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灼华见到弟姐三人进来, 放下笔起身,抱拳唤道:“五姐、六姐。”
赖瑗、赖琬一起抱拳回礼:“见过公主殿下。”她俩行完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
赖瑗想了下, 才忽地醒悟过来,明明该是她俩先向宝月公主行礼才是。
赖琬要更活泼些,两三步蹦到萧灼华的身边, 满脸惊艳地赞道:“公主这身戎装真好看。”明明是同样款式的皮甲,穿在公主身上又美又俊,穿在她俩身上,稍微离远些, 简直叫人分不清男女。
萧灼华的耳朵微微发烫,嘴角微微上扬,悄悄地瞄了眼赖瑾。
这一幕落在姐妹俩的眼中,又齐刷刷地看向赖瑾。
赖瑗道:“殿下您且忙活,我与小七有话说。”她转身到赖瑾跟前,道:“既然公主殿下都能在军中……”她指向萧灼华,不知道她在写什么,又凑过去,见到绢布上写的军规,精神又是一振, 心道:“可是叫我逮着了。”
她义正严辞地对赖瑾说:“公主这干的是主薄的活计吧?我等要求不那么高, 给个佰长……千总!我与阿琬各有一百骑兵,三百兵卒, 我俩再招些人马, 训练上几月, 拉出一千人不成问题, 上阵杀敌绝不比人差。”
赖琬指着萧灼华正在写的军规, 附和道:“叫我俩抓个正着,你休想抵赖。”
萧灼华弱弱地看了眼赖瑾,见到赖瑗姐妹气势汹汹的样子,忽然便不怕赖瑾了,说道:“二位姐姐,昨日赖瑾便在帐中放言,在他这里,有本事的女子便是将军也可做得的。”她比赖瑗小一岁,比赖琬要大上一岁多,但因为是跟着赖瑾喊的,所以喊赖琬也得喊姐姐,六姐。
姐妹俩的眼睛亮得能放出光来,齐声叫道:“当真。”
赖琬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以宝月公主的身份,断无信口雌黄的道理。
赖瑾指向萧灼华桌子上的军规,道:“我这军中不比北卫营中,规矩不一样。你俩先把军规背熟记牢,等考校过后,再行安排职务。”
赖瑗将信将疑:“当真,你莫我诓我?”
赖瑾说:“诓你作甚?我军中如今人人皆是凭军功、本事晋升。若只有军功,本事不济,管不了人,照样无法胜任。若只有本事,没有军功,亦难。你俩自带兵马来投,便是一个千总亦是给得的,但若是无法适应军中,我也留不得。我们虽是姐弟,但军中之事,岂能玩笑。便是灼华……咳,宝月公主,她亦是先从管理作坊开始,我瞧着管理颇好,方才邀她入帐议事的。你们可是不知道,军中贪墨成风,有她替我看着钱粮,可省了不少。”方士泽差不多快相当于二把手了,幸好没管多久钱粮,要不然这么一通贪,自己的家底都得掉!
赖瑗和赖琬听他说得占理,于是一起抱拳:“遵将军令。”不管,就先当自己已经入伍了。
他帐中的桌凳有多,当即给了她俩一人一张桌子和笔墨,让她俩先熟悉军规。
赖瑗去到萧灼华身边问道:“殿下,如今军中的钱粮当真是你在管?”
萧灼华说:“我只管总帐,派发到各营的不归我管。钱粮入库、出库由我盯着。”
赖瑗放心了。她摩拳擦掌,脸上喜气盈盈,心道:“这可真是意外之喜。”母亲与她说,快十六了,要议亲了。她不赖烦待在后宅,恰逢四姐夫来信,又遇京中生乱,父亲、母亲亦在筹谋着要撤回老家,她便趁机来边郡。小七在这里,有个依靠,他是弟弟,又管不着姐姐头上。
赖瑾心说:“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送枕头。”
他跟她俩的年龄相差不大,都是一起在阿爹的拳头下挨打学出来的,对她俩的本事亦是清楚的。当初陈王造反,她们亦都是杀过敌的,绝不是上到战场就腿抖到刀都拿不稳的生瓜蛋子可比。
他对她俩说道:“你们且安心,只要你们想要建功立业,我把你们当男儿使唤,绝不因为你们是我姐姐就手软。军中将士是何待遇,你俩也一样。”
赖瑗道:“你这话我记下了。”
赖琬道:“你若是食言,我必告诉母亲。”
赖瑾又把军中的晋升考评制度翻出来的一份,交给她俩抄。
军中之事,她俩都是熟的。用阿爹的话就是世道不太平,多些本事傍身,便是将来遇到难处,也能多些应对之法,不至于坐以待毙。四姐陪嫁都是带着兵的,就怕她在夫家吃亏。她俩亦是如此安排。若夫家敢为难与她们,无论是动手还是动兵,她们都不怕的。
北卫营中的规矩,她们也是从小抄录背诵的,如今来到边军,抄习起来也格外顺手。
赖瑾另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朝帐篷外唤了声:“阿贵。”
阿贵进帐,抱拳:“将军。”
赖瑾道:“你把侍卫们全都找来,再给他们每人准备一套笔墨木简,叫他们来默写军规。”
萧灼华、赖瑗和赖琬闻言,齐齐抬起头看了眼赖瑾,又再低头继续抄。
阿贵抱拳应道:“遵命。”
赖瑾说道:“你也一起。我要挑选一个巡逻军营内外、监督军纪的督察官。”
掌监察之职,这可是大官!阿贵的眼睛一亮,抱拳大声应道:“喏!”说完,飞奔出去,把正在休息的侍卫,以及站岗的侍卫都叫进来。
三十六个侍卫,再加上阿贵这个副侍卫长,一共是三十七人,帐篷里坐不开,便在帐篷外摆上桌子考试。
阿福是侍卫长,出去逮方士泽还没回来。赖瑾用他最为顺手,不打算放出去。若是他将来发展起来了,殿前将军这个位置留给阿福。
这些侍卫都是府里出来的武仆和小厮,全都是忠心可靠之人。当初陈王之乱时,为赖瑾拼过命的小厮,训练合格的亦都挑了进来。他们在府里时,没有机会识字算数,都是来到军中补课学的。有爱学习的,也有不爱学习的。这会儿一考,差别就出来了。
有人连字都写不完,坐在那手足无措,看到赖瑾站在身边,吓得浑身都在哆,连声说:“将军,我虽不会写,但我会背。军中规矩和府中规矩,俱不敢忘。”
赖瑾安抚地拍拍肩膀,道:“侍卫会拳脚就行,但不识字,在晋升上要吃亏,往后多练练字。”
那侍卫赶紧应下:“是!”
