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云泽离开之后,钟行才去见了赵毅。
赵毅是钟行的心腹爱将,被封为威武大将军,对钟行自然忠心耿耿。
赵毅比钟行小一岁,他出身名门,六年前便已经名满寥州。钟行有多个姐妹,钟行帐中谋士建议钟家和赵家结亲,当时赵毅二十出头,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凶恶,模样还算周正,钟行有两个双胞胎妹妹同时看上了他,寥州女子洒脱,两位郡主跑到赵毅面前问他想要娶谁。
没想到赵毅不爱娇滴滴的大美人,他喜欢上了一个卖鱼的女子,发誓要娶这名女子为妻,当面拒绝了两位郡主。契朝士族和庶族很少通婚,这名女子出身低微,当赵毅的侍妾赵家犹嫌弃,更何况是赵毅的正妻
赵毅拒绝了郡主之后,赵家时刻都担心钟家问罪。
赵毅桀骜不驯,连钟家郡主都敢拒绝。钟行的谋士便提议借这个缘故杀了赵家,不然的话,以赵毅狂妄的性情,以后肯定会成钟行的心腹大患。
钟行不仅没有问罪赵家,反而认了那名平民女子为妹妹,将她接入王府,并让这名女子的父兄领了清闲差事。
两位郡主非狭隘无知之人,恰恰相反,她们两人极为聪明,赵家乃寥州名门望族,赵毅相貌平平但前途一片光明。能嫁给赵毅当然是好,嫁不了赵毅,借这件事情能得到掌权兄长的注意也不错。
府中郡主那么多,郡主也分三六九等,庶出的郡主和嫡出的郡主待遇大不相同。她们不做出一些事情来,如何能出头呢
王府里其他郡主都瞧不起钟行刚认的这个平民妹妹,只有这两个双胞胎郡主喜欢她,她们两个甚至将珍贵的首饰赠给钟行新认的妹妹,给足了钟行面子。
钟行认了这名平民女子为妹妹,赵家不敢再嫌弃,否则便是嫌弃寥王钟行,赵毅如愿以偿娶得佳人,从此对钟行忠心不二。
这件事情在寥州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段佳话。明都和寥州相距千里,明都大多数人都不知晓此事。
钟行坐在了上首,接过下人送来的茶水,淡淡瞧了赵毅一眼“你来做什么”
赵毅一肚子的委屈“殿下,我家夫人要杀我。”
许敬捂着嘴巴偷笑。
赵毅娶的这位夫人出身市井,性情十分泼辣,夫人姓刘名燕妹,两人成婚之后,赵毅的母亲本想暗中刁难刘燕妹,结果刘燕妹一哭二闹三上吊,反而难倒了赵母。
钟行故意捉弄赵毅“燕妹通情达理,无缘无故怎么会杀你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赵毅重重叹了一口气,他坐下便想喝茶,抬眼看到钟行目光冷酷,赶紧又站了起来“殿下刚刚和颜悦色,现在为什么对我冷言冷语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夫人误会我了。我前天在郊外打猎时看到一只恶犬在追逐一名女子,这名女子实在可怜,我一箭射死恶犬,救了这名女子,谁知道她居然是老匹夫冯魁的女儿,冯魁说他女儿对我一见钟情,哪怕做妾也要侍奉我,不然他女儿就要自缢,我夫人听说之后又哭又闹,昨晚我被她关在门外受了一夜的北风,殿下,我夫人只听您这个兄长的话,您一定要好好劝她。”
钟行眸中带笑“劝她什么劝她让你纳妾”
“劝她不要杀我。”赵毅忧心忡忡,“我娶她时便承诺今生只她一人,大丈夫说话算话,怎么能违背誓言纳妾呢”
许敬笑着道“那冯家女呢听说冯家小姐沉鱼落雁,是京城第一美人,赵将军忍心看到美人上吊”
“我已经救她一回,她自己不惜命非要上吊,关我什么事”赵毅道,“要紧的是我夫人,我夫人醋性这么大,我不敢回家了,殿下,您一定要救我。”
许敬故意逗他“冯小姐美不美”
“没我夫人美,”赵毅道,“细胳膊细腿,像白面团做的,被狗追着跑的时候真狼狈,不知道第一美人的称号哪里来的。”
许敬看向了钟行“殿下,两个月前我告诉您,冯府无缘无故请了几名驯犬师,当时我以为冯府想训练恶犬伤您,讽刺他们不自量力,没想到他们的目标居然是赵毅。”
赵毅不懂“许敬,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敬拱手道“殿下,可要告诉赵毅”
钟行点了点头。
许敬笑着道“冯魁这个老匹夫想用美人计让你背叛殿下,转而投到他的阵营。冯小姐大家闺秀,出行时肯定有十几个人伺候,怎么会在郊外被疯犬追逐就算被疯犬追逐,怎么正好让你撞见”
