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明都二月的夜晚还是寒冷的,云泽一出门便感觉到寒气扑面而来。
王希赫让人准备了马车,他道:“表弟, 我送你回去。”
云泽身后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着, 他俩抱着手臂冷冷看向王希赫, 目光都有些不善。
王希赫道:“那三名御医是你哪位朋友请来,我随你一同前去答谢。”
王老夫人不单单是云泽的外祖母,也是王希赫的祖母, 王家如果不派人登门致谢, 恐怕有些失礼。
云泽点了点头:“好,是瑞郡王, 他府上距离云府很近, 表兄你同我一起过去吧,今晚便住我家。”
王希赫脸色变了又变:“瑞瑞郡王”
他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王希赫也认识瑞郡王, 但是, 云泽认识的这个瑞郡王和王希赫认识的那个好像不是同一个人。
不然白天的时候云泽不会询问那人是谁。
王希赫来明都的路上险阻不少, 与那人萍水相逢,那人倒像个登徒子,八成是说谎骗自己的。
云泽点了点头:“瑞郡王为人良善, 与其他人并不同, 如果你见了他, 肯定也会喜欢上他的。”
王希赫看向云泽身侧两人:“他们都是瑞郡王派来的”
云泽点了点头。
因为外人在场,王希赫不方便说些什么,他与云泽一起上了马车, 等坐到了马车里面, 王希赫才道:“你父亲果真与摄政王同一阵营因为你父亲, 所以你才和瑞郡王交好”
云泽道:“我知晓王家因为摄政王才遭遇大难, 但是”
王希赫道:“不必多言,我能理解云家的做法。今日你请瑞郡王出手相救,我不会因为王家与寥州的恩怨反而怪罪于你。无论如何,我是应该答谢对方。”
王家虽然傲气,被整治这么一遭之后,王寒松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王家祸患完全是王寒松酒后失言引来的。
云泽点了点头。
王希赫能够理解自然最好。
倘若对方的心胸容不下种种事情,日后在明都恐怕会遭遇其他挫折。
很快便到了寻月园,王希赫先从马车上下来,他正要接云泽下来,那两名在前方为车夫带路的男人翻身下马,他俩将王希赫挤兑到了一旁,伸手接云泽下来:“小公子,请。”
王希赫差点被气得掉头回去。
这俩到底是什么家伙啊
云泽和王希赫进入了院子里,许敬在院子里和两三个人说笑,看到云泽回来,且身旁带了名容貌不俗的男子,许敬诧异的道:“云公子,这位是”
云泽道:“这是我表兄王希赫,前来答谢郡王。表兄,这是郡王的朋友许敬许先生。”
许敬开玩笑道:“原来是王家公子,昀州出了名的冷面郎君,久闻大名。”
王希赫拱了拱手:“许先生。”
许敬道:“殿下在里面看书,云公子敲门进去便好。”
云泽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
云泽道:“表兄,你不必紧张,郡王人品高洁待人宽和。”
王希赫出身不俗众星拱月,自然见过不少世面。
他之所以感到紧张,是因为他听过许敬这人。
这人似乎是摄政王帐下的一名谋士,当初出谋划策利用地形烧了北狄几处粮仓和十多万将士。与许敬在院中讲话的两三个人目光如炬气质脱俗,亦不像什么泛泛之辈。
家中客人如此,主人大概与众不同。
云泽和王希赫一同进去了。
王希赫瞧见一名身着墨色蟒袍的男子坐在窗边,窗户大开着,外面丝丝寒风吹了进来,男子双眸冷厉凛冽,因为身上的气势震慑人心,反而让人忽略他俊美面容。
云泽道:“郡王,这是我表兄王希赫。”
王希赫行了一礼:“臣王希赫拜见瑞郡王殿下,家中祖母病重,多谢殿下出手相救,王家感激不尽。”
眼前这位果真不是王希赫见过的那个登徒子,这位更有王侯风范,看着与众不同。
