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 我忘记了很多事情。
首先,我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玛楠王国的,我的记忆还停留在波利塔摸鱼生涯中, 就记得自己正在房间里, 吃着火锅唱着歌, 突然,就被雅诺给劫了!
屑老板对我的工作效率不太满意, 因为摸了七年鱼, 我都没薅到波利塔王室的好处, 只和鲁克郡公爵搭上了线,做了点小生意,赚了点小钱。
雅诺要的是钱吗?祂一个邪神怎么会在意此等俗物, 啧。
所以老板很不开心,祂一不开心,我就遭了殃。记忆中最后的片段, 是他冰冷的指骨触碰到我的脑壳……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就莫名其妙回到了玛楠。
那我是怎么回来的?难道屑老板还会开传送门不成?
然而, 这一切都不是我此刻最烦恼的原因, 回归玛楠王国,恢复自己的真实身份, 结束了遥遥无期的外派任务,听起来挺不错, 对吧?
况且雅诺也没有摆烂, 这七年来把我的身份经营得很不错。七年前, 我只是一个西北边陲来的乡下小贵族, 来王宫当侍卫还要靠国王陛下垂怜;但七年后, 我竟然升职为王宫侍卫长,手下管着一两百号人,甚至自己赚了个勋爵的头衔。
当然,如果我后续继承了泽兰子爵的名号,勋爵头衔依旧属于我,这就是很多贵族头衔特别长一串的原因。
不愧是邪神老板,我甚至怀疑,雅诺只是随便敷衍了玛楠王室几下,不然凭祂真正的实力,七年都够祂把国王拉下来,自己坐上王座了。
等等,一个邪神要做国王有什么用?
邪神这种存在,应该早就脱离了“钱财”与“权力”等低级趣味,但是!雅诺这个变态,您能告诉我,为什么身为邪神,你却沉迷玩galgame啊!为什么身边每个女人看我的眼神都如此复杂……啊不对,你连男人都不放过?!!
所以,雅诺到底是靠什么当上勋爵侍卫长的?靠卖脸和屁股吗?
“萨宁。”无限低沉温柔的声音,还有十分自然就搭上肩膀的手。
又来了,又来了,淦,雅诺,我/日/你仙人,救命啊!
偏偏为了维护统一的人设,我还不能动手揍人,或者扬长而去,只能带着温和的笑意,不留痕迹地转身甩开那只手,问道:“有什么事吗,格利尔伯爵?”
“之前答应你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这位棕褐短发的贵族再次贴近,以说悄悄话的方式,在我耳畔轻语,“你打算什么时候来看一眼,嗯,明天晚上,老地方等你?”
我:……
雅诺之前到底是怎么忍住,让一个如此油腻的贵族,天天凑近了扒拉祂的?
我以十二万分的克制力,强行挤出了一个温和平静的笑容,和格利尔伯爵行礼告辞后,飞速地钻进了玛楠王国的豪华厕所,在确定没有旁人后,忍无可忍地祷告起来。
一方面是汇报格利尔伯爵的事情,他多半和雅诺有什么奇怪的交易,另一方面,我要向老板表明,这个工作属下实在无法胜任,您不如杀了我换个人。
这一次,雅诺来得很快,看来祂并没有留在波利塔,而是一同回到了玛楠王都。
“明天晚上……”我熟练地单膝下跪,犹豫道。
“不用理睬他,这件事我自己处理。”雅诺平静道,“你说你想换个地方?看来你并不适应自己真正的身份?”
???老板,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难道不是你导致的问题吗?
可能我的表情太过生动和怨念,雅诺想了想,温言补充道:“他们之前受过教训,不敢真的碰你,别担心。”
……所以之前有人试图碰你了,是吧?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大人,我不是在质疑您,但是,您为什么,呃,要向所有人释放‘魅惑’呢?”
雅诺停顿的时间更长了,当我觉得他懒得开口时,他嗓音柔和道:“这是权柄导致的必然影响,何况,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爱情、欲念、占有、忠贞、羞耻、繁衍,人类思考了太多无意义的东西。”
祂的语气太过轻蔑淡漠,以至于让我觉得有口气梗在胸口,甚至一时没控制住,口不择言道:“如果可以达成目标,您觉得出卖感情和身体也无所谓?那您自己也卖吗?”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要糟。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回到玛楠后,我一想到雅诺,就总觉得有股暗火在烧。现在亲眼见到了祂,更是忍不住想怼,难道是因为祂看起来更欠了吗?
雅诺淡淡瞥了我一眼,我闭嘴了。
“如果出得了我感兴趣的价码。”
……嗯?嗯!
我呆滞愕然地望向雅诺,祂平静淡漠,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地看向我。
大约过了几秒,我听到祂冷不丁问道:“人类沉迷于身体摩擦的乐趣在哪里?”
虽然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但我意识到,雅诺并不是在开嘲讽,祂是正儿八经地询问。
不是吧,老板,你才是爱与欲念之神哎?难道这个神格是你抢回来的吗?
我噎住了,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纯粹的,嗯,摩擦当然没有意义,只不过是沉迷感官的堕落,这种事情必须要有爱才行,因为相爱,自然会想结合,不想分开。”
应该是这样的,吧?所以说,为什么要问我这种单身咸鱼?!
