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道“王家的事情,郡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这次钟行没有再卖关子,他道“王家簪缨士族,在冬岭势力不小,是契朝南部名声最大的家族之一。你知道你亲舅舅王寒松现在任什么官职”
云泽对王家的事情了解没有那么多。冬岭和明都相距数千里,这个时代消息不通,很少有人特意将南边发生的大事传到这里,加上云泽不在官场之中,更难获取具体信息。
他只知道外祖是辅国公,外祖家十分显赫。
钟行道“王寒松现在是昀州刺史。”
昀州刺史这下子云泽反应过来了。
契朝是州郡制,契朝一共有十个州,每个州的面积相当于云泽原本时代的三四个省的面积。
寥州在北境,钟行率铁骑踏过北狄五个州,北狄大片疆域落入钟行手中,钟行将这五个州全部并入寥州。所以现在契朝面积最大的就是寥州,几乎占据契朝三分之一。
昀州在南方,昀州一共有十一个郡,冬岭是昀州最紧要的一个郡。州的最高长官是刺史,郡的最高长官是太守。
王寒松相当于现代四个省份的省长,还是有军权的那种。
上官英虽然是摄政王的心腹,倘若没有摄政王的授意,他真不能对王寒松这个级别的官员做些什么。
云泽道“我不清楚舅舅为人,自幼未见过对方,不知晓舅舅做了什么事情。”
昀州势力虽然不小,和寥州相比却差远了。
钟行接着道“上官英文采斐然,虽有缺点,但瑕不遮瑜,寥王很看重他,让他去南方巡查,上个月他到了昀州。”
云泽接过婢女送来的茶水,亲自递给钟行“然后呢”
“上官英年轻时有个同窗是冬岭人士,这位同窗做县令时喜欢和衙门下属喝酒,某次他和下属衙门喝醉,恰好城内起了火灾,几十名百姓被烧死,无一官兵救援。半年之后,王寒松任冬岭郡太守,知道这件事情后,王寒松把上官英的同窗给杀了。”钟行喝了一口茶水,之后递给云泽,“烫。”
云泽慢慢吹凉茶水。
“上官英只听说自己的同窗被王寒松杀掉,并不清楚其中缘故,因为冬岭王家有权有势,他以为王寒松仗势欺人,在昀州巡视期间多次为难昀州官员。王寒松认为则寥王专权,上官英仗着寥王声势兴风作浪,上官英傲慢的态度让王寒松不满,一次酒宴上,两人语不投机居然打起来了。”
云泽“”
上官英今年五十八,王寒松是云泽生母的兄长,估计也有四十岁了,两人明争暗斗还好,怎么就沉不住气在宴上打起来了
钟行接过被云泽吹凉许多的茶水“两人一边打架,一边将心中愤懑吐露出来,上官英说出同窗之事,昀州官员在旁边解释,他这才知道自己误解了王寒松。”
云泽问道“那么,两人矛盾化解了”
“并没有。”钟行寒声道,“上官英骂王寒松是卑鄙狗官,王寒松不骂上官英,反而骂寥王钟行残暴不仁。”
如果王寒松骂的是上官英本人就好了,上官英上前道歉,两人就一笑泯恩仇了。
偏偏王寒松骂起了摄政王,上官英即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能拉下脸来和好。
之后两人互放狠话,座下官员瑟瑟发抖,由于王寒松和上官英地位极高,没有一个敢劝架的。
云泽震惊了“郡王,你不是说王家没事吗我舅舅当众骂了摄政王,后续如何”
钟行冷冷一笑“寥王宽宏大量并不计较,只让辅国公携其家眷来京居住,王寒松继续当他的刺史,双方相安无事。”
云泽心情复杂这叫相安无事
云泽道“郡王,摄政王命令我的外祖父来明都为质,不怕逼昀州造反吗”
“昀州与宪州相邻,昀州依赖宪州粮米,宪州早被控制。他不敢反。再者,辅国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朝廷召他来京,即便王寒松不同意,为了保住家族基业,辅国公也一定会来。”
不过,把父母送入豺狼的口中,王寒松忧心忡忡彻夜难眠是肯定的了。
云泽心有戚戚“摄政王真厉害啊。”
以后一定不要得罪这个人,也不能骂对方。
“哦”钟行看向云泽,“你说说看,哪里厉害”
云泽道“辅国公若在京师,舅舅便不得不听从于摄政王,否则摄政王杀辅国公,他便落得不孝罪名。”
“而且,舅舅当众辱骂在先,摄政王师出有名。如果没有这个缘故,辅国公能以年老体弱为因拒绝来明都。”
在这个时代,对寻常人而言,“不孝”这个罪名实在太大了。
让辅国公来明都,是钟行今天早上得知这件事情后下的命令。
上官英有错在先,带着偏见巡视昀州,即便王寒松大骂钟行,他也不敢将昀州之事汇报给钟行。
钟行在寥州的时候便听说过王寒松。王寒松人如其名,能够委以重任,缺点就是过于孤傲。钟行有心收服王家,借这件事情杀一杀对方的傲气。
据说王寒松只忠于正统皇室,只认昏庸先帝的儿子为皇,自古忠孝不能两全,钟行也想知道,王寒松是选择为昏聩的皇室尽忠,还是选择对父母尽孝。
若王寒松冥顽不灵墨守成规,则钟行不屑用他。
