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整段车程里穆越都一言不发, 但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丧的气息,仿佛一个被爹妈遗弃的可怜儿童……呃,虽然在他看来事情确实差不多就是这么一回事。
到了地方后纪城率先下车, 他没关车门,而是站在旁边, 明显是让坐在后座的另一位也赶紧下来。
穆越本来正在发呆,听见纪城开车门的声音, 才转头看向外面。
只见车子停下的地方是一栋巨大建筑——并不算高, 但占地面积不小。只是这建筑的外表看上去有点破漏,再看看周围,地广人稀,论偏僻程度堪比先前的仁安疗养院。
简而言之,这地方一看就有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潜质。
穆越还坐在车上, 冷不丁就抖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来, 自己和喻霁是什么关系?
这家伙把自己忽悠过来,不会是想骗人劫财吧?
纪城轻轻敲了下车门,略略弯腰看回来:“还在车上愣着干什么?想帮我给钱?”
身无分文的穆越听见“钱”这个字下意识就赶紧滚了下来。
等司机一尾气甩走, 刚刚的问题才又回到穆越的脑海中。
他紧紧站在原地不动,警惕看向纪城:“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卖了吧?”
纪城没直接回答他, 只是用自己的神情清晰地表示出自己的意思:就你?
穆越:“我、我警告你啊, 我已经被我爸扫地出门了……就算你绑架我, 也是拿不到钱的!!”
纪城问:“你进不进去。”
穆越:“……进、进去就进去。”
他步伐僵硬地跟着纪城往那低矮建筑走去,一直到进入里面, 穆越才发现这地方和它的外面看上去并不一样。
虽然外表破败又邋遢, 但这栋建筑内部打扫得干净整洁, 从大门进来, 是一间接待厅的样子, 前台处还印着有“然霁基金会”的字样。
穆越松了一口气,又转头问纪城:“你们基金会的总部就长这样?”
纪城摇摇头:“这里不是总部。”
穆越脸上冒出一个问号。
纪城和气地笑了笑:“你从外面看,觉得这里像什么地方?”
这里鸟不拉屎、位置偏僻,像是电影里绑匪把人质撕票的地方。
但穆越是绝不可能这么说的,于是他又散发了一下想象力,迟疑着道:“像个……废弃工厂?”
纪城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就有工作人员应声冒出来:“您就是喻总说的新人吧?”
她热情地把穆越往里面拉:“来来来你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接下来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跟我们说,还有这些,应该就是你的同事啦!”
循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穆越才看见接待厅后面连接的门处还有几个穿着工作制服的人,其中有几人的面孔并不算陌生——都是曾经在仁安疗养院待过不短时间的病人。
不过和他们在仁安疗养院时那种麻木的神情不太一样,这几人如今的眼神都挺明亮,认出穆越时还有些惊讶。
下一刻还有个新的脑袋冒出来:“呀!讨厌鬼!你怎么来了?”
工作人员连喊了一声“依依”,笑着问了声:“今天的咨询结束啦?”
余依依蹦蹦跳跳到工作人员身边,喊了声张姐姐,又点点头:“已经结束啦。”
穆越瞪大眼睛,表情惊恐地回头看向纪城,无声询问——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东西都准备好了?什么同事?那些工作制服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2032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纪城表情笑眯眯:“所谓社会再教育,即在社会中成长、在社会中接受教育。”
“一个人想要在社会上立足,必然要拥有足够的生存技能,同时也要懂得与人交往的技巧,另外,个人成就感也是很重要的。”
“而试问,有什么比劳动更能合适的呢?”
穆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些:“什么意思?”
“简而言之——”纪城慢悠悠地拖长声音,又朝穆越做了个挥手再见的动作。
“没事的话就找个厂上班吧。”
旁边的余依依直接抢答。
穆越:“??”
而太子殿下则语气义正言辞地补充:“偷懒可耻!劳动最光荣!!”
穆越:“???”
看得出来他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讲,不过这时他的“未来同事”们也反应了过来,由仁安疗养院的长期住户率先牵头,迎了上来:“你好你好你好!”
“大家以后就是同事了哈哈哈,有什么事情互帮互助!”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我看依依小姑娘好像认识你?”
“来来来我们带你介绍一下这个厂子——”
目送着穆越被他们半拉半迎地带了进去,纪城还把手搭在眉骨上,做了个眺望的姿势。
余依依望着穆越的背影,不忘做个鬼脸吐舌头:“略。”
原本是负责向穆越介绍这里情况的工作人员倒是有点傻眼:“喻总,这?”
纪城则是感叹道:“真是相当团结友爱的氛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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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越是打死也没想到的,喻霁那个家伙把自己忽悠到海市来,就是让自己进厂打工的!
要不是他随身的手机什么的没有没收,周围的工友确实大都是“熟人”,工作人员的态度也相当热情,就凭这地方偏僻的程度,穆越都要怀疑自己是被喻霁拉过来卖了□□工的!
如果不是被亲爸赶他出门的态度打击太过,穆越换上工作制服的瞬间就想给穆嵩打电话告状了!
