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瑾忙得根本顾不上草原战事, 对他来说,只要没有收到求救信、战败撤退信息,却没想到两个姐姐竟然带着这么多的战获过来了。他听到城门兵来报, 都有些不信,匆匆跑出门去, 待出了门才想起, 两条腿跑出去不合适, 又让人去后院牵来马, 一路疾奔赶到城门口,迈开大步子,一步五六阶, 蹿到城楼上。
他趴在城墙垛边探头望去,入眼处是数百骑兵,全都是毛绒绒的,身上裹着羊皮袄, 头上戴着羊皮做的帽子, 脸晒得黑里透着红泛着亮, 衬着大风雪,抬起望来,活脱脱的草原人进城。
为首的两个女子并肩骑在马背上, 里面穿着女兵营的全副武装战甲, 身上披着狼皮斗篷,顶上帽着狼头形帽子。她们见到赖瑾探出头来, 把帽子拨到颈后, 露出黑到透亮的脸, 冲他展颜一笑, 牙齿在肤色的衬托下显得比雪还白。
赖瑾又朝她俩的身后望去, 只见紧跟在骑兵后面的是四五百匹矫健强壮的战马,后面的普通马匹也都养得膘肥体壮,在风雪中挤在一起御寒,再后面,还有负责赶马的骑兵。
他又蹭蹭地跑下城楼,到城门口,吩咐城门兵:“开门。”
城门刚开了条缝,赖瑾就蹿了出去,满脸不可思议地问:“你们怎么逮了这么多马?”
赖瑗和赖琬乐不可吱,说:“进城说。”赖琬看他没骑马就跑了出来,伸出手去:“上马。”
赖瑾一只手搭在赖琬的手上,借着赖琬往上提的力气,纵身一跃,扭腰迈腿,轻轻松松地翻身上马,鼻子里蹿来很久不洗澡也不洗头,再混着皮草的味道,有点酸爽。他想到草原那环境,很难不怀疑六姐进入草原就没洗过澡,下意识去看头发里有没有虱子,又觉得不礼貌,而且要是叫六姐知道自己在她头上找虱子,八成要挨两记马鞭。他赶紧说:“六姐辛苦了。”
一旁的赖瑗问:“五姐不辛苦吗?”
赖瑾赶紧说:“都辛苦。”
赖瑗展颜一笑,马鞭往马屁股上轻轻一抽,率先入城。
守城的兵卒们,包括在营帐里休息的兵卒们都涌了出来,挤在街道两侧,看着骑兵带着浩浩荡荡的马匹队伍进城,“哇”、“哗”、“好多马啊”等各种呼声此起彼伏。
柳县的居民早在赖瑾的大军到魏郡前就撤了波到郡城,在郡城被全俘虏后,剩下的吓得全部逃往隔壁的临江郡,如今城中只有极少数贫穷且没地儿去的人家,大部分房子都空来驻军了。
赖瑾分出几座没有人住的大宅子,用来养马。
天寒地冻的,马也怕冻,这么多马,可不能冻坏了。至于草料,只能种地里弄些稻草回来,这事不用赖瑾操心,赖瑗她们能把马匹一路赶过来,沿途的草料问题自有解决之法。
赖瑾所住的县衙里燃着火盆,里面烧着上等的银丝木炭,一片暖融融的。
赖瑾又让阿福去沏了热茶过来,等姐妹俩喝完茶暖和了一会儿,看她俩故意卖关子不告诉他,催促道:“赶紧说说,你们是怎么弄来这么多马的。”
赖瑗说:“抢的呀,还是你让我们去抢的。”
赖瑾翻个大白眼,说:“那怎么抢来的?总有个抢法吧。草原人那么能跑,见到你们不得闻风而逃……”他的心念一动:“莫非是你们小股出去抢,引得他们来追你们,然后沐罴带兵设伏……”
赖瑗和赖琬互觑一眼,顿时没了卖关子的乐趣,都被猜到了。
赖琬点头,说:“就是这样呀。”
赖瑗说:“我们的马匹不多,我俩麾下一大半都是女兵,盔甲也不够,远远地就能看出来。他们看到我们这么多年轻女郎,显着比我们数量多,一千多骑全部追出来。我们先示之以弱,将他们一路引到包围圈。沐罴所带的兵卒身上披着吉利服,伪装成跟草原一个颜色,等他们进入后,就围而歼之。”
“有想突围离开的,我们杀回马枪堵他们。另外有两边挖有壕沟,他们没能过得去,全部围歼,那一战就缴获了一千多匹战马,我们便有了跟小部落作战的实力,陆陆续续的,又打下周围三个小部落。如今有了五千多匹战马,六万多匹普通马匹,牛羊十余万头。”
“草原的大部落听闻消息,集结三十余万人,来清剿我们,我们就退回到边山防线,打了几场防守战,他们攻山没讨到便宜,天气变冷,他们便撤了。我们这才赶着马回来。”
赖瑾惊了:“三十万余?骑兵?”