赖瑾道:“要是不会的,可以提前交卷。”
当下有一半的人放下笔交卷。不会就不会,将军说可以交卷那就是可以。
现场考,现考批,最后还是阿贵考得最好,虽然有错别字,虽然笔划都不太对,但一条条的都写出来了。
大部分考完的,写得跟狗啃的似的,错别字连篇,还有空着的。
赖瑾又抽了阿贵几条,背得格外流利。他说道:“行了,就你了。按照我的要求,去军中各营选人,也都要求会默写军规,背得流利。你挑一百一十一人,成立十个什。你这督察官,比照千总待遇。”
阿贵应道:“是。”
赖瑾又把主簿方易叫来,叫他起草文书通报军中,三件事:第一件是成立督察营,由副侍卫长赖贵调任督察官,待遇比照千总,行督察全军之责,遇到违反军纪的,便是遇到都尉、参军都可以直接擒下。佰长以下犯事者,督察营、连合犯事者所在营的千总、都尉一同审理。佰长及佰长以上犯事者,押到他跟前来,他亲自审。
第二件则是周温卸任军功曹之职,升任参军。
第三件,余修任军功曹。
方易应下。
赖瑾想到方士泽的事,对方易说:“你叔父是你叔父,你是你,事情一码归一码。”
方易作了一个长揖,道:“谢大将军。”
赖瑾挥手,道:“忙去吧。”
方易告辞离开,心中长舒口气。军纪严明,赏罚有度,又有钱有粮,这支军队放在大盛朝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未开更是大有可为。他要是因为叔父之事折了前程,心中亦难免抑郁,觉得可惜。如今亦可安心了。
帐篷里抄军规和晋升制度的三人俱都听见外面考试的动静,还到帐篷前看了一会儿热闹。
赖琬乍舌,对赖瑗道:“得亏我识字,这占了多大的便宜啊。”
赖瑗直乐,提点道:“只你识字可不行,你底下的佰长识字么?一位千总麾下得有十名佰长,你若是连佰长都选不齐,千总之位……”
赖琬的手往桌子一拍,杀气腾腾:“我回去便叫他们都学军规,若是默写不出来,误了我的前程,必叫他们好看。”
赖瑗也抄完了,收拾好自己抄写好的,便向赖瑾告辞。
赖瑾对她俩说道:“待空了,将你们所带的兵马到主簿方易那里登记造册好。他们在考评合格前,都是临时新兵,待经过正式考核,合格的就可以升任正式兵,往后就不需要你俩再掏钱粮养了。不过,你俩也可以留作自己的私兵,端看你们自己。”
赖琬再次将手往桌子上一拍,格外豪气,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是舍不得这几百兵马,如何当得上将军。”
赖瑗说道:“带生不如带熟,我都入了镇边大军,没道理他们不跟着我一起拼前程。”
赖瑾点头,说:“那就如此说好了。”他送她俩到门口,回来发现萧灼华还拿着笔在写字。公主的字迹是最好看的,哪像她俩,写字都跟打仗似的,速度相当快,但龙飞凤舞格外缭草。他夸奖道:“慢工出细活,你的字整齐好看。”
萧灼华明白,这是在军中,不是在宫里。宫里闲得可以写一天字,在这里,诸多事务要忙,写得慢了耽误事。她“嗯”了声,加快了写字速度。
她写完后,收拾好抄好的军规和晋升制度,思量片刻,问赖瑾:“我能否请二位姐姐为我训练女兵?”成国公亲手教出来的孩子,比起军中的千总,应是要强些的。且同为女子,训练起来,想必没有那些请来的千总那般总是束手束脚放不开。
赖瑾说:“作坊是你在管,又不是我在管,你自己做主就好。”
萧灼华道:“那我便去请她俩了。”
她回去后,挑了礼物,打听到两人的住处,当即带着侍女捧着礼物就去了。
赖瑾挺美的,心说:“看以后谁敢反对女子入帐议事。”五姐、六姐可不像萧灼华那么好欺负,敢冲她俩吱吱歪歪,牙都给你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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