穆越被纪城带过来的时候是上午,他几乎没有太多休息,被带着吃了个午饭、又在“员工宿舍”小睡了十分钟以后,就被“同事”们带着上了工。
如纪城先前提示的,这里的确是个工厂,只不过在这里工作的人几乎都是有心理或者精神疾病的病人——同时他们也是然霁基金会的援助对象。在这里大家从事的是一些服装或者生活日用品的加工制造,对于技术方面的要求并不高,简单指导一下就能上手。
穆越坐在新分配给自己的工位上干了一下午,最开始还因为不熟悉犯了不少错,到了“下班时间”的时候,整个人已经积了一肚子火。
他出身艺术世家,学的是音乐,还有他爸的画画和经商细胞,得的更是高贵的天才病,怎么就在喻霁的忽悠下来个破工厂打工了?!
这符合他的社会地位吗??
“穆越。”上午时招呼穆越的那个张姓工作人员喊住他。
下午培训的时候这个工作人员就已经知道了穆越的名字,不过即便如此,她对待穆越的态度也并没有太大的不一样。
既不像是对待一个名人(之子)那样敬畏,也不像对待一个精神病那样敬而远之或者鄙夷。
这让穆越在不习惯中又有几分古怪的舒适和庆幸。
她向穆越递出一个信封:“这是你今天的工资。”
工资?
穆越本来的一肚子被迫打工的火瞬间消失大半。
喻霁这个黑心商难道不是免费压榨他的劳动力吗?
他有点懵的接过那个信封,打开,数了数。
里面的钱不多,加起来一共才五十块。
张姓工作人员向穆越解释道:“因为你今天是下午才开始的,所以只有这么多。”
她朝穆越笑了笑,又带他走到另一个方向:“你看,这是你今天工作的成果,我们是按照你的劳动成果估算工资的。”
“因为今天是你第一天上岗,所以失误产生的损失不会算你的,不过接下来要是再有犯错的话会按比例扣除薪水了哦。”
穆越看着这些“劳动成果”,整个人有些呆呆愣愣。
他茫然道:“可我拿这些工资,能干什么?”
其实以前刷着他爸给他的卡的时候,五十块算什么?他买件衣服都不止五千。
只不过现在拿到这五十块,穆越竟然觉得还有些烫手,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花它们了——而且不说这个,工作人员给的是现金,他们现在在的这地方鸟不拉屎,又能上哪里去消费?
工作人员闻言咳嗽两声,才道:“早上向你介绍这里的时候有些事情没有说明,是这样的,穆越,你在我们这里的吃住,并不是免费的。”
穆越:“?”
工作人员笑一笑,宛如一个专业的推销人员:“虽然我们然霁基金会是慈善组织,但为了培养大家的独立性,我们这里的各种开销都不是基金会全部承担哦。”
“住宿的话我们是按月收租金,当然,不贵,一个月三百块,水电气只要不过度使用也由基金会承担。”
“吃饭的话这里也有食堂,今天中午算请你的,过会儿我带你去把饭卡办了,充多少钱你自己决定,每天怎么吃也由你决定——或者你想自己开伙也行,这附近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会有集市,可以去买菜。”
“另外从这里走十分钟还有一个公交车站,你休息时想去市区的话那里有公交直达。”
她用实际语言向穆越证明——看,花钱的地方这么多,怎么会没有事情干呢?
“……”
穆越拿着信封,手明显比刚刚攥得紧了点。
突然觉得这五十块钱不够用了怎么办??
他以前的生活怎么会那么挥金如土的??
而工作人员小姐姐则是向着穆越粲然一笑:“走吧,我带你去办饭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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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穆越来海市打工,啊不,接受社会再教育的日子就过去了半个月。
先前那股讨论穆嵩的热度已经逐渐被各种新的信息所覆盖,像什么某某顶流隐婚某某小花恋爱,这才是人们最爱关注的议题。
而在这些层出不穷的八卦新闻中,还有一个再次把人们的目光往先前仁安疗养院上引的。
在刚刚结束的国家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中,拿下一等奖的人中竟有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十六岁,才刚刚上高一的年纪,更不说这个少年根本就没正统地上过几年学,甚至他接受相关训练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年。
毫无疑问,他是个数学天才,而更足以令人震惊的是,这个叫谢一鸣的少年的指导老师表示,谢一鸣在被接出来之前,也是仁安疗养院的病人。
——就是那个202病房、被池小荷替代性看做自己孩子爱护的自闭症少年。
或者如果更准确的话,说他是学者症候群[注]会更合适一点。
因为治疗迟滞,谢一鸣还是不爱说话,不怎么给人回应,也回避人多的场合,所以哪怕赢得了这样的奖项,也并没有出现在媒体的镜头之下。
不过即便如此,单凭他这个成绩,加上其指导老师在公开场合屡屡表示过的“要不是然霁基金会差点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好苗子”之类的说法,已经足够再往之前那场争论中再添一道有力的砝码了。
——学界大拿站台,穆嵩父子(被)临阵倒戈,再有天才少年加持,到了这个地步,仁安疗养院几乎是彻底站不住脚了。甚至之前争论的“精神病人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好像也有了结果:精神病人要是社会loser,你数学能有谢一鸣厉害?
而这个时候,纪城也在海市见到了一个人。
“喻小哥不打招呼,自作主张把我儿子留在海市这么久,”男人一头艺术感的中长发绑在脑后,语气淡淡道,“是不是也应该给我这个做父亲的一个交代?” .w.com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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