钟行看了云泽一眼“假如王家来明都后对你不错,即便他们不识抬举,我也能保他们性命无虞。”
云泽知晓,瑞郡王是摄政王亲信,承诺的事情一定能够做到。
云泽拱手道“多谢郡王。”
抬眸却见钟行似乎想说什么,云泽道:“郡王,您有话要说”
钟行并未告知云泽,自己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情。钟行已经是万人之上,并不缺乏权势与财富。
他抬手捏了捏云泽面颊“比前段时间丰润了一些。”
云泽摸摸自己的脸“是吗郡王看我有没有长高”
“似乎没有。”钟行似笑非笑,“要不要我分你一点身高”
这句话好像有点熟悉。
云泽“如果真的可以那就太好了。”
可惜身高体重都不能重新分配。
但是没关系,云家的财产可以重新分配。
更晚些,一名瘦高的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属下参见寥王殿下。”
钟行点了点头“调查清楚了么”
中年男人道“因为时间久远,打听不清具体数目,调查到的财产换成白银应当是八万两左右。”
钟行让人调查的是云泽的生母王夫人当初带来明都的嫁妆。
王夫人是王府嫡女,嫡女远嫁明都,王家付出了不少财物。
“现在何处”
“土地田产四年前被安乐侯变卖了,一共卖了三万三千两银子。”这名男子如实回答,“另有玉如意一对,上面有辅国公府印记,当了两千两银子,金银首饰玛瑙玉石等多半赠给蔡夫人和府上姬妾。”
这些数目是这名探子能够调查到的。
对钟行而言,八万两银子不过沧海一粟。但对云泽而言,这些却关乎他后半生的富贵。
按照契朝律法,嫁妆是出嫁女子之财物,夫家不能擅自动用,如果女子去世,这名女子的嫁妆应该留给亲生儿女,若无儿女,嫁妆归丈夫。
契朝律法足有上千条,普通百姓大字不识,不清楚律法尚可理解,身为刑部尚书的安乐侯却不可能不清楚。作为续修刑律的官员之一,安乐侯肯定倒背如流。
王夫人去世之时云泽仅有十二岁,稚子无知,安乐侯将其母财产吞并,等云泽成年之后讨要,安乐侯随随便便一句“不孝”就能将他压得不能抬头。
钟行道:“许敬,你让人将杨统召来。”
一旁许敬行礼:“是。”
“都退下吧。”
欢喜长大了一点点,眼睛因为变干净许多,靠着云泽的手臂打呼噜,云泽看书累了趴在桌子上歇息。
他很招这些小动物的喜欢。
钟行走了进去,欢喜听到声音往桌子下一跳,它的后脚不慎踹翻茶壶,茶水泼了云泽一脸,顺着他的脖颈往里流淌,满满一壶水都洒在了云泽身上。
云泽:“”
还好茶水已经不热了,并没有把他烫伤。
钟行递给云泽一方手帕,吩咐身边婢女:“取一套衣物过来。”
云泽擦了擦脸:“我先回家换衣服吧。”
反正两家距离特别近,走几步路就到,而且现在时辰不早了,云泽也该回家。
“外面下大雪。”钟行道,“你想冒着风雪回去”
云泽想象到自己出门后浑身结冰的场景了,他立刻改口:“郡王,请务必把你的衣服借给我穿。”
片刻后婢女把衣物送来,钟行背过身去,云泽窸窸窣窣更换衣物:“袖子好长。”
钟行回身,看到云泽刚刚穿好亵衣。
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截,云泽慢慢的将长的一部分卷了起来。
云泽十五岁的时候身高一米七,来这里之后只长了七八厘米。
在明都少年中倒是玉树临风,但和人高马大的寥州男子一比算了,还是不比了,做人不能太攀比。
云泽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清晨来的时候晴空万里,冬日气候变化没有这么大,怎么就下雪了呢
他打开窗户,这边窗户对着西南方向,夕阳余晖恰好落在了云泽的面孔上。
云泽被冷风一吹,回头看向钟行:“郡王,我是不是长了一张很好骗的脸”
钟行捏了云泽的下巴:“让我仔细看看。”
肌肤太薄,实在雪白,一碰就是一个红色指痕。
云泽笑着把钟行的手推开:“以后不许骗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郡王真心结交我这个朋友,对我好我是知道的,不过我并不娇气,湿着衣服走几步路染不了风寒。”
半个时辰后。
云泽:“阿嚏”
原来窗户忘了关,房间本来很暖和,冷风进来后慢慢变凉,云泽这个位置又是风口,方才毫无察觉,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手脚变得冰凉。
钟行放下手中公文看他。
云泽面容带着几分不正常的潮红:“郡王,我我好像被风吹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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