起了熟悉的敲门声。
在杨嘉声去拿玩具熊的时候,陆书北转过身去,只见像上次一样, 叶星拎着一包薯片站在门口, 有些怕但也有些好奇地朝着里面看。
陆书北问他,不是早都睡觉了吗。
“哦, ”叶星打了一个哈欠, “我被饿醒了, 就出来买薯片吃。”
啧,上次也是晚上不睡觉, 跑去前台买薯片。
陆书北还在看着叶星,而这时杨嘉声已经从那小熊里摸出了u盘, 从他身边路过“走吧。”
今夜, 依旧是他们三个一起看东西。话说陆书北去邀请过周沫, 但周沫坚定地拒绝了。
那么只能他们自己看了。
他们抱着对阿杏带来的线索的期待,插进u盘,打开。
然而,在短暂的黑屏过后,他们没有看到阿杏的身影,也没有再看到那个小房间,而是看到了一间像是客厅的地方,这儿的墙被刷得惨白惨白,沙发与别的家具什么的则一律是深深的红褐色。
十几秒过后,厚重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个年轻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倒在沙发上喘着气。
“好险,还好我们逃回来了。”一个男生干脆直直地躺平了,一个人占了一张沙发,剩下的那两个女生则是挤在另一张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水就灌下去。
等喘够了气,那个男生眨了眨眼,说“但今晚我们也算有收获,至少,我们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间破旅馆了。”
据说在举行送肉粽仪式之前,庙宇里的人会提前通知沿路上的人家,让他们晚上不要外出,而且还会分发符咒让那些人家贴在窗上门上,以免被煞气惊扰。
倘若很不幸的,有人晚上在路边看见了这支队伍,那么就得立刻避过身去,默念经文。
倘若更加不幸的,有人晚上迎面撞上了这支队伍,那么他最好不要回家,要跟着这支队伍一起走,参加仪式。师傅们说,这也算是你和死者有缘,就当是你送了他一程吧。
那晚玩家们遇见了这支队伍以后加入进去是正确的,而中途离开就是犯了最大的忌讳,使得怨气纠缠上了他们。
也就是说,这游戏刚一开局,他们就精准地踩中了最直接的死亡条件。
还好这是新手考试,这世界还给了他们一点机会,让他们等着另一部分玩家完成任务,一起逃出去。
只是,哪里只是坐着等待这么简单这两天,他们一到晚上就得出去,沿着那天晚上的路线走上一遍,快要被折磨到崩溃。
而且,在玩家们的身上,也发生着越来越多的奇怪的事
几分钟后,那个戴着贝雷帽的女生站了起来“我去卫生间洗把脸。”
说着,她一个人向着右边走去。
看到这儿的叶星愣了愣“这不是和我一样吗这卫生间可去不成啊,我去了洗手间,然后出来时就和陆书北一起倒霉了。”
他还未把话说完,镜头忽地一转,转到了卫生间里。
那女生拧开了水龙头,冰凉的水哗啦一下淌了出来。
她便开始洗手。也不知她是有洁癖还是怎样,她将双手搓了又搓,一直开着水,到了后面,那搓手的力度更大了,好像是要把皮硬生生地搓下来。
在她将手背搓得通红的时候,不知不觉间,那流出的水的颜色不对了。
是红色。
这红色落在她的手上,一点一点地渗入进去。
而她愣了愣以后,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又恢复到了先前的模样。
画面切回到了客厅里。
更多的玩家回来了,劫后余生的大家依偎在一起,脸色苍白地等待着天亮。那个女生回来时,没有太多的人注意到她。
她一个人坐了下来,一个人喝了一大杯水,又一个人拉过桌上的盘子,抓起一把瓜子嗑起来。
起初大家在闲聊或者喝水,没人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的,直到她忽然声音含混地问身边的人道
“吃瓜子吗”
那个被她问的女孩子正在和别的人闲聊,突然被这么一问以后,她下意识地回头,结果看见那人的腮帮子已鼓到了一种可怕的极限。
这戴着帽子的女孩确实是在嗑瓜子,可她没有吐出一丁点瓜子皮,而是将它们全部含在了嘴里。
她都已说不清楚话了,可她还是平静地问她的同伴道
