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之后, 天气也好了些,妙娘最欢喜的也是这不热不冷的天气,这样最舒适了, 可惜她现在和长辈们住在一起, 行动不方便。
但也有一件好事传来, 那就是妙娘让程晏替她修缮的屋子终于修缮的好了, 这些修缮的钱甚至还动用了妙娘的压箱底钱, 前前后后花了四千两左右。
如今一切完好,这屋子价钱定的也不高, 统共南北俩个小院, 一个院子能容纳三位学子,环境也颇为清幽, 这一人一个月也不过三两银子,妙娘放租一个月就是十八两, 随随便便一年就是两百多两。
俩个院子隔断着,鸡犬不闻, 非常适合读书人。
也比住客栈划算, 这些读书人上京赶考的都是孝廉, 即便条件不是那么好的,无论是乡里还是乡绅学历都有赠银,这些人手里也是携了银钱上京的,一年不到一百两在京中居住这样的院子, 算是非常好了。
这选租客一事原本来喜去办,或者是她陪嫁的管事顾成去办, 这顾成之妻正是如意, 当年程氏的大丫头, 一并陪嫁过来。
但没想到程晏居然让中人找人来, 自己一个个挑选,他回来时还颇得意道“这些学子中,有几位才学不一般。同我也投契,指不定我们日后还是同年呢。”
这两间院子后有一厅堂,程晏让人布置了一番,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妙娘便道“说起来我正有此意,我有个丫头叫荷香,本就准备外嫁的,她平日也老实,不若让她成亲了去那里住着,一来替我们看屋子,二来你若带朋友去,也有人张罗,随便安排个婆子在那里,我可不放心。”
这些小事,程晏便依着妙娘了。
不得不说,夫妻之间有商有量的还是挺好,尤其是程晏觉得妙娘是沐浴在爱里长大的姑娘,即便有心计手段,但绝不是阴暗的,她一切都放明处来。
这个荷香他早有所耳闻,毕竟顾家的下人也不是铁板一块,当初议亲时,他曾经打探过妙娘身边的荷香应该是准备做通房的,现在打发出去还安排了个稳妥的活儿,可见她对自己也放下心来。
而且,她还当着自己的面安置荷香,没有那种打发了人再随口一句敷衍,说明她一切光明磊落。
当然,程晏又想,即便她不那么光明磊落,他应该也会主动替她着补。
人皆有偏私之心,原本我程晏以为我没有,但其实是没有遇到那个让我偏私之人则已。
荷香的夫婿人选,妙娘也是用了心,是谢家私兵中的一位,年方二十六,家中已经无人了,他的卖身契也在程晏手中,妙娘遂同时放了荷香的奴籍,还赐下嫁妆给她,“你日后就是良民了,你的儿子若是聪慧,我也可以荐他去官学。”
这是莫大的荣宠了,现在荷香是自己的丫头,她要如何做,甚至不必知会田妈妈。
荷香见自己许配之人高大伟岸,一身好武艺,人家还攒了彩礼,心中有了三分欢喜,在妙娘的主持下,荷香也算是风光大嫁了。
二人虽然不是程家下人,但是也听候妙娘程晏差遣,替他们看房子,这二人都很老实,荷香的夫婿有好身手,可以看家护院,这俩院子住的这么些读书人,不管怎样,和读书人打交道,更让荷香做起了美梦,若是自己的孩子在书香之家长大,不说中进士状元,只是个秀才,那她也值得了。
自从记事起,她就跪拜人,从小就是个奴才秧子,以后也能堂堂正正的做人了。
荷香和他相公在京郊买了几十亩水田,佃给农户,平日看屋子也有银钱,租子也尽够了。
小富即安,这样多好。
但是天底下也不是每个人都这么知足的,就譬如顾清茂,他此次在角逐右侍郎时败北,脸上还得一如往常,心里却是如火团一般在烧。
比起兄长而言,顾清茂的权利欲望是强了点,他好钻营,但是他关系不够强,尤其是岳父和前靠山纷纷辞官或者下野后,他的日子也不大好过。
但他家里子嗣兴旺,一共六个正长大的儿子,这两年又添了俩个小儿子,还有孙子陆续出生,这些人人人都想过锦衣玉食的生活,人人都想在京中安顿下来,日子越来越捉襟见肘。他在官场也难得再进一步,就更是郁郁不得志了。
“老爷,妾身做了些绿豆百合汤给您。”
一个亮丽的女人端着浅绿色的莲碗过来,她是顾清茂现今最宠的妾侍,生了八少爷安玫,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她此时正怀第五个月,房中之事偶尔顾清茂想要,她也婉顺的应承着,此时反正还无事。
