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第一支海贸船队组建完成, 并且即将启航的时候,敖锐泽和夏景曜接到了元熙帝发来的诏令,命他们务必在年前赶回京城。
看到这份圣旨,夏景曜眼中不禁闪过了一丝恍然。
他这才想起来, 这是海州。
他是夏景曜, 卫国公。
敖锐泽是安王, 大扬八皇子。
他们之所以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是因为他们接到了元熙帝的命令,到这里来建造新型海船, 组建海贸船队, 以便于将来出海搜寻高产粮种。
而他之所以会将这些都抛到了脑后,主要是这段时间以来, 敖锐泽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
敖锐泽是个极度自律的人, 不管晚上什么时候睡的, 每天早上卯时都会准时醒来, 起得比他要早。
但是他起来的时候从来都是轻手轻脚的,即便偶然因为他睡在他怀里, 所以他起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惊醒了他,他也会给他一个温温柔柔的亲吻, 把他哄睡着了再离开。
即便是再忙,他每天早上都会亲手为他准备一份早点, 就算离得再远,他晚上也会赶回来陪他睡觉——只除了昨天晚上。
他出去的时候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 也会专门给他带一个回来。
想到这里,夏景曜不禁摸了摸腰上挂着的一个不知道是用什么木头雕刻而成的小哨子。
到这时, 其实敖锐泽的大小, 身上的肌肉是不是跟它们表现出来的一样硬挺, 已经不重要了……好吧,还是很重要的。
而这些都让他差点以为他和敖锐泽是一对真正的夫夫。
他承认,敖锐泽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让他满意。
只可惜了。
他们注定是没有结果的。
而且说不定敖锐泽也只是在跟他逢场作戏而已。
毕竟明明在此之前,这位安王爷还对他深恶痛绝,结果转眼间,他就对他情根深种了——
这话说出来,谁会信呢?
想到这里,夏景曜不禁嗤笑一声,然后取下腰上的那个小木哨,随手扔进了面前的行李箱里,心底的那点复杂情绪也随之烟消云散。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仆从来报,说是安王又过来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夏景曜转头看向一旁的管家:“我让你查的东西,都查好了吗?”
管家当即拿出一张纸来:“已经查好了。”
“什么已经查好了?”
敖锐泽正好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昨天那身衣裳,膝盖处的褶皱清晰可见,看起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夏景曜接过管家手中的那张纸,直接递给了他:“我让人去查了查你身边的人,发现他们果然很多都是大皇子他们派来的细作。”
他想,敖锐泽都已经这么卖力地伺候他了,他也不能让敖锐泽亏本不是吗?
算下来,敖锐泽还赚了呢。
敖锐泽接过那张纸一看。
单子上列出来的人名还真就不少。
比如前身的贴身太监屈伋,就是大皇子的人。
他身边的四个大丫鬟,一个是淑妃的人,一个是贤妃的人……
还有两个小太监,是四皇子的人。
当然了,大皇子和贤妃以前往他身边派人肯定不会是为了监视他,但是以后就说不定了。
“我知道了。”
敖锐泽当下收起了那张纸,然后将手中的一个大盒子递了过去。
夏景曜这才注意到了他手中的大盒子:“什么?”
他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两颗成□□头大小的夜明珠,即便这会儿是白天,也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夏景曜直接就愣住了:“这是——”
敖锐泽只说道:“我昨天晚上不是没有回来吗,就是去弄这两个小东西去了。”
这是他亲爪从海底刨出来的。
他说,眼底的笑意和柔情几乎化为实质:“你晚上如果不点着蜡烛,不是就睡不着吗?”
