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师在临近泡泡之前的一寸位置逼停下来。
脚边沙子飞溅, 一粒落到泡泡上。泡泡“轰”地一下炸开。
一个泡泡引爆周围无数个泡泡,一连串爆开。
空气扭曲,灼热不已, 充斥着一股焦油的味道。周围树林烧成光秃秃的焦黑杆子。
箭师忙后退几步。
几乎是扎眼间的功夫, 两人周围漂浮满了密密麻麻的泡泡, 被包围了。
卢溪河立在树上,指尖拈着一根翠绿色竹管, 在吹泡泡。
瞪了一眼付长宁,“你眼睛可真尖。我为你们大费周章准备泡泡, 现在用不上了。”
守宫、陈兼云、弼主随后赶到, 手中握着长剑。
四对二,双方之间绷起了一根线。
针锋相对。
箭师手在空箭桶里一抓,五把赤羽箭浮现在掌心,灵气暴虐散开,“付长宁,抱紧我的脖子,然后闭上眼睛。在我同意以前,不要张开。”
背影高大, 宛如一座山,似乎所有风雨都越不过他惹上她身。
付长宁想说也许她能帮上忙,但转念一想,她贸然出手也许反而成为箭师的累赘。
“好。”付长宁搂紧箭师的脖子。
她虽闭上眼睛,守宫冷漠的脸、陈兼云那一身煞气、卢溪河毫不掩饰的恶意以及弼主的狞笑像烙印一般刻在脑子里。
双方交手。
由于看不见, 于是感官带来的冲击被放大了数倍。
脚步声杂乱, 移动迅速。
兵器交接带来的震动震得她双臂发麻。
砍杀破空声不断地撞击着鼓膜, 就像紧贴着耳朵。
长剑破开皮肉怼插进肉里, 发出暗哑、闷厚的声音, 随机利落抽出。
很快闻到血腥味儿,热热的,熏着脸。
即便以一挑四,箭师依旧不落下风。但他主进攻,又要顾及着付长宁,一分神就是伤口。
没一会儿,手脚上都挂了彩。
箭师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儿。付长宁搂着箭师的手收紧,担心道,“箭师,你的速度一直在减慢,是中术了吗不,不是术。若是术我一定会感觉到。”
脑子里灵光一闪,“箭师,弼主下毒了。酒是茱萸酒,竹筒粽子里加了紫糖叶,二者皆无毒,但是混味后会产生一种麻痹四肢的毒。”
箭师猜到自己中招了,却不知道毒从何处来。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嘴边的血,“弼主,你卑鄙”
“这叫防患于未然,怪只怪你起了背叛心思。” 弼主凌空指挥三天罡,面带得意,“箭师身上药效起来了,你们一个一个上。耗他,直到他力竭,再一招毙命。”
三天罡各个人狠话不多。
箭师身上多了数道伤口,边打边退。脚步缓钝的次数越来越多,黑红色的血打湿了衣服、一掐能出水儿的那种。
越来越重的血味儿飘在付长宁鼻间,堵得她几乎窒息。可想而知箭师处境差到什么地步。
她好几次想下来战斗,都被箭师按了回去。
弼主观了一会儿战局,深知箭师已经到了极限,嘲讽道,“箭师,你身后就是一线桥,已经退无可退了。你在观望什么搏命的战斗,还敢分神四处看。”
付长宁也发现箭师频繁朝一线桥看。
箭师又瞧了一眼一线桥,桥的另一端空荡荡,桥底是万丈深渊。
弼主等会儿,一线桥
单手摸着下巴想了一下,脸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讥讽道,“难怪了,当年你背着许乘风逃命至此,也是眼下这般前方已无路、后方是悬崖的境况。箭师,你真可怜,当年发生的事儿又要重新再上演一遍。当初你护不住许乘风,现在你同样得眼睁睁看着付长宁死在面前。”
这一句话踩中了箭师痛脚。明明满脸血污,却能清晰地看到额间暴起的青筋。
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弼主,你闭嘴”
“哈哈哈哈你不想听,我偏要说。”箭师痛苦的脸最能取悦弼主,以解他被背叛的不快,他说,“器具有了感情,就不再受控,我是为了你才去杀无辜的许舒儿母子。你知不知道,她断气儿的前一刻还在痴痴地望着大门,等你回家。”
“很可怜对不对,但这是你自找的。当初送你和花兰青学艺,就是为了让你们更锋利、办事更加尽心。花兰青清楚这一点,于是为宗门拼命做事换取许乘风平静退隐。”
许乘风功法特殊,只能通过传功渡给下一代,而后自己被抽干修为成为废人。这门功法也有个别名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欠宗门一份情,不得不照令收徒,但这不影响他爱两个徒弟。