赖瑗点头,说:“近几年一个叫做狼王部落的崛起,打败了周围好几个部落,称自己为草原王。”
她顿了下,接着说:“他们缺铁,不少人拿的是骨头、石头武器,很凶悍。他们很壮,像牛犊子一样,大圆木舞得虎虎生风,拿绳子卷了石子掷投出去,相隔极远都能把人砸中。能在马背上一路飞奔一路投掷长矛,准头亦是极佳。即使我们有铁,有甲衣,也没占到便宜,还吃了亏,都是靠引入包围圈伏击取胜。如今他们有了警惕,这招也不好使了。来年想再去草原劫马,怕是不易了。”
她说完,又看了眼赖瑾。
赖瑾说:“有话一起说完。”
赖瑗说:“我们如今几乎出不去边山防线,没法到草原放牧。边山防线以内,没有牧场。”那么多牛羊马匹,每天要吃大量草料。他们从野沟子县放牧都放到陈郡去了,全部放养在地里,吃田里秋收后剩下的稻草、路边的干草,还吃了部分军粮豆子。
他们到草原抢了一波,肥了,也惹来了大麻烦。到明年开春,草原人肯定要过来报这劫掠之仇的。三个部落,让他们抢了个精光,连人带牛羊马匹一起俘虏了。草原十八部,变成草原十五部。
赖瑾说:“先在边山防线据险以守。我们用抢来的战马先把自己的骑兵训练起来,等装备也跟上以后,再慢慢跟他们打。那些普通马匹用来建运输队,正好可以缓解现在的运输压力。六万多匹普通马,军队里留一些,作为专程运输辎重粮草用,再往陈郡、淮郡、魏郡三个郡分一分,给姐夫和长郡也留一些,清郡和尚郡太远了,但也得送一部分过去,差不多就能分完。具体的我们后面再琢磨。”
赖瑗颔首,笑道:“你是主将,我们就不头疼这问题了。”
赖瑾说:“辛苦了。军功簿带来了吗?”
赖瑗乐了。就知道小七是个利落爽快人,不枉她们大冬天的顶着风雪赶路。她当即起身出去,让等候在外面的兵卒把装有军功簿木简的箱子抬进来。好几口箱子,有记军功的,也有记战损的,军功和抚恤都得发。
他们抢草原,只有牛羊马匹,粮食、俸钱、甲衣、武器通通都得找赖瑾要。经过秋天的这几场仗,甲衣武械都有损毁,必须补充。俸钱、抚恤总不能发牛羊马匹让大伙儿随身带着,或者送回到家里。
赖瑾简单地翻看了些,便派人去把军功曹余修叫来,叫他带去核算。
相隔相远,核军功是核不了的,只能是换算,将战获折算成钱和晋升。将在外,晋升由领兵的安排了,但钱得给,而且得尽快。两个亲姐姐上门来要账,给晚了,别人不敢削他,她俩可敢一起上来削他。哪怕他是主将,要是过分了,她俩关上门揍一顿弟弟,谁还敢把她俩斩了不成。
赖瑗和赖琬都满意了,向赖瑾抱抱拳,便下去休息了。
赖瑾又先去看了战马,余修已经派了人在清点数目。
周温也过去了,看着这些战马极为眼热,还很感慨,对赖瑾说:“数百年来,都是草原人劫掠我们,头一次见识到把草原人抢了的。”满脸佩服地朝赖瑾抱抱拳。
赖瑾说:“抢得草原人汇集三十万大军打到了边山防线。”
周温:“……”满脸惊恐地看向赖瑾,叫道:“三十万?骑兵?”
赖瑾反问一句:“草原有步兵吗?”
周温顿时高兴不起来了。博英郡侯的大军还没撤,草原人的大军又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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