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殿下?萧灼华听到沐瑾的称呼, 下意识地扫了眼沐瑾。
沐瑾扭头对萧灼华说:“青山、青阳二郡之前减了大量人口,很多地都荒在那没人种,安排给他们。”
萧灼华“嗯”了声,说:“之前从京城迁来的人, 也多是安排在这二郡。目前尚不确定会迁来多少人, 若是安置不下, 其它郡可能也会安置一些。”
沐瑾道:“你看着安排就是。”他随即想起这怀着娃, 不能累着, 又忙说:“我来安排也行,你盯着些。”
萧灼华又轻轻地“嗯”了声,明白他是想让她好好养胎。
沐瑾想到清郡、尚郡迁过来人, 自由身平民不多,大部分都是豪族带着各自的佃户、庄奴们迁过来的。其他几个郡的豪族过来, 也不可能是光杆, 能带走的人都会带来。这几郡之地的平民,这波只怕也会跟着跑。东陵齐国实施的是奴隶制,打地盘抓奴隶,对战败方的平民来说,可不是好事。
他略作思量, 对岚樟说:“迁来的那些自由身的平民, 可以直接安排耕地,也可以去开荒新地。种现成的地, 该怎么交税怎么交,毕竟是去年打的仗,即使地荒了, 也只荒了一年, 锄锄草、施施肥, 到明年还是有收成的。要是开荒的话,能有五年免税。”
这可是关于来了后的安置问题。岚樟凝神听着,请沐瑾继续讲。
萧灼华沉吟两息时间,问:“豪族如何安置?”
之前清郡、尚郡迁来的人都安排进了贸易城开作坊做买卖。可粮食是根本,要是东边的豪族迁过来后也安排去做买卖,且不说做买卖的竞争将会极为惨烈,首先就得闹粮荒。她担心沐瑾一心想开作坊,漏掉这点出纰漏,又提了句:“保粮产是当务之急。”
沐瑾深知现在想吃粮食只能靠自种,买是买不来了,对萧灼华这话颇为认同地点点头,附和道:“确实,人首先得吃饱饭,不能饿着。”
萧灼华听他这么说,也想看沐瑾怎么安排几郡豪族。毕竟,他不想让地都落到豪族手里占了百姓的生存空间,豪族又不能开作坊做买卖,那得拿什么糊口过活?就算是能考官、从军,始终只是少数。
沐瑾对岚樟说:“回头我放一批租赁用地出来,豪族承包下来后,种粮也好,种植其它更高收入的作物都成,我不干涉。不能把地荒着,且租赁有期限,到期可以再续,具体租多久,双方视情况商议着来,这些在拟定锲约的时候可以定。”
岚樟问:“租金是多少?税如何算?”
沐瑾说:“租金按照当年收成平均产出的半成算,税跟农户种地一样是三成。你们是做种植农耕,交税按照农税来。”
三成半?这交得有些高。岚樟有些为难,道:“大将军,这交完租金、税,刨除掉养庄奴、管事们的开销,怕是剩不下,甚至还要倒贴。我看过律令,在大将军的境内,奴仆是可以自己赎身的。若是待遇不够,庄奴们都跑了,若是待遇够,豪族糊口都难。”
在沐瑾治下,奴仆想要赎身,只要凑够赎身的钱就可以,实在不行,把自己抵押给官府,官府会出这笔赎身钱,再让其分十年付完。赖账的,会被抓去开荒修路做苦力,挣够双倍的赎身钱才会放人。这举动,分明就是官府跟豪族抢人。
沐瑾说:“奴仆身份不比平民,待遇自然也是比不过。豪族可以给他们发工钱,也可以规定交多少粮食,最高是五成。这中间,豪族有一成半的赚取。我租地,是根据你们带来的人口安排的。假如有一百个庄奴,每人种十亩地,那就是一千亩。目前在我的地盘,人均耕地至少是十亩,一些耕地多,人勤快种得过来,愿意自己开荒扩地的,有一个人种二十多亩的。这个算是豪族迁来的保底。地在哪,归哪个村管,交税粮都由村长统一安排。耕地不可能一个村或一个镇的地都全租出去,只能说是同一个豪族要租的地,尽量安排在相近的村子。”
岚樟明白,沐瑾此举得保障地、人都在他的控制中,不让豪族将地、人都连成片,再次形成封闭式庄园,以及会把迁来的豪族们都拆散了。可如今他们是逃难,沐瑾这里已经是最好的出路,打不赢了,想要再像以前那般在某个地方拥有绝对的权势地位,不可能了。想要在沐瑾的地盘做土皇帝,会被他连根铲除。
他应道:“听大将军安排。”
沐瑾想了想,又提了句:“豪族种地,跟平民种地,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平民的见识、接触的人、事都远不如豪族,家底薄,投资能力、对风险的承受能力都远不如豪族。如果豪族像平民一样种地,有点亏。”
岚樟道:“请大将军多多指教。”
沐瑾问:“听说过户部的农科院吧?”
