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警员担心, 小声问:“队长,这样行吗,这歹徒挺凶残的, 要不教育两句让他们别有事自己上, 这帮孩子们瞧着年纪不大, 这事儿太危险了……”
雷山辉摆摆手道:“没事, 他不要紧。”
那警员是新来的,没听懂, 旁边的人跟了雷山辉几年笑着道:“你不认识他,那是东川,是咱们雷队长的亲侄子,下回咱们局里搞体能训练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跟咱们一起训练?”
“那可不, 省局刑侦大队的朱队亲口特批, 东川好几年前就帮咱们破过大案哪!”
……
雷二叔过去把那两个小偷铐起来,抓警车上去,瞧着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也沾了土特狼狈, 忍不住对侄子道:“老三, 跟你说多少回了,别打脸。”
雷东川道:“我一看见他们就烦,没忍住。”
雷二叔:“没忍住也不行,你手劲儿大,万一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雷东川:“我这不带人了吗。”
雷二叔:“……”
合着你带人是管着干这事儿的吗!
别人带人出来打群架,他侄子这倒好,自己单枪匹马上了, 还生怕自己用力过猛, 愣是带了一帮小弟过来拦着自己——有这么带人的吗!
雷东川嘟囔道:“二叔你放心吧, 我心里有数,收着劲儿了。而且我不带人,回家我妈肯定收拾我。”
雷二叔拿记录本照着他脑袋不轻不重拍了一下,算是教训了一回,又问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们要带着俩小偷回市里,要不先把你送回雷家村?”虽然不顺路,但是开车过去也没多远。
雷东川想了想,道:“不了,我跟您回市里,等回去之后二叔你帮我给爷爷他们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行。”
雷二叔点头道:“那行,你上车吧。”
雷东川抱着小羊起来,他臂力大,把小羊羔护在怀里,拿外套裹着只露出小羊的脑袋出来,走了两步又对孙小九他们道:“你们先回村里吧,我跟二叔回市里一趟,有点事。”
孙小九傻乎乎道:“老大,我把你自行车给你扛后备箱里去吧?”
雷东川乐了:“不用,你们给我带回去,我明天还回村里。”
“哎。”
*
回市里的路上,警车里一直安静,只能瞧见警灯在夜色里闪过映照在车窗玻璃上的光亮。
警车是三箱车,后备箱改装成关押罪犯的铁笼,如今俩小偷被反剪了胳膊,铐了手,关在里面。
新来的警员侧头看了雷东川,又看了看后面的小偷,嘴里那句“以后注意安全”一时也不知道该给谁说了。
雷东川抱着一只小羊坐在后排,新来的警员挨着他并肩坐在那,进市里之后,有路灯亮起,警员也瞧见了他怀里那小羊,一头羊毛细卷,白白嫩嫩的,偶尔还会仰头去舔雷东川下巴。他瞧着这小东西挺可爱,伸手想摸一下,雷东川提醒道:“别碰,它撞人很厉害,长角了。”
警员低头去看,这才瞧见小羊脑袋上两个螺旋向上的两个小尖尖,鼓起两个小包一样,颜色很浅,加上它白卷毛长一些,不留神真没看出来。
警员笑呵呵道:“瞧着挺小,这小羊几个月了?”
雷东川:“三个多月大吧,还喝奶了。”
警员:“难怪,这么小的角,跟玩具似的。”
雷东川看他一眼,见他年纪跟自己大哥相仿,就道:“哥,你伸手。”警员不明所以,伸出手,又听见雷东川道:“举到我跟前来,然后握拳,对,就这样,平举。”
警员照做,刚举到雷东川跟前,就瞧见他怀里那小羊微微低头,“砰”地一声就撞他一下。
警员嘶了一声,好歹把到了嘴边的那声“疼”给咽了下去,龇牙咧嘴道:“你这羊岁数不大,脾气不小啊,撞人真挺疼的!”