“吃瓜子吗”
于是那被询问的女生抓着沙发靠背,抽着气一点一点地站起来,然后大叫。
接下来这视频又陷入到黑暗中,但是还有一分多钟才结束。
在这一分多钟里,陆书北他们听到了椅子被撞到在地,台灯被拉倒的嘈杂声响,以及玩家们的绝望的声音
“这怎么又有人被鬼上身了。”
鬼上身。
听到这里,一旁的叶星一把抱住了陆书北,嚎叫起来“啊,哥,我好怕啊,鬼附体啊这是”
陆书北猝不及防地被人这么紧紧抱住,差点被勒死,而叶星偏偏还不松手,使劲地扒拉他,直到他嫌弃地道
“热死了,下去。”
叶星听了这话以后,蓦地松了手“热吗”
“嗯,你是刚从被子里出来吧,身上这么烫。”
说完这句话以后,陆书北看向杨嘉声“虽然今天没什么线索,但是我们也算是知道了,他们那边有点问题。”
“是啊,”杨嘉声感慨道,“不像我们这边,这么单纯。”
第二天早上十点,在陆书北的建议下,玩家们又去了一次那家咖啡厅。
其实他们也只是想着碰碰运气罢了,看能不能再遇见昨天那个男人。大家想好了,坐到一点就走,去乔微然所住的小区再看看。
而命运似乎真的眷顾他们,或者说,这里就是一个剧情触发点,十一点左右,他们在窗边发现了那个男人。
为了不像昨天那样吓跑他,这次,由杨嘉声去搭讪,毕竟杨嘉声特别擅长摆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陆书北和玩家们坐在一起等着,向着杨嘉声和那个男人那边看,有些不安。
没过多久,杨嘉声回来了。陆书北看了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了,他没有问出太多的东西。
杨嘉声说,他只知道了那个男人叫苏顾宛。
“要不,还是我去吧,”陆书北站起来,“要是我问不出来,再换别人去。”
他这么一说以后,有人举手道“那要是接下来的人也问不出呢难不成我们要挨个轮流去”
又有人道“我觉得,还是派三个最厉害的代表我们去比较好。”
对此,陆书北若有所思地点头“三,三堂会审”
四分钟后,陆书北,杨嘉声以及周沫坐在那里,面对着苏顾宛。
周沫并不想说话,只是一直盯着苏顾宛看,目光里毫无感情,冷冰冰的。
杨嘉声在打着圆场,陆书北在开门见山
“你戴着亡者的东西,这两天没发生什么事情吗”
于是,苏顾宛那被额前碎发遮住的狭长的眼里终于有了一点波澜,他捏着咖啡杯的杯柄,说“你知道乔微然和我之间的事吗”
陆书北诚实地摇头。
苏顾宛就告诉他,他和乔微然曾是恋爱关系,而关于这个,他只用八个字简短地概括了
“曾经好过,无疾而终。”
所以,这是乔微然曾经的同性恋人
这样的关系倒是没什么值得震惊的,毕竟是如今这个年代了,陆书北更关心他的那颗扣子,而这人也看出了陆书北的想法,蹙起眉头。
“哦,还有,”苏顾宛摸着自己衬衫上的那颗扣子,“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从地上捡的。你们就别瞎担心我了,我最近睡得很好,晚上也没做噩梦。”
说起这位曾经的爱人,苏顾宛好像连惋惜这种情感都没有,但更准确地说,他好像在抗拒回忆有关乔微然的事,且这种状态已持续了一阵子。
陆书北看着他,有些头疼,若那扣子算是遗物,眼下苏顾宛死活不肯给,这就很麻烦。
而就在他的头开始嗡嗡作响的时候,这咖啡厅里响起了座机电话的声音。
起初没有人在意这声音,电话铃声而已。
但过了一阵子,直觉告诉那些坐着的玩家们,这电话,好像,是打给他们的
他们习惯了在这个副本里咸鱼躺平,下意识地去找寻陆书北他们的身影,然后无奈地发现,那些人正忙着,这次他们必须做点什么。
因此他们聚在一起,忐忑地走向前台,正好撞上了那捏着话筒的服务员。
他说“好奇怪啊,有个人打电话过来,问我咖啡厅里是不是坐了一些年轻人,让我叫你们接电话。”
过了一会儿,有玩家跑过来,让陆书北他们几个快点走。
他说“是空景师傅打来的。”
说完后他补充道“空景师傅说,他是梦到了这串电话号码,以及我们坐在咖啡厅里的样子。”
事实上,除了梦见这些以外,昨晚,空景师傅还梦见了别的。
他又梦见了乔微然,那个坐在镜前打扮的乔微然。