钟行冷冷扫过王希赫:“王老夫人现在可好王老夫人一入京便生病,你父亲知道了恐怕要对寥王心生怨恨。”
王希赫一撩衣摆跪了下来:“家父绝无此意,当初上官大人在昀州,家父因为与上官大人不和,酒后失言误伤寥王,这些天他一直都在愧疚,恨不能以死谢罪,臣这次随祖父进京,家父多次告诫臣,倘若臣有朝一日见到了寥王,定要替他请罪。如今祖母病重,因为老人家水土不服,暂时不习惯明都干冷气候,御医说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王府上下感念寥王恩德,不敢心生怨怼。”
钟行早间刚震慑过王希赫的祖父辅国公,眼下云泽就在旁边看着,钟行并不愿意再刁难王希赫:“起来吧。”
王希赫后背出了一身冷汗,几乎要把衣服打湿。
这位郡王并不像云泽所说是个“特别好特别良善的人”,钟行的目光如刀子一般,似乎能够看透他心中所有想法,将他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王家世代公侯,虽然显赫无比,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仍旧要低头。
来明都之前,王希赫也曾小瞧明都的官员,认为这些官员懦弱,轻而易举便被寥州王族的淫威震慑住了。
现在想来,是他当时太天真了。
云泽觉出了气氛不对,下一刻,钟行的脸色却缓和了许多,问了王希赫一路上的见闻。
王希赫平时说话很少考虑太多,今天开口之前却会斟酌许久。
王家的祸患是从王寒松失言开始的,王希赫面对寥州的人,不得不多加小心。
钟行看在云泽的面子上应付了王希赫几句,王希赫赶紧找了个时机告别:“今日天色已晚,臣先告退了,改日祖母病愈,臣定会和祖父一起登门道谢。”
云泽从桌上拿了一个贡柑:“郡王,我和表兄先走了,有空再来找你。”
钟行帮他把贡柑掰成了两半:“我问你的事情,你这两天考虑好了吗”
云泽道:“这两天太忙了,我忘记想这件事情了,等我有空会来答复郡王。”
出门之后,王希赫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你不告诉我他是瑞郡王,我简直要怀疑他就是摄政王。”
云泽道:“摄政王哪有这么年轻英俊,明都都传摄政王凶神恶煞,我家和他家挨着,所以我才和他认识,你回去还要些时间,今晚先住在我家。”
王希赫点了点头:“好。”
两人走路回去,路上正好过来一辆马车,一个人掀开帘子后,当即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王公子云公子”
王希赫脸上瞬间蒙了一层寒霜。
钟劭笑眯眯的道:“好巧,这是你的扇子,上次从你身上掉下来了。”
王希赫一把夺了过来:“你不是瑞郡王,为什么要骗我说你是瑞郡王我刚刚见过真正的瑞郡王。”
钟劭看着两人过来的方向,想着他们是从叔父那里出来的,钟劭赶紧道:“我我是赵毅,先前骗你玩的王公子,你明天要不要来我府上玩我府上有几个会玩杂技的艺人,你一定会喜欢的。”
云泽:“”
云泽担心表兄被蒙骗,偷偷在王希赫耳边道:“他不是赵毅,赵毅去玮州平叛去了。”
王希赫冷声道:“是吗可我听说他去了玮州。”
钟劭思索了一下:“那我是曲允城你喜欢寥州哪个将军我就是哪个将军。”
云泽拉着王希赫离开:“别理他了,他就是个骗子。”
钟劭好不容易遇见王希赫,王希赫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看起来很像钟劭小时候养过的一只爱咬人骂人的鹦鹉,他赶紧掉头跟上:“你不来我家,我明天去你家好不好王公子,老太爷和老夫人还好吗”
“我家无人招待你,告辞。”
