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泽伤得不轻, 瞬间昏迷过去。
另一个马车上的人是郎锦秀的夫人。郎少夫人花容失色,她在马车里大声尖叫,可惜声音再大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救她, 她不敢从里面跳下去。
两辆马车相撞时车身破裂,车身被马儿带得碰到了墙上,郎少夫人从马车里掉了下来。
虽然没有死,身上受了重伤,口中一直在吐鲜血, 片刻后便昏迷过去。
围观的普通百姓看这位女子穿金戴银一身绫罗绸缎,都在小声议论是谁家的夫人。
王希赫家的马车夫冲到了云泽所在的马车旁:“云公子云公子”
不出片刻官府的人便过来了。
息国公府的马车夫一瘸一拐的过来, 指着辅国公府的马车道:“官爷,是他们先撞上来的这是我们家公子的夫人,是息国公府的少夫人啊她的婆婆是当今怀淑长公主, 现在少夫人被他们撞得神志不清, 您一定要治他们的罪”
来的是司隶校尉部的人,他们都是京兆尹的手下, 为首的军官听到一方是息国公府的人,难免有些犯怵。
谁都不愿意得罪皇亲国戚, 息国公府并不是一般的皇亲国戚, 怀淑长公主可是皇帝的亲姑母。
辅国公府的车夫一直在南边生活,他说契朝官话带着浓浓的口音:“是他们先撞上来的我们在前面走, 怎么能撞他们”
司隶校尉部的几名差役听得这个是外地人,不是明都口音, 他们对看一眼, 上前抓了辅国公府的车夫和昏迷不醒的云泽:“随我们到衙门去, 是不是你们的错一审便知道了。”
云泽身上脸上都是血, 旁边有百姓认出来了:“这莫非是云家小公子”
“好像是他, 明都只有他长得这么俊”
几名差役面面相觑,他们问道:“你家公子是谁”
辅国公府的车夫赶紧道:“安乐侯府的云公子云泽。”
“云泽”为首的军官很少听起这个名字,他更熟悉云洋一些,那位爷嚣张跋扈,是个惹不起的主儿,他想着这位叫云泽的八成是安乐侯府的庶子。
安乐侯府和息国公府一比,自然是息国公府更显赫一些。
他们的上司京兆尹也是拥护皇帝的那一批人,平时就爱对着冯家和郎家溜须拍马。
一想到这些,这名军官道:“先带到衙门里,你们告诉云家一声。”
“是。”
安乐侯接到消息的时候有些懵:“什么再说一遍”
京兆尹手下的人又说了一遍。
安乐侯大怒:“你们不分青红皂白便抓了云府的公子好大的胆子难道看不起我云府本官要亲自去一趟。”
安乐侯腿伤未愈,他被人推着去了京兆府。
京兆尹孟仓是从三品京官,安乐侯官居一品,他见了安乐侯要行礼拜见的。
孟仓是冯党的人,冯家和郎家利益紧密相连。
两刻钟前,怀淑长公主亲自来了京兆府,她下令不准孟仓将云泽交出去。
安乐侯得罪怀淑长公主一事人尽皆知,现在云家和郎家的势力起了冲突,孟仓当然第一时间站在郎家这边。
安乐侯一脸不悦:“我儿云泽在哪里你不会把他押到了大牢里吧”
孟仓干笑着道:“云大人这贵公子的马车和郎家少夫人的马车相撞,少夫人回去便死了,现在郎家不依不饶,非要我们给个公道。”
安乐侯怒斥孟仓:“驾驶马车的可是我儿”
“并非公子,但”
安乐侯打断他的话:“我儿可命令车夫撞上郎家马车”
“公子未醒,这个不知,但”
“这件事情分明是郎家栽赃陷害怀淑长公主抢夺百姓田宅土地,本官重审了这个案子,她心中不满想报复云家。”安乐侯冷冷的道,“我云家也不是好欺负的,孟仓,你如果为虎作伥,云家肯定不会饶了你”
这件事情有关云家的脸面。
安乐侯官居一品,又是两朝元老,他在朝中的地位超然。
屈尊于摄政王之下他能忍受,因为钟行虽无天子之名,却有天子之实,钟行手下那些官员现在虽然位卑,等钟行夺位之后,他们便是有从龙之功的功臣。
屈尊于孟仓这个碌碌无为的三品京官之下,安乐侯这辈子都会感到耻辱。
孟仓不得不强硬起来了:“云大人,这件事情现在不归你们刑部管,你不要以势压人。郎家少夫人已经死了,难道郎家会牺牲一位夫人陷害你”
“就算有错,这也是车夫所为,关我儿何事”
孟仓做了个手势让左右下属出来:“云公子与这件案子相关,既然出了人命,我京兆府便要细细调查,暂时不能将云公子送回去,请云大人离开倘若您不走,明日下官当上书弹劾您以权谋私扰乱公务”
安乐侯脸色铁青,他抬手指着孟仓:“你你”
孟仓道:“将云大人送出去”
安乐侯差点没有被孟仓气晕过去。
从京兆府衙门出来的时候,安乐侯胸口一起一伏,他捂着胸口对推轮椅的唐小五道:“去摄政王府上。”
怀淑长公主手段一向阴毒,她敢杀良民百姓,也敢杀权臣贵族,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有皇帝给她兜底。
安乐侯担心云泽死在怀淑长公主的手上。