“但是蜡烛的气味本来就大,夏天还好,这会儿到了冬天,等回了京城,那里天气湿冷,晚上也不好开窗户散味儿,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东西。”
听见这话,别说是夏景曜,就连一旁的管家等人也都不禁愣住了。
敖锐泽能想到的,他们这些跟了夏景曜好几年的老人当然也能想到。
但是夜明珠这种宝物,世间本来就少有,更别说像是敖锐泽送来的这两颗品质这么好的了。
他们以往也有派人去搜寻,但是十几万两银子花出去,能买到的夜明珠连床头都照不亮,对夏景曜根本没什么用。
只能说,如果敖锐泽真的只是想要收买夏景曜的话,那他这手笔可真是够大的。
但是一般人如果只是为了招揽一个下臣,可做不到这种程度,也不可能去废这么多的心思,所以……
夏景曜拨弄那两颗夜明珠的手一顿。
他想,这笔账好像又有点算不清了。
所以他默了默,只深深地看了敖锐泽一眼,说道:“安王爷有心了。”
再之后,两人快马加鞭,终于在元熙二十三年的腊月二十九,赶回了京城。
元熙帝特意把满朝文武都留到了下午,只为了第一时间见到敖锐泽和夏景曜。
敖锐泽只说道:“……回父皇的话,福州金矿那边,招募矿工、采购冶金器具、组建护矿营,约用银约二十三万两,昭县盐场那边,招募盐户、建造海水运输管道和海水净化设施、采购煮盐器具,约用银二十一万两,海州造船厂那边……约用银九十三万两,此三项,共用银一百三十七万两。”
“这些开销,均取自于抄没的叛臣刘朝英的家产,以及五军营左掖军从倭寇手中缴获的战利品,未动用国库存银分毫。”
“好好好。”
听见这里,元熙帝忍不住又抚掌大笑起来。
“你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元熙帝当即走下御阶,亲手将敖锐泽搀扶了起来,而后他大手一挥,让人抬上来了一幅匾额。
只见匾额上面赫然写着‘吾家麒麟’四个大字。
元熙帝说:“朕思来想去,如今只有这四个字能表达朕的心情。”
“《三国志》里说,生子当如孙仲谋,朕原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现在,朕觉得,朕能有你这个麒麟儿,已经是此世修来的福气了。”
听见这话,在场的文武百官莫不是神情一震。
为元熙帝对安王的评价之高。
最主要的是,当年太/祖皇帝的死对头王升原本才是世人心目中最有可能结束元末乱世的人,只可惜的是他时运不济,登基称帝之后不久就坠马而亡了。
元熙帝曾不止一次当着朝中众大臣的面,夸赞王升智勇双绝,三破元大都,功绩前无古人。
而王升当年登基称帝时,制定的礼法中,太子朝服上绣的就是麒麟。
所以他们想不多想都难了。
而且元熙帝如果真的看中了安王的话,那大皇子和四皇子……
想到这里,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皇子和四皇子。
四皇子就不用说了,脸都快扭曲了。
大皇子低着头,倒是看不出这会儿是个什么样的神情。
以至于后来,元熙帝又夸赞了安王多少句,赏赐了安王多少东西,他们都没有再去关注了。
他们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朝局怕是要更乱了。
但是奶团子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元熙帝说了一句:“此事除安王功劳最大之外,当属前朝那位赖抟子先生,工部左侍郎何在?命你部尽快为这位赖抟子先生择地建庙设坛,以彰显他的功德。”
之后,奶团子的傻笑声就没有停过。
“建庙设坛哦,建庙设坛哦,没想到我一个统居然还有被人送上供桌,歌功颂德的一天。”
“赚了赚了。”
而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它一脸兴奋道:“对了,如果是建庙的话,是不是还要给我塑个全身像。”
下一秒,一张彩图就出现在了敖锐泽的脑海里。
只见那张彩图上画着的是一个一米九左右的年轻男人,剑眉英挺,黑眸锐利,身材修长,八块腹肌。
它说:“快,快帮我把这张画交给那个工部左侍郎,让他们就按照这张画给我塑像。”
敖锐泽:“……”
敖锐泽看了一眼奶团子那连下巴都没有更别说腹肌了的圆滚滚的身体:“你的意思是这是你?”
偏偏它还一点都不心虚,甚至挺直了腰杆,虽然看不大出来:“这就是我啊,怎么了?”
敖锐泽:“……”
就这,它当初还敢嫌弃古代的皇帝虚荣——因为元熙帝用黄铜假冒黄金赏赐给他的事情。
但是看在它又帮他把它老婆抢了的份上,他还能戳穿它不成?
敖锐泽:“行吧!”