顾清茂见是她,笑了一下“你有身子的人了,还是留心些才好。”
“这些并不算什么,老爷喝着舒服,妾就高兴了。”陆姨娘笑道。
顾清茂强笑一声,陆姨娘过来替他按着头,久违的瞌睡来了,顾清茂难得睡了一觉,醒来时,影影绰绰的听到外边人在说话,他没睁眼。
只听陆姨娘道“你替我多谢六姑娘的小衣裳,就说替小八谢过她了。”
外面有女声应了下去。
可能人走远了,有个尖声下人又道“这六姑娘也是傻,旁人都在老爷那里讨好,她却岿然不动,日后熬的年纪大了,哪里又能许配什么好人家。”
却听陆姨娘道“我却觉得贵人少言语,六娘子相貌清丽,除了嫁到程家的七娘子,家里这些娘子们都不如她的,且她品行端正中,也知道同我交好,看的出来她也并非毫无成算之人,此等坚毅之人,她日必成大事。”
顾清茂见陆姨娘脚步越近,他也佯装刚醒来。
“老爷醒了,您这一觉可是睡踏实了,夫人方才差人来说您晚饭在哪里用的”
不管顾清茂如何宠爱妾侍,始终越不过小范氏去,果然他道“我去夫人那里,你自用就是。”
陆姨娘恭送顾清茂出去。
不久,大范氏身子有恙,姨甥女顾六娘过来侍疾,这也很正常,范家如今在京的就是大范氏和小范氏姐妹,大范氏没个女儿,范家的老爷子辞官归家,大范氏的兄弟去外省赴任,正好六娘侍疾,连吴老太君都觉得理所应当。
总不能让大着肚子的皇甫氏侍疾吧。
况且皇甫氏要临盆了。
既然六娘过来,妙娘也不好当做不知道,她去探大范氏病的时候,也同六娘顺利见了一面。
“三婶的病,倒是劳烦六姐了。”妙娘和两边都连着亲,所以各论各的。
顾六娘笑道“姨母这里伺候的人多的是,我哪里劳烦了,不过是替姨母解解闷,原本该是范家表姐来的,可巧她随舅父赴河南了。”
至于五娘为何没来,妙娘大概也能猜到,这五娘压根就不是个仔细人,也容易闯祸,万一惹出什么麻烦来就不好了。
六娘没提五娘纯粹是给五娘面子,她也巧妙的没提,又有些同情的对六娘道“这府里主子不多,下人们也听话,三婶一贯是治家能手,我不担心你在此处受欺负,但你若想吃什么看什么书,只管同我说,我让人送来给你。”
平日六娘和妙娘关系并不深,甚至碍于嫡母,妙娘同五娘关系看起来更好些,但此时她全然不提五娘,足以见她其实心里也知道五娘的为人,这是个聪明人,在外能够顾全顾家姐妹之情。
她也承妙娘这个情“七妹妹,你放心,我不会与你客气的。只是我在姨母这里样样都好,你千万别担心我。”
难怪都说六娘是厚道人,还真是如此,分明小范氏又是故技重施,和以前把六娘扔到老家时一样,伺候人的活计倒是交给六娘。反正大范氏唯一的儿子已经成婚,听闻程三老爷在任上不日要回京叙职,这位前面有两位兄长挡着,虽然年纪最小,但听闻已经有致仕归乡之意。
所以,六娘来侍疾,可能真是当炮灰的。
妙娘回房之后,差遣人悄悄送了些碎银子过去,其实她手头也不算宽裕,尤其是刚建成屋子,程晏也是个吞金兽,有仗义疏财的名声,他钱不趁手的时候,妙娘还得往里贴补,但是六娘这只身前来,就以前她见到的那样,小范氏对庶女虽然不甚苛刻,但也未必好。
这些钱也不过是送给她打点一二,不算多,总归是自己的心意。
六娘则回送了一对她亲手扎的绢花,算不上名贵,但还挺好看的,这足以看出六娘心灵手巧。
只是她戴上后,程晏晚上回来见状却愧疚的很,妙娘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这对绢花难道做的不好么”
“怎地不戴我送你的鸽血红宝石钗子”程晏他自己向来人靠衣装马靠鞍,总是一幅走马章台的贵公子模样,见妙娘这般素雅,反而看不惯。
妙娘娇嗔“我在家里自然也作家常打扮,那金银首饰你以为戴在头上不重啊你也真是的。”
程晏哼哼“那可不成,你至少得和我一样,我明儿替你选首饰,别太寒酸了。不说那些重的冠子,至少玉梳可以簪在头上吧。”
名贵的花儿得精心呵护,程晏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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