他儿子不多,虽然不甚宠爱云泽,毕竟自己亲生骨肉,白白死掉实在可惜。
况且摄政王贪恋云泽容色,如果云泽活着,云府荣华富贵有五成的可能保住。云泽一旦没了,摄政王不可能怜惜云府。
眼下只能让摄政王出手保住云泽。
京兆府中,孟仓在左右为难中。
他已经打听到云泽是安乐侯嫡子,外祖家是辅国公,那名车夫便是辅国公府的。
云泽额头上血流不止,孟仓让手下给他包扎了一下,擦干净面容之后,这张苍白病弱的容颜如淡月清辉,皎皎异色让昏暗的牢房瞬间有了光亮。
孟仓发现云泽一直在吐血,他怜惜云泽容色,问了一下身旁的主事:“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他看看他如果死在了这里,恐怕你我不好和云常远交代,我和云常远日后朝堂上还要见面,隔着杀子之仇,只怕他日后报复。”
主事想了想道:“应该是胸腔被压着了,如果请大夫给他医治,传到长公主的耳中,你我能过得了长公主这一关云常远得罪怀淑长公主的时候便要想到今天。和长公主作对便是和皇帝陛下作对,天底下谁敢不服陛下他太蠢了”
孟仓衡量了一下:“罢了。生死有命,谁让云常远得罪了怀淑长公主,报应到了儿子头上也是应该。”
主事笑笑道:“你放心,云家敢和怀淑长公主作对,以后活不长久的。云常远一死,刑部尚书的位置八成落到您的头上,这些年您为冯家和郎家办了那么多事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只当京兆尹着实屈才了。”
两个人相视一笑,各自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怀淑长公主真是个狠人,云常远敢和她作对简直是自寻死路。你知道么郎家少夫人便是长公主所害,她连儿媳妇都敢利用杀害,还有什么不敢的可惜了这位芝兰玉树般的小公子。”
孟仓正要和这名主事一起走出去,这时踉踉跄跄的跑进来一名差役:“孟大人孟大人不好了摄政王他”
数百名披坚执锐的将士将京兆府团团围住,衙门内外的人跪了一地。
两名身着银甲的高大将军在前开路,孟仓和主事仰头便看到铁塔般的两道人影迫近,他们两人手扶腰间佩刀,“咔嚓”一声,刀已出鞘寸余。
寂静牢狱之内,铿锵碰撞之声格外刺激人的耳朵,孟仓不明就里,随后看到两名将军立于两侧,另一道身穿墨色蟒袍的阴沉身影从拐角处出现。
孟仓膝盖一软,下意识的便跪在了地上:“臣京兆尹孟仓叩见寥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一旁主事头一次看到这样的阵势,他被吓得浑身颤抖,并不是不敢吭声,而是嗓子间像堵了石头,被吓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倘若说云泽如月将昏暗的牢房点亮不少,钟行便是浓重的乌云,他一过来便不见天光,所有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
钟行未曾瞧他一眼:“杀了。”
孟仓赶紧求饶:“殿下殿下臣不知何事得罪了殿下若臣有罪,当由”
话未说完,一旁许敬冷冷的道:“颠倒黑白,为了谄媚上级随意抓捕无罪之人,只这一条便可诛你九族,你还要争辩什么”
钟行往里面走去,云泽正昏睡在一堆稻草里,他面容苍白无比,嘴角洇了许多血迹,额头上的纱布也被鲜血打湿。
钟行轻轻将他抱了起来。
旁边将军已经取来孟仓人头给钟行观看,钟行眸中划过一丝血色,冷冽面容在昏暗灯下尤为残忍,让人不寒而栗:“屠掉整个京兆府。”
许敬赶紧跟着钟行出去:“不可殿下如此行事”
钟行眯了眯眼睛:“怎么”
许敬把原本的话语咽回去,委婉的换了个说法:“只怕折了小公子的寿命。您看小公子还未痊愈,受了如此重的伤,不知道要调养到什么时候,被杀气一撞更难好了。”
钟行面容阴沉:“撤兵回府,把太医院的人都抓来。”
许敬暂时松了一口气。
钟行作为他们的主子自然有许多优点:知人善任,赏罚分明,野心勃勃,做事果断这些数不胜数。
缺点便是暴虐无道,杀气腾腾,心肠仿佛是石头做的,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慈不掌兵,钟行这样的人最适合在乱世当中生存。
但这里是明都,许敬活了大半辈子了,他清楚的知道有些事情一旦做了便不能回头,他不想钟行用血洗京师的办法夺位。
好在钟行虽然嗜杀,听得进去身边人的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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