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秀找到人之后, 就不怎么着急了,她觉得只要一家人团聚,在哪里都一样。
反倒是雷东川催了几次, 急着要走。
白子慕这几天一直陪着董玉秀,晚上睡觉的时候也在那边打的地铺, 一点机会也没给郎卡——也等于给雷东川断了后路, 之前还能说上几句悄悄话, 现在一点私人空间也没有了。
驻地负责人给上面打调查申请报告的时候,郎卡也没闲着,他虽然修不好金佛, 但手头还有不少黄金存货, 凑了一盒金子,特意送来给白子慕让他带回去用。
郎卡道:“我知道那位贺老先生是开银楼的, 手头不缺这些, 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他说得客气, 白子慕犹豫一下, 还是婉拒道:“太贵重了, 我年纪小, 带着不安全,不如你见了爷爷再给他吧。”他抬头看了郎卡, 像是无意一般提了一句,“你跟我们一块回去的,对吧?”
郎卡收起来, 点头道:“对。”
两个人打了一个推手之后,又和睦相处起来。
雷东川在一旁看着, 他已经听了几天类似这样的对话, 现在都有点分不清谁试探谁了。
等到人少的时候, 他拽了白子慕过来,低声问道:“他跟咱们一块回东昌?”
白子慕道:“嗯,如果做过鉴定没什么问题的话,应该跟我们一块回去吧。毕竟妈妈要回去处理厂子里的事,她离开这么长时间,一定很忙。”
雷东川道:“那咱们呢?先跟着回东昌,还是直接去京城?”
白子慕来的时候,是得了唐斉教授那边实验室的假期的,但是这次意外频频,申请的假期早就用完了,按理说早就该返校。他想了想,微微拧眉道:“我想先回东昌一趟,就这样让妈妈一个人回家,我不放心。”
雷东川点头道:“好,那我也请几天假,咱们一块回去。”
几天后,驻地负责人把当年的一些档案凑齐,上面对这件事十分重视,还特意派了人来见了郎卡一面。那些人还询问了一下有关金佛的事,因为涉嫌境外走私,对方还把白子慕也带去一个房间做了详细笔录。
说是调查,更多的是询问。
房间里。
白子慕被问了一些问题,有关于金佛的事,还有一些罗加庆的事。
白子慕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也包括入藏地的原因:“……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人,如果你们调查过应该知道,我家里人一直都没有放弃寻找我父亲,找了十几年了。关于罗加庆和金佛的事,碰到罗加庆是偶然事件,我们当时也是被卷进去的,这一点陪同我一起入藏的十一局向导人员可以作证。”他说完这些,微微拧眉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关注金佛是因为,它的制作者很有可能是我爷爷贺延春,所以才会一直关注。”
“好,你说的这些我们已经记录下来,如果有什么情况会再联系你。”对方对他态度很和善。
领头的那位胡子拉碴的男人手里拿着烟,但并未点燃,他看了白子慕一会儿忽然露出温和笑意,就像是看待子侄辈一样缓声道:“你就是子慕,都长这么大了啊。如果你爸当年没出事,坐在这个位子上问话的人可就是他了,说起来,他当年还是我队长呢!”
白子慕抬头:“你们是?”
领头的道:“你现在在十一局工作,咱们也算同事,告诉你也无妨,我们是第十局的,主管边境保防侦察。罗家这个金佛的事,也算是涉及境外走私,在我们管辖范围之内。”
白子慕看着他,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敢问。
对方却笑了,逗他道:“是不是担心你爸?别怕,我们这次过来,一来是听说白队的事有点激动过来瞧瞧,二来是担心金佛是否和当年的事有牵连。”他随手翻了翻档案册,又道:“现在看来,都是碰巧遇到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把白队找出来了,算是好事一件。”
他们问话时间很短,还请白子慕喝了一杯热茶,不少人都围拢过来问他关于郎卡的事。
白子慕知道的也不多,捡着几个知道的说了。
这帮人看着年纪都在三四十岁左右,但八卦起来也不比十一局的人差——十一局做情报分析,持证八卦。
聊天的时候,白子慕从对方的语气就知道郎卡没什么问题,不过是例行问话,也慢慢放松下来。
没过一会,十一局的人还特意过来,担心他们对白子慕做出什么冒犯的事,一进来就先护着道:“你们这也问了太长时间了吧?我们的小同志这是配合调查,又不是被抓来的,好歹给……”十一局向导看到白子慕手里捧着的热茶,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转口,“好歹给准备个果盘吧,这是唐斉老先生的得意门弟子,京大的高材生,刚立了大功,我们局供着都来不及,你们给请过来好歹也跟我们打个招呼呀!”
这一番话,也算是给白子慕撑腰。
十局的人好笑道:“你们平时躲在后面一有风吹草动跑得比兔子都快,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着急,行了,行了,人好好的在这了,还给你们就是。”
十一局的向导赶忙去接白子慕。
白子慕走了几步,又回头来道:“我想问一下,郎卡……我是说我父亲白长淮,他当年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对面坐着的领头人沉吟片刻,道:“抱歉,有保密规定,我不方便透露。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父亲是很优秀的军人。”
白子慕颔首认真道:“谢谢。”
十一局的向导带他走出来一段路,在走廊上小声嘀咕:“矿区。”
白子慕:“嗯?”
