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晏原本的打算里, 当然是高调证明二人原配夫妻多恩爱,多配,这样来打破说他横刀夺爱, 又说妙娘贪慕虚荣的谣言。
但看着妙娘酣睡的容颜, 他又觉得没必要,真没必要。
现在林寒哲还在风头上, 就像人家说的人在风口上, 猪都能吹起来,他现在还只是个举人, 论科举不如别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 他现在即便做点什么, 人家的天平还是向着林寒哲, 因为林寒哲现下已经授官了。
一甲前三名, 几乎都是去了翰林院, 包括二甲前七名也是在翰林院。
这翰林院是什么地方,那是储相之地, 何等清贵。
听说永嘉皇帝也对他颇为青睐,还特地点他为状元。
程晏虽然气愤外人踩他捧林寒哲, 但是贸然去对抗, 或者去展现自己夫妻和睦, 这都是太幼稚了, 故而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在一切实力不如人的时候,就先蛰伏吧。
如果这点忍耐力都没有,以后宦海浮沉,那岂不是被人一打就打倒了。
因此, 等妙娘睡醒后, 他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妙娘, 我想我其实无事,外面的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我若真的心,反而是我自己修养不够,人着急之时就容易乱,自以为做的是对的事情,其实没有经过多思,这样不好。”
妙娘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免点头赞同“嗯,我一醒来你就同我说这个,想必你肯定是觉得不妥,既然如此,咱们就当这些谣言不存在,去吃席就是该吃吃该喝喝。”
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妻子,程晏真是觉得也难怪自己做事情都顺利不少。
同时,对于参加聂六娘的婚事,妙娘也只是作端庄打扮,并不多突出自己,要知晓今日新娘子又不是她,她打扮的太漂亮,岂不是抢人家的风头。
但即便如此,有些人不需要浓妆艳抹,她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人的日子过的好不好,其实人家从你的面容神态就能看的出来,妙娘随罗氏进来的时候,不少人看到的是罗氏对她的喜爱,简直说当女儿也不为过了。
“怎么方才来的时候不把昭君套戴上,脸都冻红了。”罗氏看她鼻子尖都是红红的,忍不住道。
妙娘摇头“那顶昭君套太大了些,戴了也总是掉出来。”
罗氏看了看她身后,也的确如此,遂道“那我等会儿喊个人回去拿来,否则,晚上更冷。”
“好,多就多谢娘了。”
这席间,有的人是早见过妙娘的,有的是头一次见过的,但见罗氏对儿媳妇这么好,想说点什么也闭嘴了。
敬陪末座的魏令月,事到如今也只能看着别人风光了。
她看了这一幕,突然就不恨顾家了,也不恨程家二房了,方才进来时,她其实在门口看到程晏了,他扶着顾妙娘下马车,那种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就想,这桩婚事必定是程晏自己也非常愿意的。
所以,她又何必怪顾妙娘了,这根源本在程晏身上。
前些日子她听说了程晏替咸阳公主的驸马出头的事情,说明他是个一点儿也不怕事的人,甚至在自己的婚事上也是能够有一定的发言权的。
也许,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妻子,但是绝对可以不娶一个讨厌之人。
当年,若是程晏坚持以前的婚约,娶她为妻,那么这一切就是她的了。
是程晏背信弃义,根源还在程晏身上。
魏令月轻咳了几声,春樱忙递了茶水过来,担忧道“姑娘,喝点热水吧。”
“我无事。”魏令月也是老毛病了,她自小身子骨不好,怕是生育都十分艰难,韩家人早放了妾侍在韩渭身边,韩渭的一个妾已经有孕在身。
春樱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居然发现又是那顾妙娘,她心中很清楚姑娘的心病,不免劝慰道“姑娘,自古男子多薄情,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那陈阿娇还是汉武皇帝的亲表姐,之后,汉武帝还不是又立了歌姬为后。可,后来卫后因为巫蛊之事,还不是自缢了,人只要活的长久,就什么都能见着。”
闻言,魏令月也不自怨自艾了,是啊,凭她什么美女,以后呢,也未必还是这样。