岚樟点头,道:“听说过。边郡之地作物种类众多,农科院功不可没。”
沐瑾说:“作物良种培育、新品种培育,谁都可以做。新品种有专利保护,卖种子都能赚不少,新品种上市,价格自然也不菲,这些都是利。做好了,这里面的利润极大。”他上辈子的世界,有不少作物的种子掌握在种子公司手里,所有人要种这种作物都只能找他们买种子。利润特别大。因为有利,才不断有各种新式蔬菜水果出现,这又促进了社会发展。这些靠官方、地里的老百姓来做,很多时候比不过逐利的商人来得快,商人赚起钱来,连根头发丝都不愿放过。给自己挣钱,和打工挣钱,上心劲还是不一样的。
岚樟听得沐瑾竟然愿让豪族跟农科院争利,将此事记下。这确实是条赚钱的路子,可以试试,不过这种赚钱路子,能做的始终是少数。
沐瑾道:“租赁地这一块的保底就是这样子的,但是往科研发展,还是自己往农作物加工发展,又或者只是守着地吃这一成差价,全看各人。来了以后,有本事的,想从军、考官、从商都行,又不是只有种地一条出路。先安顿下来,多熟悉下西边,掌握清楚情况,总能找到合适自己的路。”
岚樟应道:“是这个理。大将军的地头,百业待兴,正是崛起之机。”他对于过来后的安途并不担心。如今最担心的还是英国公府那边。
他的话音一转,说道:“我是七月份东安关破,就日夜兼程往这边赶,路过京城平原的时候,京城那边是一点动兵的迹象都没有。一旦等到东陵齐国新增的兵到,想再夺回东安关,难了。”
沐瑾听岚樟再提起这事,便知道八成是哪里有遗漏的地方,对岚樟抬手示意道:“请讲。”
岚樟说:“南下有横断江天堑隔着,大将军没船,东陵齐国也没船,大军过不了江。柴老贼至少能保个半壁江山,划江而治。他若死守京城,哪怕耗费无数钱粮兵马打完东陵齐国,旁边还有个你。你和姜祁,哪个都难啃,无论他再继续打谁都讨不到好。若是劫掠一波,退出京城,让你跟姜祁对上,那就是他坐山观虎斗了。他有船,想什么时候过江就什么时候过江,等你们打得两败俱伤,再出手就是了。”
沐瑾点头,道:“南边的大军驰援京城,只要他们能上岸卡住平原县和京江县,京城跟京江县这边就能相互照应,无论先打哪头都会被咬尾巴。”
岚樟目光灼灼地盯着沐瑾,道:“若是将其从中截断,让南边大军上不了岸呢?”英国公坐看东边七郡跟东陵齐国耗,想要白捡便宜,他做梦!
沐瑾道:“上不了岸,英国公得不到南边的支援,要么跟东陵齐国硬杠,要么来打我,要么突围。”他的脑子转得极快,道:“柴绪在铜县,要发兵打长岭关,几天就到了。从长岭关到平原县也只有三天的路程。从楚郡过京城平原,入长郡,只能走长岭关或平原县。”
之前屠娇娘从河滩翻西蛮山的那条道不行了。河滩能走的地方就只在枯水季节,守倒是好守,过兵进攻,容易遭伏击。且天天在西蛮山上的蛮子部落借路,人家也不可乐意。他现在缺盐,不可能再拿盐去买路。长岭山的北路走不通,就只能走中路和南路。
无论走哪条道,柴绪跟南路大军都能从两面夹击。他们必须先按住一头,不能让柴绪跟南路大军接上头。
岚樟说道:“虽然我们府中的兵如今都只是些半大的孩子,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经过战场血战的百战之士,若是遇到对方堵截,能与他们死战到底。便是敌强我弱,亦敢主动出击。”
他们要过京城,不能全指望沐瑾接应,自己也得使劲。卫国公府这艘船即使再破,也不是这么好让人欺负的,英国公府欺人太甚,他也绝不愿让其好过。
沐瑾明白岚樟的意思,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全,仗怎么打,得看在前线带兵的。我只有一句话,现在不是兵出长郡的时候,干完这一波,就让大家回防守稳长郡。”
干完这一波!那就是可以打、也可以截!岚樟抱拳道:“多谢大将军。”见事情议妥,道:“在下还得赶回去,便先行告退。”
沐瑾对岚樟抱拳道:“万事小心。”
岚樟应下,又朝萧灼华行礼,这便跳下马车,骑上马匆匆离开。
萧灼华问沐瑾:“可想亲自去前线?”
沐瑾说:“屠娇娘、我三哥、四姐、卫世子、岚柏、楚尚,还有卫国公,全都是久战猛将,他们商量着打就是,用不着我。眼下发挥我热量的地方在这儿。”他说完笑嘻嘻地看着萧灼华。
萧灼华淡声说:“我能护好自己,务须大将军处处挂怀。”
沐瑾信她这话才有鬼,哼了声,又琢磨上:“如此一来,东边七郡可算是全都废了。京城长岭山沿县的地也都废了,全让我们养马草了。”他们洒的狼尾巴草,耐虫害、竞争力强,种子洒下去,庄稼可是一点活路都没有。
屠娇娘他们趁着柴绪退回铜县的一两个月里,使劲挖他们墙角,把靠近长岭山一带的县乡的人能迁的都迁走了。
如今周围那一片都成了人烟稀少、遍地马草的跑马地儿了。
萧灼华只能接一句:“倒是省了诸多草料。”不然那么多战马压在前线,牧草供不上,就只能靠粮食顶。人吃的粮食如今都嫌不够,哪够给马嚼的。
在京城那等产粮之地种马草,萧灼华是真不知道沐瑾怎么想得出来这招的。也幸好肥料目前已经在试种植阶段,如果连续种上几波,确实对作物有增加,且无害的话,便可以投产了。有肥料,便不怕牧草把地肥耗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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