“这里矿石多,还有很多是目前没有研究透彻的稀有矿石,当年修建铁路开山有些新发现,上面特意调了人来配合保护。”向导压低了声音,飞快说了几句,抬眼看了四周之后就没有再讲下去。
白子慕已经听明白,小声跟他道谢。
对方咧嘴笑了一下,对他倒是一团和气:“甭客气,咱们都是一个系统的,我们以前搞情报靠腿跑,我听老领导说了,还是你们厉害,以后那什么网络安全就靠你们了,这以后要打网络战,就靠你们年轻人了。”
*
外面院中。
董玉秀一直坐在长椅上等着,她看着丈夫和儿子相继被叫走询问,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原本想去前面走廊那里等着,但是对方却没有允许。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婉拒道:“我们很理解您的心情,只是这件事还涉及了一些内部保密工作,希望家属先在外等候。”
董玉秀愣了下,但很快点头答应下来,自己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木椅上等了一上午。
她看到白子慕出来,连忙站起身来,紧张问地想他询问情况。
白子慕安慰她道:“妈妈,没事的。”
董玉秀握着白子慕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子慕,你跟我说实话,你来这里是不是……也有些其他工作?”她咬了咬唇,小声问道:“妈妈不问你其他的,只问一句,安全吗?会不会受伤?”
白子慕笑了一下,轻轻拥抱她:“很安全,我就是跟着教授他们做一些数据,大家都很照顾我。”
董玉秀像是松了一口气。
白子慕凑近了一些,像小时候母亲安抚自己时做的那样,轻轻抱了她一下。
又过了近一个小时,郎卡从走廊那边慢慢走出来,看起来神色如常。
他看到董玉秀母子等在外面,视线变得柔和许多,走过去扶着妻子胳膊,微微碰触到她手腕的时候有些不赞同道:“外面天冷,你应该在房间里等的。”
董玉秀仔细看他神情放松,略微放下心来,露出笑容道:“我没事。”
郎卡带他们离开,董玉秀一路上没有问,反倒是郎卡主动提了一句:“是以前工作上的一些事,有些我还记得,有些记不清了,可能还需要两三天跟相关部门的同事做一下交接。”他说到这里神色带了些歉意,“要再等几天才能离开饮马城,还要麻烦你们再等等我。”
董玉秀点头道:“没事,我时间很多。”
白子慕也跟着道:“我也可以等,我跟学校请过假了。”
郎卡唇角上扬,他这几天笑的次数比十几年加起来都多,只是他平时也不善于表达,脑海里想过许多,最后问的却是一句:“子慕读大学了吗,在哪里读书?”
董玉秀笑道:“看我,这几天什么都跟你说,竟然把这个忘了,子慕在京大读书,当时还考了省状元。”
郎卡眼里露出惊讶神色,低声追问了许多,他缺席太久,而孩子成长的又太快、太好,董玉秀说的那些让他听了又惊喜又感到有些遗憾。
董玉秀道:“以后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就好,子慕还小,你能陪他的时候还多着呢!”
郎卡认真点头,看着身边的妻儿眼神带了笑意。
在饮马城停留几天之后,十局的人先后分两批离开。
郎卡的身份信息确认起来有些繁琐,新的证件也需要时间办理,倒是那个领头的特意过来跟郎卡喝了一晚上酒。
配合做完调查之后,朗卡带车队从饮马城也离开了。
他带着白子慕他们去了自己的地盘,就住在自己的小楼里。
副手早已收拾好了主卧,把最好的房间留给女主人。
郎卡的房子原本就装饰得豪华,这会儿特意打扮之后,恨不得帐幔上都坠了宝石和珍珠,虽然是临时赶工,但也能看出用了心意。
白子慕跟着进去,就发现主卧一旁靠窗的位置,还放了一张小床,同样也收拾得很软的样子,上面还有几条厚厚的毛毯,摸一下手背就陷入其中,可想而知这样一条绒毯在冬日里有多暖和。
白子慕疑惑道:“怎么还有一张小床?”
郎卡站在门口,倚靠在那笑着道:“给你准备的。”
“我?”
“嗯,你和你妈妈睡在这里,”郎卡指了指一旁,又道:“我睡隔壁,离着很近,有什么事喊我一声就能听到。”
这还是白子慕自己订下的规矩,没有做血缘鉴定之前,不让郎卡单独和董玉秀相处,他没想到郎卡这么自觉,一直认真遵守。
雷东川帮忙搬了董玉秀的行李上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一时间眼睛都睁大了,他给白子慕使眼色,感觉眼睛都快眨得抽筋,但他弟那边毫无反应,已经低头伸手去玩那块绒毯了,一戳一戳的,专注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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