雷东川把小羊按怀里去,拿外套罩上:“是,从小家里人拿奶瓶喂大的,也不知道怕人,最近长角了就有点好斗。”他看了警员,又认真问道:“哥,这不算袭.警吧?”
警员:“……不算吧。”
雷东川安心坐回去,抱着羊一路回了家属大院。
因为车上还有犯人,雷二叔到了门口保安亭那就让雷东川下车,对他道:“路上小心点。”
雷东川答应一声,又道:“二叔,那俩人在咱们村收东西的时候,还提了买女学生的事儿,你好好审审,搞不好这俩人有前科。”
雷二叔点头道:“行,我知道了。”
新来的警员瞧着雷东川下车之后,笑道:“雷队,换了别人我肯定送一送,不过你侄子瞧着就特别可靠,过两年让他考警校,也上咱们所里来。”
雷二叔道:“再说吧,年纪还小呢,将来想干什么让他自己慢慢挑吧。”
“是,做别的行业也能帮咱们制服歹徒。”
雷二叔从后视镜看了一眼,隐约瞧见最后面那俩小偷,那可真是被揍得不轻,鼻青脸肿的。不过能瞧出来,都是皮外伤,只是看着严重,伤口还疼,但都没伤着骨头和内脏,他们家老三确实收着手了。要拿出在所里打沙袋的劲儿,怕是他们这车拉不了,得打120喊救护车了。
一旁副驾驶的老警察笑着摇头,小声道:“你家老三,这手劲儿可真不小,快赶上你了。”
雷二叔道:“我还差得远,他主要像我哥和嫂子。”
其他人当他是谦虚,雷二叔心想,这帮人是没见过他大嫂。
别说拿木棍抽人了,他大嫂一巴掌下去,对方就能眼冒金星,别瞧今天晚上雷东川生龙活虎的,想当初他大嫂打老三的时候那可真是一点都没心软,说一声血脉压制也不为过了。
雷二叔带着抓到的两个小偷回所里,连夜审问。
那俩小偷被收拾了一顿,已经挫了锐气,审了一阵就都说了实话。
他们俩确实都有前科,但都是小偷小摸,只敢在村子里偷点鸡鸭,顺点烟酒,这次偷羊都算是大件了。至于那个精瘦男人嘴里说的“买女学生”的事儿,也是他道听途说,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他觉得自己也是混道上的人,偷点家禽不算是“恶人”,故意在外头也跟着吹嘘几句,那次在雷家村收东西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才有了今天这般下场。
雷二叔没放过他,追问道:“你在哪里听人说起的?老实交代!”
精瘦男人弱弱道:“在,在一家汽车旅馆,不是这里,是从沂城那一带……”
他一边说着,雷二叔一边记录,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一层层抽丝剥茧,慢慢追寻下去,即便他们这里找不到什么线索,但是报到省厅那边,就会有更多警力去找,没准就能救回一个人。哪怕是一个,他们也绝对不会放弃。
另一边,家属大院。
雷东川抱着小羊一路走回去,他把黄鳝忘在鱼塘那边了,只来得及抱回了这只小羊。
他赶在12点之前到了家,头一回,雷家那边院子安安静静没有人,反倒是白子慕家中亮了一盏小灯,有人影走动,像是董玉秀在房间里忙碌。
雷东川没敲门进去,反而绕去了后面,试着拿石子丢在白子慕卧室的窗户那。
几声之后,窗户开了。
家属大院里的房子装的都是老式的门窗,白子慕推开一点,探头出来,瞧见他的时候有点惊讶:“哥,我以为你今天住在雷爷爷家不回来了……”
“特意赶回来的。”
雷东川抱着小羊站在那,一人一羊挤在窗边一块探头去看他,白子慕躲了一下,才认出是他养的小羊羔,惊喜道:“你怎么把小羊带来了?”