等到了云泽的住处,王希赫发现自己的扇子下方多了一枚紫玉扇坠。
云泽道:“表兄怎么和他认识的”
“路上遇到了劫匪,他和他的人马将劫匪杀了,与他同行了几天。”王希赫道,“他虽然不是瑞郡王,也不是寥州什么将军,看他身边人员,多半来历不凡。祖父让我不要招惹他。”
听说云泽带来了一个清俊表兄,四名婢女轮流进来送水,她们全偷偷看了王希赫一眼。
王希赫与云泽身形相仿,而且两人都是俊秀的瓜子脸,只是王希赫眉眼颇冷,一看就不好惹的样子,云泽眉眼更加昳丽。
云泽道:“你今天打的郎锦秀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物,怀淑公主太过宠他了。”
王希赫咽不下被男人调戏的气罢了。
他看了云泽一眼:“你脾气这么好,难怪被云家的人欺负。身为安乐侯府嫡子,他们让你住这么偏僻的小院子。”
云泽无奈的道:“不提这些。”
灯下云泽的面容更显柔和,王希赫挑了挑灯芯,回头再看云泽一眼,发现云泽不仅仅是第一眼看起来惊艳,而是越看越惊艳。
王希赫知晓自己姑姑是冬岭少有的绝色美人,曾经看到姑姑的画像,他便发誓将来要娶一名像姑姑一样美貌的女子,只是这么多年来从没有遇到过,好不容易遇见了,居然是自己表弟。
王希赫对男子不感兴趣,更不要说对方还是自己表弟。
但他喜欢看云泽的脸,对方眉如墨画颜如舜华,怕是画都画不出来这样的好样貌,实在罕见的美色。看着看着心中遗憾姑姑并没有多生一个同样漂亮的表妹出来,不然两家可以联姻。
想起联姻一事,王希赫道:“你年龄不小了,如今还未娶亲,祖父和祖母肯定会给你操办这件事情。为什么安乐侯不为你准备婚事”
云泽忍不住轻笑:“表兄不担心自己怎么担心起我来云家事情太多了,我身不由己。”
安乐侯打算将他送给摄政王,摄政王这方似乎也有这个意愿,云泽陷入尴尬的局面不能出来。
这件事情却不能和外人去讲。
摄政王在契朝一手遮天,哪怕讲了,几乎没有人能够帮云泽脱离险境。
云泽和王希赫还未安歇,院门便被敲响了,原来是许敬来了。
云泽诧异的道:“许先生,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我府上”
许敬道:“云公子,我家郡王说有要事和您商议,特来请您和我去一趟。”
“好。”云泽看向王希赫,“表兄先安歇,有什么需要喊当归就好。”
王希赫总觉得不对劲,都这么晚了能有什么要事事情就算再急,也能够等第二天再处理。
出去之后,云泽才道:“许先生,你怎么进来的”
许敬笑了一声:“翻墙进来的,别看我老了,也是随军打仗过的,腿脚利索得很,我们再翻回去。”
云泽不知道说什么好,钟行这些手下都不干寻常事,这可是尚书府被家兵发现了可是会将翻墙的人杀死的。
方才钟劭来过寻月园一趟,十分郑重的告诉钟行说他看上了辅国公的嫡孙,可是对方不愿意理睬自己,问能不能动用手段抢回来当郡王妃。
钟劭虽然是个不干正事的纨绔,但某些方面像他的父辈一样,喜欢什么东西一定会追求,追求不到便强抢豪夺不管抢来的甜不甜,反正一定要得到便是了。
结果便是钟劭被撵了出来,而且身边多了两名儒生摄政王勒令他在一个月内读资治通鉴,外写十篇文章。
云泽进去的时候钟行刚刚沐浴更衣。
云泽现在已经很困了,因为时间真的很晚:“郡王,您现在有什么事情”
钟行让他过来:“府上厨娘煮了杏仁酪,特意让你尝尝。”
云泽走过去果然看到小小的碧玉碗里盛着的雪白杏仁酪,上方点缀着梅花瓣、松子儿、芝麻。
云泽坐了下来,他尝了一口:“我把表兄一人扔在家里,挺不好意思的。”
钟行捏住云泽的后颈:“现在你有了表兄,忘记本王了”
“自然是郡王更重要一些。”云泽如实道,“表兄远来是客,我不好怠慢。”
杏仁酪入口香甜浓郁,唇齿生香,云泽吃完之后意犹未足:“还有吗”