雅诺沉默了一会儿,继续问道:“那么,人类进行歇斯底里情绪交互的乐趣又在哪里?”
“歇斯底里情绪交互”?这是什么形容?这就是老板对爱的定义吗?呃,你还别说,定义得还蛮……精准的,就是莫名有点好笑。
我忍住了笑意,反问道:“那在您心中,什么才是真正有乐趣的事情呢?”
“毕竟作为伟大的神灵,金钱、权力、爱情、感官快乐等等,对您来说都毫无意义,”我停顿了一下,还是坚持说下去,“如果漫长的岁月中,什么乐趣都没有,也很无聊吧?”
雅诺还真想了一下,接着颔首:“这么说来,确实有一两件事,对我来说还算有些趣味。”
我没敢追问,祂的兴趣点在哪里,而是解释道:“您对那一两件事的喜爱,就像人类对‘歇斯底里情绪交互’的痴迷,本质上,不都是爱与欲念吗?”
雅诺的表情有些变化,类似于那种“困扰我那么多年的谜团终于解开了”的恍然,但我觉得,他悟出的道理,和我想表达的意思,大概率不是同一个。
“你真的不想留在玛楠王宫?”祂突然又换回了之前的话题。
我沉默不答,但沉默,有时候也是一种回应。
雅诺负手而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当我的膝盖都有些酸痛时,祂才仿若叹息般说道:“行吧,但不要离开王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留着等我消息。”
“遵命,大人。”
咦,雅诺这次倒是意外的好说话,而且面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冒犯,祂也没多计较什么。不知为何,雅诺这种类似于“纵容”的态度,反而让我心底更加不安。
想想看,在什么情况下,你当面怼老板,老板还对你“哎对对对”地顺着?
但显然雅诺已经不想多解释了,直接挥手让我去王都郊外的一处庄园报道,我觉得祂这是纯粹懒得管我,活不干就知道摆烂,杀了又有点可惜,干脆随手扔一边。
虽然惹了老板不快,但只要一想到王宫里男男女女看我的眼神,我就不禁打了个寒战,被发配边疆也比承受情债好,溜了溜了,还是让老板自己面对吧。
我抵达郊外庄园时,已经是半夜了,倒不是路程太远,毕竟从王宫坐马车到这里也就几个小时,只是我还要站好最后一班岗,将王宫守卫工作交接之后,才能脱身离开。
我的眼前是一座堪称庞大的庄园,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之中,高大青灰的城堡外墙,掩映在一片片茂盛的绿植之中,因为欠缺保养,墙体斑驳陈旧,剥落的部分露出暗沉的红褐色,隐隐约约看去,像极了倾泻其上的干涸血迹。
简单来说,一看就像鬼片现场,我怀疑以这些植物的浓密程度,即便在阳光直射的正午,也不会有几缕阳光能透入这座城堡。
住在这里的是吸血鬼吗?我抽了抽嘴角。
看门的守卫瞥了一眼我的脸,什么都没问,就将我放进来了,想必雅诺交代过。
这个略显佝偻的苍老门卫提着一盏昏暗的马灯,带我走到了沉重的城堡大门前,轻轻叩击了三下,沉寂的五秒后,这扇门发出粗苯刺耳的“嘎吱”声,两个面容惨白的女仆走了出来,和门卫颔首后,带着我继续往里面走。
……越来越像鬼片了。
虽然我知道雅诺执掌“死亡”权柄,但也不至于把咱们教派的据点都装修成坟墓画风吧?我记得雅诺的个人审美也不这样啊,明明祂打扮得更像是个神圣的苦修士。
随着我越深入这座城堡内部,我就越感到不安。
这种不安源于城堡深处的气息,并不是我所熟悉的雅诺身上森冷淡漠的死亡味道,
烈焰、岩浆、混乱、污秽、呓语、铁锈般的血腥味……眼前的黑暗像蛰伏的巨兽,每踏近一步,都能感受到极端危险和疯狂,无处不在的恶念像钢针扎入神经。
我之前感受过这种气息,它来自地狱的邪神,恶魔主君。
那一瞬间,我甚至认为,老板终于忍受不了我成天摆烂,打算把我送给恶魔主君弄死。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雅诺要杀我,不过是抬抬手的功夫,何必牵扯到另一位邪神呢?
尤其祂们两个还有仇,而且雅诺明确嘲讽过对方:“就算是一个人类,我也不会给你。”
我继续往前走着,直到两个苍白侍女站定在一扇卧室门口,在走廊昏黄的灯光下,我才隐约看清她们宛若爬行动物的竖瞳,散发着浓浓的恶意。
她们小心且恭敬地敲了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反应。
尴尬,是此刻的沉默。
我尽量保持着微笑看向她们,其实我的脸都僵了。
苍白侍女对视了一眼,右边那个似乎地位更低一些,只得咬牙上前,又敲了两下门。这一次,里面终于有动静了,一条漆黑黏腻的触手击穿门板伸出来,扼住了敲门侍女的脖子,触手上密密麻麻的利齿瞬间将她撕成了一片片血肉之雾。
我:……
啊啊啊啊啊,老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觉得玛楠王宫的工作特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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