“你过生日啊。”
“明天才是……”
“小傻子,过了12点就是了。”
雷东川抬手看表,手腕上的深蓝色电子表即便是在夜晚也能瞧得见时间,他嘴里默念了几个数,瞧着时间跳跃变为12点,后面分秒重新归零。他在同一刻往前探身,额头跟白子慕的贴在一起,小声道:“小碗儿,生日快乐。”
白子慕拿额头轻轻撞他一下,眼睛笑弯起来。
雷家没人,雷东川理所当然地住到了白子慕家里,他抱来的那只小羊让董玉秀有点不知如何应对,思来想去只能先把它关在了厨房。
白子慕穿着拖鞋过去,很紧张地跟她解释:“妈妈,这只羊不能吃,它是我养的。”
董玉秀忙道:“妈妈知道,不吃它,我明天把院子收拾出一块围起来给它住,现在家里太多文件资料了,你刚才没看到,它啃了好几页纸……”
白子慕也没想到小羊会啃纸,只能略有些沮丧的同意把它关在厨房。
他本来还担心小羊会害怕,结果进去没一会,就气呼呼出来了。
雷东川洗漱完之后回房间,瞧见他坐在床边,问道:“怎么了,谁惹你了?”
白子慕嘀咕道:“它撞我。”
雷东川没绷住,乐了:“这我可真管不了,你养的这只小羊胆子可肥了,二叔送我回来的吗,它刚还在二叔车上撞警察呢!”这么说着,又靠近了一点问道,“撞你哪儿了?我瞧瞧。”
白子慕撩起睡衣,给他看自己的肚子。
雷东川摸了一下,白白软软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不放心又问:“疼不疼?”
白子慕摇头:“不疼,其实就撞了一小下。”
雷东川给他揉了揉,哄道:“没事,没事,等睡醒了哥送你一份儿礼物。”
白子慕奇怪道:“不是送了吗?”
雷东川:“你说那小羊?那本来就是你的,我就是顺路给你带过来,那个不算礼物。”俩人躺着睡觉,白子慕半夜被叫醒之后再入睡要好一阵,他对雷东川熟悉,听他说了几句话就觉得不对,追问下去,雷东川也瞒不住,干脆小声在他耳边把今天的事儿都说了。
雷东川:“刚才进来没说,是担心你害怕,行了,虚惊一场而已,小羊已经找回来了,以后保管给你看得好好的,放心吧。”
白子慕好一会都没吭声。
雷东川有点不放心,摸索着去牵他手:“小碗儿,怎么了?”
白子慕翻身坐起来,雷东川也连忙跟着起身,不知道怎么忽然有点慌,他还没开口说话,白子慕就捧着他脸拿额头撞他一下,刚好磕在雷东川下巴那,那酸爽一下让他“嘶”了一声。
“哎,你干吗……”
“哥哥做错了事。”
雷东川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
白子慕道:“你逞能,仗着自己力气大,对路熟悉,就自己冲过去,那万一对方有刀呢?二叔说过,这些事要交给大人去解决,你以后不能这样了。”
雷东川心里有点不服,他觉得自己处理的挺好,刚想反嘴,忽然觉出有点不对劲,抬手去摸了白子慕脸上一下,果然摸到了湿漉漉的眼泪。他心里那点小情绪顿时烟消云散,他打小最怕白子慕掉眼泪,他弟哭起来不声不响的,揪扯得他一颗心都跟着疼了,一时间也没什么能擦眼泪的东西,他就扯着自己背心一角给他擦了眼泪,低声哄道:“好好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别哭啊,过生日不兴哭。”
白子慕带着鼻音道:“可是哥哥,我害怕。”
“我就是担心小羊……”
“我好担心你。”
雷东川举着衣摆的手顿在那,过了一会又慢慢给他擦了眼泪,他心跳又开始加快了。
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浮现在心尖上,像是一块最甜的粉色棉花糖,闻着很甜,但是融化之后却是酸甜的。那种情绪太过浓烈,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想法——他弟在为他哭,哭的时候真的很可爱。
他第一次在弟弟哭的时候,感到高兴。
他好像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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