原本收了杯子以后,空景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然而没有,这个梦境在暗示他,事情还没有结束。
所以他只能再找一次这些玩家。
别的玩家都是去过一次了,没有太紧张,可陆书北他们几个还是第一次去四楼西边的乔微然的家。
叶星贴心地领着陆书北,像领人进自个儿的家一样,一进门就和他介绍屋里的布局。
三室两厅,面积算是大的。而且,就像别的玩家说的那样,尽管屋里已没了乔微然的东西,可还是留下了一点属于他的痕迹,从这些痕迹里,玩家们看得出来,乔微然是一个比较讲究的人。
鉴于上一次玩家们的惊人的表现,这次空景直接放手让他们去做,将上次收回去的佛珠又发给了他们,一人一颗。
玩家们挨个拿了佛珠就散开了。
叶星是最后一个去拿佛珠的,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怎样,接过佛珠的时候,他的手抖了一下,没有接住,那佛珠掉在了地上,并且滚到了一边去。
当陆书北发现了他的异常的时候,他已追着那滚走的佛珠,一路追到了卧室里。
刚好,陆书北这时候想搜一下卧室,就推门进去。
吱呀。
推开了虚掩着的门以后,陆书北站着不动了。
他看见这卧室只有叶星一个人。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叶星正站在那高高的衣柜前,向前探着身子,一脸痛苦。
在看见了陆书北的这一刻里,他的眼睛亮了,挣扎的动作也更用力了
“哥,快,帮我柜子里有东西抓住我了”
确实,他的衣角被夹在了柜子门里,关于这个,陆书北看得见。
只是陆书北站在那儿,心里有些困惑,话说叶星的运气也太好了吧,怎么每次出事都有他。
“哥”叶星的声音里染上一点哀求,“你拉我一把吧,你要不拽我,我可能就要被鬼拉进去了”
说着,他不甘心地看着地上,在那不远处,一颗佛珠静静地躺着。
陆书北明白他的意思,他可能是在想,要是拿着佛珠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但是啊。
要,直接去拉叶星出来吗
万一一起被拉进去了怎么办
陆书北看看叶星,再看看柜子,想到了什么,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以说,他是决定帮忙了,给予了叶星生的希望。
可就在叶星伸长了胳膊,期期艾艾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却走到一边去,绕到了那柜子的侧后方。
刚才陆书北观察过了,这个衣柜底下有滑轮。
前面的叶星则压根不知道陆书北要干什么,他试图回头看看,视线却又被柜子挡住。
“哥”他不安地叫了一声,“你人呢”
这时陆书北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别急,我带你和柜子去找空景师傅,他就在门口。”
啊
什么意思
叶星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而陆书北已经用力了。
片刻后,叶星的表情变得有些惊恐。
不是柜子里的那只手拉他拉得更用力了。
而是,柜子它,它动了
那是陆书北干的,他站在后面,将柜子朝前推了一把。
嗯,那小轮子还没生锈,很好用,能推得动。
而前面的叶星感受到的,就是他身后的柜子突然朝前挪了一点,陆书北还叫道“叶星,你朝前面走一走”
这一刻,恍然间叶星觉得那柜子像是成了磨盘,而自己就是倒霉透顶的那头生产队里的拉磨的驴。
此刻,那柜子继续在陆书北的推动下向前挪着,冰凉的柜门颤颤巍巍地就这么贴在了叶星的屁股上,还推了他一下。
叶星恍惚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比生产队的驴还要惨上一点。
生产队的驴都不会被磨盘推屁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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