钟行给他一杯清茶:“晚上吃太多甜食入睡对身体不好。”
云泽央求:“我再吃一小碗,而且我不睡觉,我陪着郡王看书。”
“只剩下两块梅花乳酪饼了。”钟行道,“吃两块饼子配茶。”
云泽伸手去拿,钟行握住他的手腕:“洗手了吗”
云泽不好意思:“半个时辰前洗的。”
中间和许敬一起翻了个墙。
钟行拿了一块喂云泽。
饼子不大,两块加在一起还没有云泽的手掌心大,表皮酥软异常,奶酪馅儿一点也不腻,反而入口即化,梅花的清香与奶香混合,更添几分清新。
云泽意犹未尽的舔了一下钟行的手指,他漱口后拿了帕子给钟行擦干净手指:“郡王继续看书,我在旁边陪你。”
钟行的手比云泽的脸要大很多,他捏住云泽的下巴:“考虑好没有”
云泽知道钟行问的是嫁给他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给云泽的冲击太大。
云泽一方面担心钟行将来遇到自己喜欢的人,自己的处境会很尴尬,另一方面不想将婚姻当成一场交易,而且这场婚姻还要与钟行发生肌肤之亲,钟行床上有什么怪癖还不清楚,云泽没有做好准备。
但他身在古代,上有父兄,身处于官宦之家,这些事情暂时由不得云泽做主。
云泽道:“郡王,请再给我几天时间思考,婚姻大事需要郑重一些。”
钟行摩挲着云泽的下巴:“好,我有耐心,这件事情的确应该慎重考虑。”
不过云泽最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如果答复让他感到不悦钟行可能真的做不了君子了,大多处在钟行这个位置的人都喜欢动用强权去压迫。
钟行低头在云泽脸上嗅了嗅:“是不是吃多了酥酪,身上有些奶味儿。”
云泽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是吗”
云泽有些困了,但他说好要陪钟行一起看书的,所以强打精神和钟行坐在一起,哪怕看不懂钟行读的这本书,云泽也要装出很懂的样子来。
钟行看他困了,故意指着书中的句子提问云泽,云泽模棱两可回答几句。
两刻钟后,云泽倒在了钟行的肩膀上,他眼睛轻轻合上,浓密纤长的眼睫毛在面孔上投下一片阴影。
钟行捏了捏云泽的指尖,云泽慢慢睁开了眼睛:“郡王如果成亲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晚一点”
钟行愣了一下,之后嗓音带笑:“什么”
云泽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一遍。
钟行没想到云泽害怕这个,他把云泽抱到了自己腿上:“我会让你慢慢适应,倘若你不愿意,我不会霸王硬上弓。”
云泽知道钟行一直都很好,坐在钟行怀里之后,他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和钟行不仅身高有点差距,体型也有点差距。
钟行宽肩窄腰身上肌肉明显,并非单薄瘦弱的身躯。
云泽虽然修长,身形偏单薄一些,骨肉均亭靡颜腻理,在怀里的感觉特别舒服,尤为刺激男人的情欲。
云泽不知道自己好看到什么程度,更不知道古代颜控的人也是一抓一大把。钟行知晓云泽的长相有多诱人,这样漂亮的少年坐在腿上很难不动情,他按住了云泽的肩膀:“小公子想在我腿上睡一晚上”
云泽慢慢意识过来了,坐在钟行腿上睡觉肯定不妥,自己好像挺重的,他赶紧从钟行的怀里下来:“我回床上睡觉。”
被子松软,而且上面都是钟行身上的气息,云泽真的很困,他很快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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