另一边,大皇子府里。
和其他那些大臣想的不一样的是,大皇子不仅没有半点被亲弟弟背刺的愤怒,反而兴奋不已。
看到他的那些谋士都走了进来,大皇子当即招呼他们道:“你们快来看看老八从海州带回来的,送给我的珊瑚。”
那些谋士上前一看,只见那株珊瑚足有半人高,而且通体血红,几乎看不到什么瑕疵。
市面上,这样一株珊瑚的价格至少在五千两银子以上。
相比于安王每年才一千两银子的俸禄,他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足见安王对大皇子的敬爱之心。
——当然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株珊瑚只是敖锐泽去海底给夏景曜挖夜明珠的时候,顺手折的。
那些谋士当即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他们当即心领神会地恭维道:“恭喜殿下,有了安王这样一位左膀右臂,何愁皇上将来不会将大位传给殿下。”
毕竟安王没有生育能力,就算他再有能力,皇上也不会将皇位传给他。
而大皇子可是安王的亲兄长,再看这株珊瑚,就知道安王显然也是支持大皇子的。
所以皇上越看重安王,将来他在大皇子和四皇子之间做选择的时候,就越会倾向于大皇子。
听见这话,大皇子当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位张先生又说道:“不过万事不能高兴太早,四皇子毕竟是嫡皇子,支持他的大臣也不在少数。”
听见这话,大皇子等人当即就冷静了下来。
那位张先生又说道:“殿下,属下有一计,可以让皇上彻底厌了四皇子。”
大皇子:“怎么说?”
看到大皇子迫切的神情,张先生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端看今日四皇子在朝堂上的表现,可见他还不知道安王已经废了的消息。”
或许是因为当日安王带去郓州的仆从里并没有四皇子的人,事后,考虑到老太医肯定会将这件事情奏报给皇帝,反正皇帝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为了安王的声誉着想,他们也就没有把这个消息宣扬出去。
那么这个消息自然也就还没有传到四皇子的耳朵里。
他眼中蓦地闪过一丝精光:“所以我们不如将安王废了的消息透露给四皇子。”
“什么?”
大皇子一愣。
其他人却已经抚掌大笑了起来:“好。”
“四皇子现在正在气头上,要是让他知道了安王已经废了个消息,他肯定会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
“等到这件事情被宣扬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殿下您再趁机将这件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
“皇上要是知道了四皇子为了争夺皇位,对安王毫无兄弟之情,连安王最后的体面都不愿保全的事情,一定会对四皇子生出厌恶之心,四皇子在朝堂、在民间的声望也会一落千丈。”
“只有一点——”
那就是他们如果这么做了,何尝不是把安王的脸面踩在了脚底。
说着,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也迟疑了。
但是又一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在安王的衬托之下,他和四皇子在民间的声誉急转直下的事情——
要是那些清流都知道老八废了的事情,应该是不敢再像之前那样大肆地攻讦他了吧。
想到这里,大皇子深吸了一口气:“老八是我的亲弟弟,相信他一定能体谅我的。”
“张先生,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听见这话,那位张先生当即就笑了。
“是。”
四皇子府,听到下属报上来的消息,刚刚把书房里的瓷器全都砸了个遍的四皇子当即一把上前揪起了他的衣领:“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人一脸激动道:“属下说的都是真的。”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脉案:“这是属下从负责给安王治病的老太医的家里偷出来的,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安王的脉象,属下已经找府医确认过了,他说安王的确是不能生育了。”
四皇子夺过那本脉案一翻,当即就大笑了起来:“赵锐泽,就算你再有本事,父皇夸你是麒麟子,朝中重臣也都对你赞誉有加,那些勋贵上赶着想把女儿塞给你,那些进京赶考的士子为了巴结你更是争先恐后地给你投卷又怎么样,那也掩盖不了你已经废了的事实——”
其实他根本看不懂这些脉案。
他只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在他看来,距离敖锐泽从郓州回来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但是敖锐泽的根基已经毁了消息却一直没有传出来,显然是因为敖锐泽收买了太医院的人,故意隐瞒了这件事情。
所以只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元熙帝和朝中重臣要是知道了他已经废了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继续看好他,说不定元熙帝还会在心里给他的亲兄长大皇子也记上一笔。
“哈哈哈哈哈,赵锐泽,我能让你因祸得福,也能将你再次送进深渊!”
说完,四皇子直接看向那名下属:“接下来我要你三天之内,不,我要你在明天之内,将安王已经废了消息传遍京城所有大街小巷。”
“是。”
于是第二天,安王根基已毁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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