弼主道,“你非但不理解他的用心,还一直认为他奔波于追名逐利,觉得他是宗门的狗腿子,曲解他、误会他、厌弃他。连我都忍不住要为花兰青哭两滴心酸泪。”
箭师蓦地抬头,愣怔很久,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面色发白抖着唇道,“你说什么”
再多的伤都没有这一句话让箭师疼,弼主很得意,并且不介意让他更疼一些,“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儿。你与许乘风逃至一线桥,发信给花兰青求援对吧,速来,子时一刻,一线桥救人。”
他怎么知道求援信的内容
“我看过呀。那时我在写宗门术法,笔尖不小心抖了一下蹭到信上,于是一就变成了二。”弼主嘴角咧起笑得恶劣,“花兰青子时二刻到,并不算失约。只是晚到一步,许乘风魂归九泉。”
箭师心神大恸。
那一天许乘风死了,他揪着花兰青衣领怨恨斥责你为什么会来迟辅事位子就那么重要要不是你追名逐利来晚了,我不会孤立无援,师父更不会死。花兰青,师父对你恩重如山,你却害死他。
花兰青眉宇间有着痛楚自责,无话可说。过了好久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对不起。
箭师扇了花兰青一巴掌,把他按在地上不断地挥拳,直到拳头缝里泛起黏腻。
花兰青全程没还手,只是不断地轻声说着对不起。
箭师觉得刺耳。事情已经发生,对不起除了减轻花兰青的负罪感之外还有什么用处
抹了把脸上的泪。扯下衣摆一角,甩到花兰青脸上。
慢慢地爬起来,背着师父离开。
两人过去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只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而如今,割袍断义。
付长宁察觉到箭师心神恍惚,按住他肩膀,“箭师,你怎么样”
箭师回神,反扣住付长宁的手,“睁开眼睛,付长宁。看来我无力送你出囹圄了。这一路就送到这儿,我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若是见到花兰青,替我说一句抱歉,我错怪他了。”
付长宁直觉不对,这话怎么说得跟诀别一样。
突然身子一轻,腾空飞起,箭师宽大的身影在她眼前越来越小。
她被箭师推离战圈推到一线桥的另一端。
“箭师”
箭师冲付长宁笑了一下,“还没正式谢过你给我让了一根竹筒粽子。”
双手叠起握拳举过头顶,蓄灵向着一线桥重重地砸下去
一线桥桥身瞬间遍布三指宽的蜘蛛网状纹路,然后碎断裂。
弼主拧起眉头,怒气冲冲。
卢溪河有心讨好弼主,抬手捏着竹棍送到嘴里,吹出无数婴儿拳头大小的泡泡围着箭师,“叫你不长眼色砸断桥让付长宁从弼主眼皮子底下逃走,这是惩戒。你的皮肉会被炸开,然后伤口处被爆、炸带来的灼热气流烤化,但你是修士,不会立即死。会忍受一段时间的疼痛而后丧命。”
语落,无数泡泡贴上箭师身体。
卢溪河趁这空档又吹了一个一座亭子那么大的泡泡将爆炸圈在里面,给弼主观赏,“惨叫声配着红色可棒啦,弼主您请瞧”。
大泡泡上很快蒙了一层血肉雾。
无比安静。
箭师全程沉默。
没什么好说的。只要付长宁能活,这一战就有价值了。
双眼看向天空。到子时一刻了,花兰青还没来一线桥的另一端接应付长宁吗
付长宁的纸鹤让陈兼云给拦了,箭师趁机给花兰青发了一个信儿。
好慢啊。
真的好慢啊。
他不想等了。
眸中的黑色逐渐弥漫开来,视野越来越窄。
彻底变成纯黑的前一秒,他似乎看到头顶来了一个青色人影。
花兰青单掌贴上大泡泡,五指聚拢成爪。
“嘭”的一声,大泡泡碎裂。
“箭师,箭师”花兰青接住整个人成了血葫芦、看不出人样儿的箭师,手都是抖的。
把箭师安置在身后空旷的地方,花兰青一双冷眸扫视着众人,清淡的声音中带着怒气,“谁干的”,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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