她就睁大这双眼,好好的看着。
妙娘又哪里在意她,因为她发现,虽然不少人兴许腹诽,但面上谁不想和罗氏还有她交好,罗氏可是吏部尚书的夫人,来年京察,吏部可是掌管全天下官员考核。
主动和她往来的人更多,妙娘在程晏之前的劝说下,早就不是那种别人奉承她,她满心不自在,恨不得躲起来的人,她现在也越发游刃有余了,让罗氏看着也是频频点头。
不过,妙娘在此处也看到了在广州时的好友聂双双。
旧友重逢,本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但一向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聂双双居然变得陌生起来。
她身上倒是一身簇新,但神情明显畏缩了许多,跟在聂太太身边看向妙娘的时候,扯了扯唇。
妙娘本想找她说几句话,只不过见到三娘,三娘又找她去歇息,她就不再过去了。三娘笑眯眯的请妙娘去她院子里坐着,还道“现在离开席还有好一会儿,现在先歇会儿。”
现在的三娘明显更精神了些,桌上的糕点,她也不怎么吃,反而劝妙娘道“这京里的糕点,放了好些糖霜,吃多了反而腻的慌。”
丫头端来的药,她也放在一旁,并不喝,趁着屏退下人,一碗全部竖到花盆中。
“三姐你如今倒是大不一样了。”妙娘看着三娘,有些诧异。
三娘却笑道“吃了这么多年的药都没作用,反而把自己的身体越吃越差,我不想再像这般了。如今我也活的自在了,没那么大的压力,反而一切都顺心了许多。”
她的样子真的像脱胎换骨一般,妙娘也由衷的为她高兴。
妙娘欣慰道“三姐能这般想就太好了,天下之事,什么会比自己活着更重要。我现下也是在调理身子,但很少喝药,膳食上留意些,平日多休养就好了。”
以前都是三娘忍辱负重,日日煎熬,就盼着能早日生下儿子。现在她不在意这些了,还特意安排人伺候她夫君,那人却还经常来她房里,这让三娘不由得觉得男人就是贱。
你在乎他的时候,他嫌弃你,你不在乎他的时候,他还缠着你。
但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三娘也不想提,她倒是说了些高兴的事情“曹妹夫听闻送了节礼来,五娘可高兴了,如今看来这曹澄倒是个真君子,爹娘挑的果然没错,我也放心了。”
之前,五娘患得患失,对所有人都不爽。
现在曹澄送了节礼过来,已经表明婚事肯定不会出现周折,只是等他出孝就成,五娘的阴霾一扫而空。
妙娘的心胸倒也没那么狭隘,虽然五娘见不得她好,但她也未必想看到五娘就真的被人弃婚,因此妙娘也喜道“这样可就太好了,真是阿弥陀佛,神佛保佑啊。”
“是啊。”三娘却又叹气“五娘倒是好说,但六娘可不小了,她和五娘同年,本身出身上就是庶出,可除了这点,哪样都好,还得等几年,真是。”
姑娘家年纪拖大了,就不好再说亲了。
妙娘是没想到三娘居然这般关心六娘,她不禁也同情六娘,三婶小范氏虽然好,但是顾家三房孩子众多,三房的老三老四也更是到了适龄,这些都是男丁,她还得操心这俩,六娘反正总是在五娘后面成亲,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但是这种话妙娘也不好说,第一她和六娘关系平平,第二,她也不好越俎代庖,要管隔房姐姐的事情。
因此,妙娘只能泛泛道“三姐,这事情婶子肯定会有法子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说起贴心来,五娘虽然是我的亲妹妹,可六娘和我最贴心。你不知道,我前些时间长湿疹,就随口提了一句,她闷不吭声的就送了药来,还是伙着家里一起送来的,若非是我用完了觉着好,问起徐妈妈来,这人还不做声呢。”
如果六娘要邀功,早就大喇喇的说出来了,根本不可能这般。
妙娘点头“六姐确实很不错。”
就凭上次她婚事传来,五娘当场黑脸,六娘却面无异色的恭喜她,都能看出六娘子确实仁厚。
看妙娘也赞同,三娘不禁又道“嫂子万氏也是跟我说她怀孕时,脚浮肿,寻常鞋子穿不下,这下人呢,不是做太大就是做太小,还是六娘亲手做了鞋给她,事后也是从不揽功。”
没想到六娘居然做了这么多好事,可妙娘又想,如果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知晓,那怎么她们又“不经意”之间全部都知道了呢
如果不是此人真正是个仁厚之人,那就必定是个大忠似奸的人。
三娘何等精明之人,都愿意为她说这么多好话,这个六娘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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