赵毅“呸”了一声“美人计那他倒是弄个真的美人过来啊,那名冯小姐一点儿也不美。”
许敬哈哈笑道“只怕十个不同的美人放在你面前,你也觉得刘夫人最美。”
钟行道“许先生,你随赵毅一起回去,好言劝慰燕妹,让她放心此事。”
许敬应了一声“是。”
暗中投靠的朝臣不少,像冯魁这样怀揣异心的朝臣也不少。只可惜钟行将所有朝臣的家底探了个七七八八,他们却完全不了解钟行这边的情况。
契朝大多官员都知道赵毅有勇无谋,以为钟行愿意重用赵毅,是因为赵毅武功盖世百战百胜。赵毅的确有勇无谋,钟行愿意提拔他却不仅仅因为赵毅勇猛,而是因为赵毅知道自己无谋,做决策之前愿意听从谋士的建议,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赵毅一定让钟行知晓。
赵毅不娶二女,同样不会事二主。冯魁识人的眼光太差了。
出门之后,许敬才对赵毅道“殿下在那位云公子面前掩饰了身份,伪装成了瑞郡王,今后你见到云公子,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也不能对云公子不敬。”
赵毅不太理解“为什么叔叔为什么要装侄子岂不是乱了辈分”
许敬笑了笑“你如果不懂,现在可回去问问殿下,反正我们还没走远。”
赵毅畏惧钟行,钟行一个眼神就能让他胆寒“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懒得回去问殿下。”
许敬从赵府回来之后,天色已经暗了。
他正要进门,突然听到了身后马蹄声响,许敬回头看了一下,只见一名身穿紫色华袍的男子纵马而来。许敬将京中面孔几乎都记熟了,对方不认得他,他认得对方。
这名紫袍金冠的男子是安乐侯府中的大公子云洋。
云洋见瑞郡王府居然住了人,门前站着一名须发斑驳精神矍铄的老者,他赶紧下马道“老人家,可是瑞郡王回明都了从前瑞郡王住西门,如今搬到了这里”
许敬含笑点头。
云洋又惊又喜“先前与瑞郡王产生一些误会,在下一直没有机会当面致歉,现在瑞郡王回来了,明日我便登门拜访。不知道老人家是”
瑞郡王本来是寥州送来京城的质子,十四岁时来京,在京城受了不少冷眼。云洋的母亲蔡氏没有扶正之前,他一直跟在几名小王爷的身后捡便宜,当时几个小王爷欺负瑞郡王,云洋也没少出主意使坏。
这两年寥王钟行摄政,钟行权势赫赫,是瑞郡王的叔叔,瑞郡王现在成了得罪不起的人物,曾经欺负瑞郡王的小王爷死的死,贬的贬,云洋不是主谋,却怕瑞郡王记恨自己,所以一直想来道歉,并想借机攀上摄政王这棵大树。
许敬笑道“我是瑞郡王府伺候花草的下人,恐怕不能给公子传递消息。”
云洋本来觉得许敬气质非凡,本来以为是近身伺候瑞郡王的仆人,没想到是个花匠,他笑意瞬间收敛,突然觉得自己刚刚这么客气的对待一个花匠太丢脸了,上马回了安乐侯府。
云洋向生母请安之后便回住处,恰好看到云泽和他的小厮往花园走去,他也绕路去了花园。
云泽没想到云洋回来了,现在云洋在朝中有了差事,前段时间领命出京,有些日子没见到了。云泽最烦云洋,看到之后赶紧往回走。
云洋笑着道“弟弟是躲着兄长半个月不见,弟弟消瘦了不少。”
云泽心里嘀咕顿顿吃素月钱一两,搁谁谁不瘦
云泽假笑道“是吗呵呵,那我回去吃饭了。”
云洋走进一些“父亲不问宅事,母亲该让人给弟弟裁剪新衣了,这件披风见弟弟穿了三年,弟弟长高不少,披在身上很不合身。”
云泽看见云洋就头皮发麻,赶紧又退几步。
刚来的时候云泽以为云洋是好人,结果被这家伙坑得极惨。云泽这具身体不能吃花生,去年云洋让云泽吃下花生馅儿的汤圆,差点害得云泽死掉。
蔡氏顶多让云泽饥寒交迫,云洋却能要人性命。
云洋笑着道“弟弟为什么怕我父亲一直让我们关系和睦,弟弟见我就躲,为兄心里很不舒服。”
云泽心里更不舒服,他赶紧道“前天我见孙大人来府上,似乎给大哥说亲,大哥何不去父亲那边问问消息若此事为真,我该恭喜大哥。”
云洋脸色微微一变,赶紧转身去了安乐侯的住处。
云泽见人离去,慢慢松了口气。
这什么破家,继母无情,父亲无义,兄长还是个心理阴暗的神经病,真是一刻钟也待不下去了。
好想瑞郡王,如果所有人都像瑞郡王一样善良大度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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